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反應極大地翻過了這一頁,好似看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  戶口本第二頁,是他自己的信息,姓名:白糖,性別:omega,照片裏的他笑得很靦腆,眼睛彎彎,水亮水亮的,好似有星星。  這是他三年前高中畢業的時候拍的,蔣雲蘇的照片是一年前的時候去補拍的。  白糖用指腹撫了撫自己的照片,輕聲道:“我們都變化好大啊”  “嗯。”蔣雲書抬眼看他,現在的白糖仍舊瘦得不行,下巴尖得沒幾兩肉,藍白校服下的手腕細得給人感覺一折就能斷,頭發好像也有點長了,碎發稀稀落落地戳著耳朵,和照片上的狀態對比簡直判若兩人。  雖然已經盡最大可能地讓白糖補充營養,但長期的身體虧空並非一朝一夕就能調理過來,他尋思著中藥調理是不是要提上日程了。  白糖試探地問:“你可以把照片也換了嗎?”  蔣雲書答應下來:“好。”  周一下午的第一節 課,是鳳棲的思想課。  時穆清站在禮堂舞台上,沉默地按下播放鍵,一件件真實的新聞被剪成視頻,呈現在全校196個師生麵前。  萬籟俱寂。  白糖站在學生行列中,漸漸的,他聽見右邊有咬緊牙關的一聲“垃圾玩意兒”,也聽見左邊的吸鼻子聲音,可往往上學時每次思想課都會哭得氣得腦子發暈的他,卻不再哭了,他憋得眼眶發紅,指甲深深嵌進手心裏。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alpha都這樣,我們不能一棒子打死,我之所以堅持一年又一年地開設這個課程,隻是想激勵你們,想告訴你們,不努力就隻能永遠跪著!”時穆清背著手,鏗鏘有力地說。  “這個社會固然腐朽,狹隘的人很多,愚昧的人很多,但同樣的,前行的人、抗爭的人也很多,眾生百態。希望你們謹記今天的憤怒,把它轉化成動力,做不斷奮起、不斷進步的人!”  這是鳳棲的傳統,一代傳一代,永不停歇。  時穆清望了眼台下,“距離高考還剩短短56天,剩下的時間,我邀請了幾位優秀畢業生給你們傳授下經驗。”  周朝雨點頭,站起身來,走到舞台上,調試了下麥克風,他的手心有四個深深的紅印子,正一下又一下地發著麻,“大家好,我是周朝雨。”第45章 “雙向選擇。”  白糖被擠在一圈學生後邊,踮起腳也看不著周朝雨的臉,他悻悻然地跑回座位坐下。  “還不走?”鄭如雲走過來,薅一下白糖的頭毛。  白糖鬱悶地托著自己的臉,“我想和學長說會話。”  鄭如雲說:“行,那我先去備課了。”  等到好不容易隻剩下兩個人時,周朝雨站在講台上,總算是看到了坐在底下一臉傾心盯著他看的小學弟,他看了看手表,微笑著對另外兩個學生說:“這樣,要不我把我的聯係方式給你們,課下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問我,上課鈴快響了,怕耽誤你們上課。”  這感情好啊!兩個學生像被天上的大餅砸中了一般,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人走後,周朝雨笑道:“那邊的小同學,你要不要聯係方式?”  “啊”白糖鼓了鼓腮幫子走過來,“學長真的是和秦醫生越來越像了!”  “行了,真要上課了,”周朝雨說,“什麽事?”  白糖並攏細瘦的手指擋在嘴邊,湊到周朝雨的耳朵旁,悄悄地說:“蔣雲蘇真的不是蔣雲蘇”  雖然一直有這樣的猜測,但周朝雨還是有點吃驚,“真的?怎麽知道的?”  白糖篤定地說:“他告訴我了,還證明給我看了,總之要是蔣雲蘇的話,他不可能在易感期的時候”說到一半,他突然住了嘴,有些擔憂地望著周朝雨,“你們醫生應該不會抓走他解剖研究吧”  周朝雨忍不住用指節敲了敲白糖的額頭,無奈道:“你的小腦袋瓜在想什麽,這種事說出來都沒人信。”  白糖想起坦白的那一天,蔣雲書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平靜地說著他在原來世界的信息,又說了來到這個世界後發生的一件件事情,總透出一股淡淡的孤寂感。  “總之他不是蔣雲蘇,”白糖小聲說,“他說他叫蔣雲書,翹舌音,我沒有在說謊……你要是不信的話,或許可以讓他證明給你看?我覺得他莫名其妙來到這裏,肯定是希望越多人知道他並不是那個黑心怪的”  “嗯,”周朝雨問,“怎麽證明?”  “他原來是一名腫瘤外科醫生,可厲害了,”說著說著,白糖的眼睛微微彎成了一個月牙的弧度,“他做的專業卷子幾乎全對,還能縫豬肉,縫得又快又好!”  周朝雨:“……”  他保留一絲存疑,波瀾不驚道:“行,我有空去看看。”  “不過哪怕我知道換了一個人,但還是很害怕,”白糖隔著校服一下又一下地揉著自己的左手腕,天氣熱了,護腕已經脫掉了,“有關黑心怪的一切我都害怕得不行,聽到平舌音的那個字我都會一陣發抖,那個、那具身體還是他的呀萬一有一天他可以回來怎麽辦?回來了怎麽辦?”  “晚上淩晨的時候總是會驚醒,我用被子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不敢跑過去問你是誰,萬一、萬一我聽到了不一樣的答案”  “但是我覺得這樣對蔣雲書特別不公平,他為我做了那麽多,可我還是那麽害怕他就因為、因為那具身體、那張臉,但我控製不了每次靠得近了,身體就僵硬得動都動不了。”  周朝雨耐心地聽完,沒有打斷,他阻止了白糖不停掰著左手腕的右手,問:“白糖,這不是你的問題,錯的隻有那個畜生,你和現在這個人,都是受害者。”  白糖輕聲道:“……我知道。”  周朝雨又問:“周日有空嗎?”  “有、有啊”  “我們見一麵吧,帶上他,討論下脫敏治療。”  周五晚上,蔣雲書仍舊來接白糖放學,今天路上有點堵,他來晚了,到的時候校門口已經被許多車占滿了,他不得不停在比較遠的路邊。  腳剛碰到地麵,他就接到了白糖的電話:“喂請問是蔣雲書嗎?”  蔣雲書想起來,這的確是白糖第一次給他打電話,“是我。”  手機裏繼續傳來乖巧柔和的聲音,“蔣雲書師烏——書,對吧?”  蔣雲書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下,“嗯,是我。”  白糖已經找了alpha一圈了都沒找到人,他看到一旁的公交車站剛好來了輛可以坐回家的公交,他有點猶豫:“你今天是不是沒有來呀?要不我自己坐公交車回”  “我來了,別坐,”蔣雲書連忙出聲製止,大步往前走,“車沒地方停,我停在路邊了,現在往校門口那邊走我看見你了白糖,轉頭。”  他看到白糖背對著他站在一棵樹下,純白色的雙肩包上掛了個黑色的狗狗玩偶,白糖聞言左右扭頭似乎是在找他,目光落到他身上時,愣了愣,緊接著慢慢朝他的方向小跑過來。  坐上車後,蔣雲書再次囑咐道:“你千萬不能自己一個人回家知道嗎?太危險。”  “唔,”白糖含糊道,“但要你總是來接我,太麻煩了”  “沒什麽好麻煩的,”蔣雲書說,“不遠。”  車子裏安靜下來,窗外一個個路燈快速閃過,白糖臉上一明一暗,他毫無節奏地亂捏著自己的指節,這麽好的人真的存在嗎?不求回報地付出,毫無目的的給予?那個世界裏的人都那麽美好嗎?  過了一會,兩人同時開口:“你——”  蔣雲書說:“你先。”  白糖連忙開口:“你先說!”  “我先說吧,”蔣雲書目視前方,“周日我們約了周教授,那周六你有安排嗎?”  “啊?”白糖下意識地回答,“沒有。”  “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白糖側過頭去:“哪裏?”  趁著紅燈,蔣雲書也望過來,“墓地,蔣雲蘇的墓,會害怕嗎?”  周六早上十點。  “我、我不想去了,”白糖蹲在狗窩前抱著黑糖,“我有點怕”  他越臨近出門的點,手腳就越發冰涼,心髒像是被啃噬一般地發著酸脹般的疼。  “去吧,”蔣雲書冷靜地勸道,“白糖,我們先試試好嗎?他已經死了,我們總要走出去的。”  白糖把唇珠抿進嘴裏,垂下的眼睫毛微微顫著,半晌他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慢慢地放開抱著黑糖的手,想站起來時卻差點一軟摔倒,他訥訥道:“呃我的腿好像麻掉了。”  蔣雲書朝白糖伸出手,想把他拉起來。  白糖剛把手伸出去,看到alpha的臉時瑟縮了下,手又嗖地縮了回來,“你你是蔣雲書嗎?”  “是我,”蔣雲書姿勢沒變,耐心等著白糖的指尖碰上他的,觸及的溫度冰涼,他默了默,“真的很害怕嗎?”  白糖被拉起來,他忍著麻意動了動腿,牙齒細細地打著顫:“有、有一點”  這哪止一點,蔣雲書不禁心想,還是太快了嗎,白糖都沒相信他多久,他就讓他去直麵恐懼了三年的噩夢和陰影。  他道:“沒關係,下次再去吧,是我太著急了。”  蔣雲書之所以想讓白糖親眼看到蔣雲蘇的墓,是為了讓白糖有實感,那個虐待你殘害你的alpha真的已經完完全全地死掉了,死得透透的。  每次他看著白糖煞白著小臉,發著抖又堅強地一遍遍問他究竟是不是蔣雲書時,他的心一陣一陣地抽著疼。  那極度沒有安全感的模樣,既讓人心疼又讓人止不住生氣。  到底是怎樣的畜生,才能對一個活生生的人下如此毒手。  蔣雲書深知,或許此時此刻,周朝雨能給白糖的安全感比他還多得多。  他努力地拉著一個深陷沼澤的人,手臂已經有些酸軟,但好在,被拉著的那個人,也緊緊地回握住他的手,並忍著痛苦努力地往前走。  那隻抓住他的手用力到泛白,好似在說:“你等等我,等等我。”  白糖的眼眶裏水光打轉,他說:“我、我可以的,我想去試試。”第46章 “放多少克的白糖。”  蔣雲書買的那個墓地在一個偏遠的郊區,荒無人煙,很便宜,雖然用的是人渣的錢,但要不是為了白糖,他完全不想給那個人渣弄個碑。  一路上,兩顆糖在後座,白糖抱著黑糖,黑糖盯著窗外,當景色逐漸由高樓大廈變為田地、山峰時,白糖的狀態就肉眼可見地焦慮起來,一個姿勢坐不住幾分鍾。  途經一個農家樂,村子裏的人自己搭了個大棚,店門口賣著各色的小吃,牛腩蘿卜、烤香腸、烤栗子  一個戴著草帽、曬得黝黑的大叔一直朝他們招手,蔣雲書把車停靠在路邊,問:“白糖,想吃東西嗎?”  白糖沒有什麽反應,他一點都不餓,“不想吃……”  “怕往前沒有飯店,要不我們直接在這裏吃午飯吧,”已經快到中午了,蔣雲書說,“有在這種地方吃過飯嗎?他們都是用柴火燒菜的,很香。”  的確是有很香很香的味道,還有縷縷白煙從裏邊飄出來,白糖搖了搖頭,他的父母不喜歡他,外婆年紀大了沒法帶他出去,嫁給蔣雲蘇後更是幾乎沒出過門。  蔣雲書說:“下車吧,總要吃飯的。”  一下車,白糖就被這味道勾得肚子裏的饞蟲起床了,乖乖地跟在alpha後麵。  不一會兒,他捧著一次性塑料碗裝著的8顆魚蛋坐回位置上,裏邊一大坨紅通通的番茄醬,四根竹簽,他不動聲色地把魚蛋推到兩人中間。  黑糖被拴在了alpha的椅子腿上,見狀伸出個狗頭來就想去舔,被蔣雲書眼疾手快地拿走,他很給麵子地叉了個魚蛋,蹭了一大坨番茄醬,放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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