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晝也在裏麵?”  鄭如雲麵色木訥,把這些話放在舌尖上滾了好多遍,他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做了這些。”  作為一個12歲就在社會上打拚的omega,他遇到過許多alpha,壓榨omega的,不管omega死活的,冷漠的,嘴上說著尊重的,打著旗號要幫omega卻從omega身上盈利的,數不勝數。  卻唯獨沒遇見過真心待omega好的。  就連當時住在小破居民樓隔壁,從鄭如雲3歲到10歲,7年了,在他看來非常非常愛妻子的alpha,後麵也出軌了別人。雖然沒有狠心到讓自己的妻子去集中生育所,但也不再回那個家。  連排一個通宵的隊,隻為買一張妻子所愛cd的alpha都能出軌,世界上真的還有好alpha嗎?  真的有這樣的alpha嗎?鄭如雲有些失神,“我真的不知道。”  兩個小時過去,兩人都有些疲憊,但沈婷能明顯感受到,她麵前這個患者,並沒有對她卸下所有的心理防備,而從這些信息中,她能提取到蔣雲書有一個能讓他感到安心的愛人。  結束後,沈婷聊天一般地問道:“蔣先生,你會讓你的愛人參與到你後續的治療過程嗎?”  蔣雲書說:“會。”  沈婷:“那麽,下一次見麵,和他一起來如何?效果會出乎意料的好。”  蔣雲書愣了下,說:“好我問問他吧。”  沈婷笑了笑:“他會陪著你的。”  蔣雲書手裏拿著一遝資料,關上了心理谘詢室的門,他鬢角出了點汗,此時此刻,他隻想跑回去病房吸一下omega。  今天的他,什麽都沒幹。組織那邊給他減了一半的的工作,半個月不用上班,那未來這15天,要幹什麽呢?  蔣雲書回到病房,發現鄭如雲還沒走,正坐在沙發上發呆,餘光見到他,忽然站起來,很幹淨利落地鞠了一個躬,“對不起,之前是我錯了,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在幫omega。”  蔣雲書安靜幾秒,說:“不用,你也為了救白糖抽了很多血。”  白糖的小腦袋瓜扭來又扭去,眼睛睜大:“如雲你抽了血?怎麽沒人告訴我啊!你”  鄭如雲不在意地說:“很快就再生回來了。”  蔣雲書表情平淡:“起碼要兩個月後,血紅蛋白的數量才能恢複到獻血前的數量。”  鄭如雲張了張嘴,想反駁的話懟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說道:“總之真的很抱歉,我不該那樣對你,也……謝謝你們幫omega,真的。”  讓他對alpha這個物種改了些許的看法,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好alpha的存在,原來這個社會並沒有被黑暗完全吞噬。  鄭如雲走後,蔣雲書才在白糖麵前露出了臉上的疲憊,他把白糖抱了個滿懷。  白糖緩慢地釋放了一些信息素,親了親自己的alpha,“有什麽我可以幫上忙的嗎?”  煉乳的甜味宛如有著觸手,輕緩地幫他撥正緊繃的神經,蔣雲書說:“你可不可以”  頓了下,他改口:“我想你陪我去看心理谘詢師。”  “好啊,”白糖答應得很快,他順著alpha的後背,“什麽時候去?我要準備些什麽?”  蔣雲書說:“明天,看完我們就回家。”明天白糖就可以出院了。  兩人抱了一會,又開始黏黏糊糊地親了起來。  “蔣醫生,”白糖遲疑地說,“我想幫一下如雲可以嗎?你是不是很討厭他?他其實童年有些黑暗,現在生活也很拮據,抽了血他肯定不會特意去買肉補一下身體可以嗎?”  “我不討厭他,你自己決定,”蔣雲書能猜到鄭如雲的過去肯定發生過什麽,沒有什麽怨恨是無緣無故的,他說,“如果可以,誰不想把自己活得恣意又美好。”  第二天,白糖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他穿著卡其色的呢子大衣,有些緊張地坐在蔣雲書一旁,看著麵前這一位看起來就很適合做朋友的心理谘詢師。  沈婷笑著說了句“不用緊張”就進入了今天的正題,她寥寥幾段話就在蔣雲書腦海裏種下了一個意識:白糖在旁邊,他會安撫你,所以不要怕。  心理谘詢師一般會引導受害者經曆三個階段———憤恨、悲傷和釋放,而完成這一整個流程,短隻需要一個月,長則可達幾十年。  大多數有過創傷的成年人都會時感悲傷、孤獨和不適,悲傷的情緒是他們所熟悉的,而憤恨不是。他們常常試圖跳過自己的憤恨,盡可能快地進入悲傷的環節。  但這樣做是錯誤的,憤恨必須先於悲傷。  不過當然,強烈的情緒徹底分離開來是不可能的,憤恨裏含著悲傷,而悲傷裏也有憤恨的痕跡。但是就此種治療工作而言,它們代表著不同的治療階段。  在沈婷的引導下,蔣雲書對父母的不滿逐漸發泄出來,低沉的聲音含著不解的憤怒,“明明他們的父母都不是這樣教他們的,為什麽他們要這樣對我?工作永遠會比我優先,既然這樣,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  白糖緊緊地握住alpha的手。  蔣雲書頓了下。  他的憤怒與悲傷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情緒越發地不穩定,“家裏會有一張表,上麵排列著我做了什麽事會打幾次手掌心,足足一百多條,微不足道的事10次,小事20次,其他事情按照嚴重程度來50——200次。”  “在冰冷的、毫無人情味的房間裏,戒尺打在手心上,手心最疼,然後是大腦,再是心髒,最後是戒尺。”蔣雲書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一顆下來,打在布料上,“連戒尺都會疼,可是他們不會。”  沈婷聽得心也有些堵,見alpha哭,便想著差不多到收尾了。大部分人來谘詢的第一次就是以哭來釋放,後期大部分都是比較平穩的談話。  突然,帶著顫音的一聲在安靜的谘詢室響起:“我也會疼的。”  沈婷看過去。  蔣雲書一直在苦苦壓製著自己鼻腔的酸意,他驀地抬起頭來,看到白糖眼眶通紅,抖著聲音說:“沒關係,我們才不需要他們疼,我來疼你就好了。”  白糖的一句話,讓蔣雲書的情緒徹底決堤,他不想讓外人看到他流淚的樣子,便用力地攬過白糖,將臉埋在omega瘦削的肩膀上。  從斷斷續續的哭腔到崩潰的大哭,三十年死死埋藏在心底下的委屈,在這一刻發泄了出來。  白糖心疼地一下又一下撫著alpha的後背,重複地說著:“是他們的錯,我們雲書可好了,是他們配不上”  在模糊的視線中,白糖看到沈婷對他揚起一抹鼓勵的微笑。  麵前這對情侶感情很好。沈婷心想,omega看起來很依賴alpha,但許多細節表明,是這個omega牽動著alpha情緒的一絲一線啊。  十五分鍾後,alpha不願抬頭地一直埋著臉,沈婷琢磨著他的狀態,用語言慢慢地開導。  等蔣雲書的情緒平複下來已經過了半小時,沈婷說:“首先我們知道了,一切的源頭都源於你的父母,所以我們第一步要先克服麵對父母時的恐懼,但因為蔣先生你說父母都不在世了,我們可以試試另一種方法———寫信。”  “主要涵蓋了四個點:1、這就是你曾經對我做的,2、這就是當時我的感受,3、它就是這樣影響了我的生活,4、這是我現在對你的要求。”  “那麽,我先出去,你們倆都冷靜一下,”沈婷看著互相埋著的兩人,覺得又好笑又安慰,連帶著她剛剛共情的壞情緒都好了些,“我們兩天後再見。”  白糖吸著鼻子抬起臉,他看到蔣雲書的外套上濕了一大塊,還有一些亮晶晶的鼻涕他心虛地用紙巾瘋狂擦著。  蔣雲書啞著嗓子:“你要不要先背過臉去。”  “為什麽?”白糖問。  蔣雲書還是不肯抬起頭:“丟人哭過之後不好看。”  白糖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你這是在說我嗎?”  蔣雲書歎了一口氣,認命地抬起臉,“你好看,我不好看。”  白糖看著alpha除了眼睛有些紅和英挺的臉上有些壓痕之外,其他壓根就沒變化,“騙人帥死了,而且為什麽你的眼睛不腫?”  蔣雲書收拾完自己後,抓住白糖的手固定,開始用紙巾狠狠擦著白糖外套的肩膀位置。  白糖愣了下,突然開始笑了起來,笑得腰都彎了,頭頂抵著alpha的胸口。又想到剛剛兩人像鵪鶉一樣縮著的畫麵,笑容越發大,笑聲壓製不住。  他想,心理谘詢師肯定都覺得很無語。  蔣雲書本來麵無表情的,最後抵不過白糖情緒的感染,跟著勾起嘴角來。  下午,猛烈的陽光一點一點地透進車內,白糖雙手無力地搭在膝蓋上,他望著車外逐漸熟悉起來的風景,心裏一陣雀躍。  因為他的身體恢複和他一定要堅決陪著蔣雲書的緣故,所以白糖也請了15天假。  兩人久違地搬回了那棟小別墅,連帶著江阮嘉一起。  花園裏的草長得很高了,足足到白糖的小腿。  黑糖一進門就像條出了獄的瘋牛,在草地上撒潑打滾,撞倒了好多東西。  隻是蔣雲書沒想到的是,鐵門外堆了很多快遞,都是些非常大的包裹。  蔣雲書與快遞麵麵相覷:“?”  白糖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是我買的我做了很多功課。”  他從車裏跳下來,跑進花園裏,轉過身來張開手臂,臉上染上了金黃的光,他彎起眼睛,朝自己的alpha笑道:“你之前不是說過,我們可以一起改造花園嗎?要來嗎!”  另一邊,林白晝突然被鄭如雲約了出來。  自從經曆過上一次吵架後,兩人就沒有再說過話。  兩人一言不發地麵對麵坐著。  半晌,鄭如雲開了口:“對不起。”  林白晝心驚了下,但還是不太想說話。  “之前我不知道你們在幫omega,所以對你們都抱著偏見,但是”鄭如雲的臉上閃過一絲空白,“但是怎麽會有幫omega的alpha呢?”  林白晝把抱著的手臂放下來,歎了口氣,說:“很少很少,但會有的。”  鄭如雲的目光定在林白晝被衣服遮住的手臂上,看了很久,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我昨天去入職了,我”他還想說什麽,但最終閉上了嘴,隻把一遝東西從袋子裏掏出來推到林白晝麵前,“雖然這裏隻有四萬塊,但十年我真的已經盡可能存了。”  林白晝的火氣又上來了,大聲道:“誰他媽要你的錢?”  “但是,”鄭如雲說,“這是我唯一可以給的東西了。”  林白晝不知什麽心情,他生硬地說:“操,不用,對於alpha來說真的就是舉手之勞。”  這句話,要是放在平時,鄭如雲早炸了,可他沉默半晌,眼前隻閃過小時候被血浸濕了半條褲子跑去醫院的自己,他問:“你一直都是這麽熱心的嗎?為什麽?因為我慘嗎?”  林白晝說:“媽的說你不慘誰信啊實話說,我的確是很同情你,當時隻是想著能幫一把就幫,而且又在我的能力範圍內。”  鄭如雲又不說話了,林白晝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怎麽了alpha不能熱心腸嗎他好歹也是個醫生啊看到能幫的為什麽不能幫…  “林白晝,”鄭如雲打斷,突然說,“你很好。”  林白晝又震驚了。  正想開始吐槽對方時,又聽鄭如雲道:“小時候,我討厭一切桃子味的東西,直到我8歲,托一個人的福,我開始變得喜歡喝桃子汽水。如果後來沒有發生鄭鴻乾那件事。如果重新見到那個人,我或許會有勇氣頂著耀眼的光走上去問,問你曾經是不是”  “但,算了。”  半晌,鄭如雲說服自己似的,又重複了一遍,輕聲說,“算了。”  林白晝看到麵前的人很輕微地笑了下,像是嘲笑自己竟還有著這樣的幻想。鄭如雲的眉間因常年皺眉導致有著兩條深深的紋路,皮膚也不像其他omega一般光滑,一笑起來,林白晝才在他臉上找到一絲“原來他真的是omega”的真實感。  “像白糖,或者其他omega,他們值得被人拯救,但唯獨我———”鄭如雲打心底地接受這個結果,“我,不值得。”  “因為我心裏隻剩仇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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