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寧忙跪倒在地,背後冷汗直冒,拿起石頭最後還砸了自己的腳。  林飛白說:“不把脈我怎麽看病情?!哪個扯犢子說的這玩意兒?”  許長延看了易寧一眼,登時怒了,“把劉太醫叫過來,若是誰敢在我麵前說謊,我要你項上人頭!”  林飛白嚇了一跳,易寧抬頭給他使了個顏眼色,林飛白雖不知道前因後果,但飛快地反應過來,“許大人恕罪,這件事萬萬不可以讓外人知道!”  許長延臉色微黑,“什麽事情,連我都不能知道?”  林飛白卻無法應答。許長延微微捏著重照肩膀的手微微收緊,他可以權勢滔天,可以在京城翻雲覆雨玩弄手腕,他可以扳倒李家逼迫重照嫁給自己,卻唯獨得不到他,連他全身信任的林飛白都不如,都不能第一時間知道他的秘密。  許長延氣得肺腑都快炸了,懷裏虛弱的李重照卻讓他無可奈何,他壓抑著怒火把人放下,自己走出了房間,“好好看著,若人有礙,唯你是問。”  房門傳來關上的聲音,林飛白鬆了口氣。  重照的情況沒有想象中的糟糕,劉太醫的治病經驗豐富,糖水效果很好。  林飛白說:“問題不大,不過還是得好好休養,皇宮重地,得趕緊回去,把今日份的安胎藥喝了。”  易寧低聲跟他商量,“侯爺昏迷著,這裏又是皇宮,這件事我們還得保密,不能讓許尊使和國公爺知道。我們兩個做不了主,得先讓小侯爺醒過來才是。”  林飛白猶豫道:“那行,我施個針,你去外頭守著。”  林飛白脫下重照的裏衣,對方眼見著掉肉瘦下去,以前圓潤的肩膀都沒了,嘴上一點血色,臉色還是虛弱的蒼白。  林飛白一根針還是不敢紮下去。  紮針把人強製激醒,對身體不會好,他這樣根本不是在幫重照,而是陪著對方,拿自己的身體在做代價。現在重照仗著身體底子撐得住,可以扛一扛,等將來呢?孩子大了,他能熬過生產嗎?  現在隻是在外頭烈日下跪上一個時辰,以後呢?難道要上刀山下火海?不是要人命嗎?  林飛白收起藥箱,忽然推門出去。  易寧嚇了一跳,林飛白問:“許大人呢?”  易寧問:“出了什麽事?”  林飛白嚴肅地說:“我們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我們是在縱容小侯爺的任性。我身為醫者,不能眼見著看他再這麽胡鬧下去,這是要一屍兩命的事!”  林飛白找到許長延,請他把重照送回昭侯府。李正業那邊他一句話都不敢提,便讓易寧去通報一聲。  衡帝派人過來關心了幾句,林飛白把劉太醫的說辭遞了上去,帶著人回昭侯府。  林飛白以為許長延會嚴刑拷打他讓他說出真相,沒想到對方卻很平靜地應了下來。九龍衛首尊使麵容俊美無雙,權勢滔天,一身深色錦袍,幽深的眼眸裏是誰都猜不透的萬丈深淵。  許長延隻是規矩地把重照抱回了屋子,林飛白覺得自己在他們身邊有點尷尬,便道:“我、我去煎藥。”  許長延低聲應下。  林飛白對這位傳說中凶神惡煞的首尊大人還是有點發怵,之前的堅定立場頓時動搖了,他煎完藥,回房推門進來。  他動作輕,房門沒怎麽發出聲音,又或許是裏麵的人專心致誌,根本沒注意到他。  隻見許長延坐在床頭,他手裏攥著重照的手腕,把重照之前在床頭上紮到的木刺一根一根挑出來。  粗心大意的小侯爺,手被紮傷了也不好好處理,木刺都紮在肉裏麵,握緊手心的時候都不覺得疼嗎?  許長延眉眼低垂,神色在晃動的蠟燭下顯得溫柔無比,他常年握劍的手上有著厚厚的老繭,微微顫抖,就怕一針下去紮歪了把人紮疼了,難為他一個大老爺們做這麽細致的活兒。  林飛白沒談過戀愛,在這一刻卻覺得許長延確確實實是把人放在了心尖上。  身形修長的男子把全身心的溫柔都壓在了偽裝的冷漠外表下,此時此刻,對著床上的人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林飛白抖著手險些把藥給灑出來。  苦藥味彌漫開來,許長延回過神,讓林飛白過來。  “這味怎麽這麽奇怪?是什麽藥?”許長延把藥碗接過,“他沒醒,我喂給他喝,還請林太醫出去候著。”  林飛白猶豫了一下,說:“稟許大人,這是安胎藥。”  “啪”的一聲,藥碗跌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許長延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眼睛,問:“你說……是什麽藥?”  林飛白低著頭,看著藥濺開在兩人的衣服下擺上。  林飛白跪倒在地,“求許大人開恩。小侯爺他總是不顧著身子胡來,我可以答應他保守秘密,可是在我是他朋友之前,我首先是位醫者,病人如此胡來,我不能再由他這麽任性下去。”  許長延遲遲沒有反應過來,這個消息仿佛當頭一棒,直接把他砸懵了。  許長延發愣了好片刻,才艱難地開口,“你是說……他懷孕了?”  怎麽會懷上呢?不,重照的體質是可以的。不過按理說,懷上的幾率很小。他和重照隻有在靜安寺有發生過關係,但絕對不可能是他的……怎麽可能會有了呢?  林飛白應了聲是,把地上的碎碗撿了起來就告退:“我去再拿一碗。”  許長延看著他離開,才略微回過神智,他走到床邊,一時不知是該坐下還是站著,看著床上呼吸輕微的重照,覺得這人消瘦的臉頰刺眼無比。  究竟是哪個不要臉的負心漢?!讓重照這般心神憔悴下去,真該千刀萬剮。  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  許長延心情糟糕,本想不理,結果對方很是執著,敲了好幾聲,許長延被煩得站起身,走去開門。  門外站著汪子真,他穿著一身青色外袍,布料做工都是上乘,是重照原先隻穿過一次,因為不合身了,所以便送給汪子真。汪子真本不願意白受他恩惠,聽說不要就扔掉了才勉強接受。  汪子真一穿淡色衣裳,身上的書生溫潤氣質就非常明顯,他本身就相貌英俊,玉樹臨風,讓人不覺吸引過去。  汪子真說:“小侯爺在裏麵嗎?能讓我進去看看嗎?”  許長延心中警鈴大作,竟一時忘了汪子真是誰,見對方相貌上乘,又穿著重照昔日穿過的衣裳,還就住在昭侯侯府裏麵!甚至與重照關係如此親密,能夠隨時過來探望,隨意進入重照的臥房!  這是哪裏來的野男人!絕對就是他,沒跑了!  許長延盯著汪子真的目光越來越危險和凶殘,汪子真與九龍衛並沒有打過交道,也不認識對方,但對方目光太可怕,汪子真僵笑了一下,退後了一步,“這位公子,你是何人?怎麽在小侯爺的……”  許長延緩緩地說:“侯爺今日身體不適,你改日再來。”  汪子真從未入過官場,看不出許長延身上那件貴重至極的衣裳,隻當是重照的某個要好的朋友,關切地問起小昭侯,道:“是小侯爺又不舒服吃不下東西了嗎?我今日出門帶了些葡萄幹,這個能開胃,或許能減輕害喜的症狀。我這就去拿……”  汪子真還沒轉身,就被一股大力扯住了胸口的衣領,他嚇了一跳,幾乎窒息了一瞬間,麵前的陌生男人眼中滿是怒火,“是誰給了你熊心豹子膽,讓你去碰李重照,他是我的人,你也敢動!”  許長延把汪子真一把推倒在地,說:“來人,把這人帶下去,直接閹了!”  汪子真沒習過武,摔了個結實,一臉懵圈地問:“等一下,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閹了我?!”  此時,端著藥碗的林飛白姍姍來遲,他錯愕地看了一眼被九龍衛扣住的汪子真,把藥碗給旁邊的丫鬟,“許尊使!你這是幹什麽?!”  許長延怒道:“我不僅要閹了他,我還要將他千刀萬剮!”這麽對他的李重照,讓他的李重照處處受侮辱和牽製,千刀萬剮都不能解他的心頭之恨!  林飛白忙上前阻止,他就離開了一會兒,這是發生了什麽滅門之仇嗎?  汪子真憤恨道:“林兄,這是哪裏來的瘋子,一上來就要打我,還要閹了我!”怎麽就這麽多人看他那個……那個不順眼呢!  林飛白攔著許長延:“許大人,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汪兄隻是在府裏靜心讀書,準備考功名的,許大人,你冷靜下,把話說清楚。”  許長延愣了一下,反問道:“他……叫什麽?”  林飛白把汪子真拉起來,說:“這位是汪子真,因為沒地方住,小侯爺請他來府裏靜心讀書。你們剛剛是吵架了嗎?”  許長延終於從他那混亂的記憶中找到了汪子真這個名字,雖然與前世不大一樣,但汪子真這個人確實存在,且前世與重照毫無瓜葛。  許長延艱難地問道:“他和小侯爺……隻是朋友?”  汪子真快要崩潰了,“我隻是個窮苦的讀書人!爹娘在外地種田,家裏還有妻兒!你們到底還要怎麽懷疑我?!行吧,那我就隨你們的願,我這就回去收拾行李,離開這裏!”  林飛白忙要上去解釋,卻被許長延一把拉了回來,眼見著汪子真被氣得走遠了,九龍衛原地消失。許長延失魂落魄地問道:“重照的孩子……不是他的?”  “啊?”  許長延鬆開了手,比他剛重生回來的時候還要迷茫混亂,幾乎無法思考的大腦簡直要炸開,他忽然轉身走回房間,坐在了床尾。  許長延忽然想到一個要命的問題:“孩子多大了?”  林飛白說:“兩個月有了。”  兩個多月前,正好是靜安寺那天。  是他瘋魔了,重照位高權重,自己又一身傲骨,除了處處受製於他,沒人能逼迫小昭侯做那種事。  許長延閉了閉眼,暈眩似的扶住了床沿。  許長延喃喃道:“男子……即便他體質特殊,幾率也是非常低,怎麽可能?”明明就靜安寺那一次,雖然他做到了最後,但也及時清理了。就是太過激動,沒顧得上給重照喝避|孕的藥,但……怎麽會這麽巧?  林飛白震驚了,“許大人,你都不敢肯定嗎?算了,我覺得我現在說再多的話你也聽不下去,那便罷了,先把這安胎藥喂給侯爺喝了。”  許長延接過,他又用喂糖水的法子,一點點把藥哺過去。  林飛白背對著他們,聽著聲音,臉色有點發紅。  等喂完了,許長延說:“你們出去吧,我在這兒坐一會兒,等他醒過來。”  林飛白一怔,忙勸道:“許大人,前三個月不能同房。”  許長延一愣,微微動了怒:“我知道!我就看一會兒,什麽都不做!”他有那麽禽獸嗎?!  林飛白不可置否,任誰看著心上人無力反抗地躺在床上的樣子,誰能把持地住?礙於人家官大權勢大,弱小無助的林太醫縮回脖子,出門的時候還貼心地把房門關上了。  許長延握著重照的手,看著人安靜的睡顏,思緒萬千。  重照小時候那麽嬌氣怎麽也不肯喝中藥的樣子仿佛還在眼前,安胎藥這麽苦,這人是怎麽一天有一天不間斷地喝下去的?  今天若是他就真的賭氣決裂了、真的斷了,而不是心軟了聽了易寧的話就衝進宮裏,這人打算怎麽辦?  小刺蝟暈倒在地上,一身尖銳的刺都成了擺設,卻露出全身上下最軟弱的一塊地方,被人看見了,那是多危險的一件事情啊!  更重要的是,為什麽不早點告訴他?為什麽不告訴他?寧可自己一個人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也要與他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嗎?怎麽心就這麽狠呢?  許長延此刻已經被滔天情緒淹沒,他重重的呼吸,仿佛被激怒了的壓抑而不敢爆發的猛獸,花了好長時間才慢慢地平複了情緒。  他又非常地克己守禮的,重照沒同意,就不掀開被子看一看重照的肚子,即使在靜安寺裏他已經看過全部。  許長延幾乎心痛得無法呼吸。  他不知坐了多久,心緒複雜,再一次把前世過往慢慢地拿出來梳理回憶,以往每想起一次,都仿佛在那遲遲不肯結疤的血肉上撒鹽般淩遲一次。可這次卻不同了,仿佛被人輕柔地包紮了傷痕,一點都不疼了。  即便這隻小刺蝟再拿著刺對著他,他也會死死抱住,絕對不再放手了。  許長延抓著重照的手,雙目炯炯有神,一點都不困。  外頭的夜色已經降臨,昭侯府上下掛上了燈籠,房間裏昏暗得隻能看見模糊的影子,許長延仿佛渾然不覺,連房間裏的蠟燭都沒點上。  重照醒來的時候,險些被床頭坐著的黑影給嚇死。  一聲呼聲被他卡在喉嚨裏,重照險些被自己嗆死,他喘了口氣,幸虧許長延對他的印象太深,立刻就反應過來。  重照氣急敗壞壓低聲音,“咳許尊使你是想嚇死本侯嗎?!去點根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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