樊籬從鹿茗的眼睛裏讀出了這句話,放在膝上的手已經不自覺的攥成了拳,眼裏同樣泛起了點點光亮。  樊籬偏頭,轉移話題:“你知道顏容容接近你目的不純?”  “知道。”鹿茗道:“他說他喜歡我,但是我和你說過,我對這方麵很敏銳,我感覺不到他對我的喜歡,反倒是覺得他說這話時非常勉強,勉強到讓我認定他一定是別有所圖。”  “我直接戳破,或者趕走他反倒是容易節外生枝,逼他使出更多後手,不如就把他放在身邊看著點兒。”  真聰明。樊籬點了點頭。  鹿茗也問樊籬:“你和寧嘉言關係很好嗎?”  樊籬想了想,說:“我母親去世前是一個很喜歡社交的人,她組建過一個慈善基金會,會員都是她認可的女士,寧嘉言的母親當初是基金會的副會長,和我母親關係很不錯。”  “我和他私交並不親密,但是我受人之托,會幫忙照照顧著些。”  鹿茗語氣帶著些許欣羨:“寧小少爺真幸福,有寧大少那樣的哥哥,還有你為他保駕護航。”  樊籬也覺得寧嘉言是幸運的,比他和駱堯都要幸運。  但寧嘉言自己並不這樣覺得。  寧嘉言總是著眼於自己失去的,並對自己所受到的傷害無限放大化,反而無視了他現在所擁有的,從而變得憤世嫉俗,叛逆,誰的話也不聽,誰的話也不信。  寧家人現在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但若不是為了母親,他碰也不會碰這燙手山芋。  如今卻他隻能勉強製定出一個結果未知的方案——先給一點甜頭(陪寧嘉言玩兒賽車),再哄著寧嘉言陪他去采風。  采風的地點偏遠偏僻,貧窮原始,把寧嘉言帶過去是想讓寧嘉言體會一番以往從未接觸見識過的生活,以此拓寬他的眼界,達到開闊心胸的效果。  不得不說,寧嘉言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和寧家的寵溺縱容是直接掛鉤的,但凡他們願意讓寧嘉言去真正的吃一番苦頭……  樊籬沒有對鹿茗提及太多寧嘉言的隱私問題,他看了眼鹿茗,道:“我雖然答應了長輩會對寧嘉言照拂一二,但是我並不是他的親屬,無需對他負責。”  “你要做什麽,我可能沒辦法幫你,但是我不會幹涉你。”  真是一個敏銳的人。鹿茗意識到樊籬已經猜出了他的心思。  他笑了笑:“其實我也做不了什麽。他有如山一樣巍峨有分量的依仗,我拿什麽去報複他呢?”  “而且再退一步說,他對我所做的事情,也已經有人給他買了單。”  鹿茗想起了寧嘉樹給的那六十萬,他本是打算捐出去的,但他還沒來得及這麽做。  這筆錢該捐到哪兒去,他得仔細斟酌和調查。  鹿茗想起了樊籬剛才說起他母親組建了一個基金會,他直接道:“寧大少給了我一筆錢,我打算把它捐出去,但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構。”  “你能和我說說你母親那個基金會的信息嗎?”  鹿茗輕描淡寫的略過了剛才的話題,樊籬卻在心下記住了鹿茗的話。  不過他在什麽也不能做的情況下,便也什麽都不能說,鹿茗大概也並不想要他輕飄飄的安慰和憐憫。  “我母親的基金會現在在由我打理著,主要是針對兒童這一塊的……”  樊籬和鹿茗大概介紹了一下基金會的構成和方向,以及目前的地位和狀態,他道:“回去後,我可以把相關的資料發給你。”  “不需要那麽麻煩。”鹿茗道:“如果是你打理的話,我相信不會有問題的。”  樊籬順勢問出了一個他很想知道原因的問題:“為什麽這樣信任我?”  他發現,鹿茗對他有著超越了此間關係的信任。  之前他認為鹿茗是太單純,但是想來,鹿茗這樣聰明的人,是不該輕易交付信任的,這和單純與否無關。  鹿茗也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他對樊籬的確是帶著一種莫名的信任的…明明他其實對樊籬的了解並不深刻。  這種情況下,喜歡是正常的,信任應該是還未建立起來的,尤其他這樣並不會輕易去信任他人的人。  那到底是為什麽呢?  “大概是直覺、氣質吧。”鹿茗道:“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是個正派又嚴謹的那種人。”  被誇正派和嚴謹,樊籬抿了抿唇卻並未流露出多少笑意。  “或許你看到的隻是表象。”  鹿茗眼睛看著樊籬微微側著的側臉,欣賞著他如水墨畫一樣的眉眼和輪廓的起伏,緩緩道:“可能是吧,所以以後我可以申請多了解了解你嗎?”  “你不喜歡的話我……”  樊籬先一步道:“好。”  沒有不喜歡。  反而,是很難忽視和按捺住的喜歡,每一次和鹿茗見麵,這種感覺就會像雜草一樣瘋長,他拿它一點辦法都沒有。  挫敗的同時,又帶著幾分放任和放縱。  總而言之,他並不想掐斷和鹿茗結識了解的機會,哪怕他其實很清楚,現在並不是一個好時機。  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違背了他一貫意誌和規矩的事情,比當初來這裏學賽車,跑山路線還要瘋狂,比他放棄進公司,轉而去做編劇,去開了一家時尚造型工作室,打手遊還要離經叛道。  “其實我原本並不叫樊籬。”樊籬突然對鹿茗道:“不是籬笆的籬,而是黎明的黎。”  “我父母去世後,我爺爺這才把黎字改成了‘籬’。”  “他說我看起來好像山裏的水潭,但其實水潭裏藏了一隻沉睡的凶獸。”  “他希望我永遠不要放出那隻凶獸,永遠保持表麵上所看到的樣子。”  “所以樊黎改成了樊籬。”  樊籬側過頭,這次眼神毫不偏移的凝視著鹿茗,道:“鹿茗,我並不像你所看見的那樣。”  “我並不那麽正派,並不嚴謹,我有極端低劣的一麵。”  “你如果繼續朝我走近,我可能真的會咬住你的脖子,將你拆吃入腹。”  鹿茗與樊籬對視著,樊籬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充斥著濃鬱的侵略性和侵占欲,宛若盯住了獵物一樣盯著他,像真的隨時都會來咬住他的脖子一般。第42章 一定會被咬斷吧?  鹿茗麵露驚訝,但他的驚訝並未持續太久。  他心裏早有準備,畢竟他又不是沒見過真正的清正文雅的君子,他們身上的氣質相似,卻有一個很明顯的不同。  前者的氣質會很幹淨,後者則是深沉而複雜的,他在第一次見麵就捕捉到了樊籬身上那股極致克製的氣息,並為此而著迷。  有些內心複雜的人會喜歡純粹幹淨的人,鹿茗卻不全然如此,他的確也不喜歡心思詭詐的,可他也不喜歡全然幹淨無垢的。  他對樊籬的喜歡完全是見色起意,這“色”不僅是外表,也指他骨子裏發散出來的氣質、氣息,這些東西完全戳中了他這人的萌點。  原本鹿茗還是有些猶疑的,猶疑要不要去招惹一個對待感情過於認真的人,畢竟他很確定自己不是個將就的人,若是以後他變心了,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提分手……他怕樊籬受不了他的這份絕情。  不過樊籬現在主動對他下了戰書,他又是個經不起激的人。  鹿茗手撐在桌子上,朝樊籬傾身,迎上對方的視線,字正腔圓:“我等你來咬我。”  樊籬的視線從鹿茗潤澤漂亮的唇上轉移到了修長的脖頸上,鹿茗是冷白皮,又偏瘦,在這個距離下他都能看見鹿茗脖子下的青色血管,也注意到了那輕輕攢動了一下的喉結。  “咬脖子”原本並不是真的咬脖子,但此時,他卻有真的這樣做的衝動。  樊籬到底是樊籬,他一如既往的選擇了克製,他問鹿茗:“你什麽時候和他們分手?”  鹿茗倒是挺喜歡樊籬隱忍的樣子,那眼神,比赤裸裸的時候更加誘人。  撲倒一隻獅子比被獅子撲倒更有樂趣。  這一次,鹿茗的答案比上次真實:“等我們決定在一起的時候。”  盡快二字的“快”不是真的快,而是主觀上的快,而主觀上的東西,是有非常大的彈性的。  現在他給出的界定,卻是一個真正能看見的目標。  不過,這個回答讓鹿茗看起來像是在明目張膽的找“接盤人”、“找下家。”  若是一般人,這時候大概要毛了,樊籬的腦回路卻不是一般人的腦回路——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卑微的備胎和“接盤俠”,他並沒有代入這樣的角色,而他也相信,鹿茗會有分寸。  如果沒有,那鹿茗也沒有如此吸引他的魅力。  這也是某種程度上樊籬對鹿茗因直覺而產生的信任。  樊籬點了點頭:“我們的確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更加的了解彼此,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將分手的時間提前。”  鹿茗想了想,倒是沒有拒絕。  雖然他和駱堯,聞子濯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個笑話,跟哪一個都不是常規的戀人關係,但他們的確還保持著戀人關係。  原身腳踏三條船,現在變成了他腳踩三條船,這是無法逆轉的事情,他也能看開,但是沒必要把樊籬卷進來——如果他真的愛樊籬,認真想和樊籬發展,就該有點良心,別讓樊籬真的全程成了“報複”那些男友們的工具人。  有實質性的進展再分手,和分手了再有實質性的進展,鹿茗選擇了後者。  那就,真的盡快和他們分手吧。  駱堯那邊已經就差最後一個收尾了,聞子濯這裏他還得主動去找個契機。  至於山景明那兒……啊,暫時還沒有頭緒。  鹿茗因為想著這事兒微微失神,樊籬見此有些誤會。  樊籬以為鹿茗是不舍得分手,以及在此時想起了和他們的過去。  樊籬知道自己必須麵對一個事實,鹿茗他曾經深愛著別人。  他眸色微沉,抿了抿薄唇沒有對此說什麽。  他又能說什麽?  鹿茗回過神,突然想到:“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他們出來似乎也有一會兒了,他是用去衛生間的理由出來的,要是一直不回去,大概會被想成便秘?  “……”  鹿茗直起身,對樊籬道:“走吧。”  看著鹿茗往外走的背影,樊籬有一種少見的悵然若失之感。  明明是最想和對方親近一些的時候,卻往往並不能有太長時間的接觸。  鹿茗走到門口的時候,道:“我先回去,你晚一步?”  樊籬同意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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