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早朝,新任丞相一職的汪子真正在滔滔不絕地上報開春南方澇災險情,外頭忽然傳來騷動,侍衛們攔著一個要闖進來的小太監,小太監好像嚇壞了,著急地在大喊陛下。  隻是他距離皇帝太遠,根本聽不清。  童寧是真急了,他原本可以通過夏老公公傳報給皇帝,或是通過皇後的名號讓侍衛放行。一時腦袋瓜沒轉過彎來,他一拍腦門,撕心裂肺地喊道:“陛下,皇後娘娘出大事啦!”  許長延這回聽見了。  文武百官就見平常冷峻矜持的新帝猛地從皇位上跳起來,連句話也不留就推開一旁的太監,健步如飛恨不得運起輕功地消失了。  被貿然打斷的汪子真轉頭問人什麽事,童寧知道自己這次急糊塗了辦錯了事,委屈地快哭出來,道:“皇後……小侯爺跌了一跤動了胎氣,易寧侍衛已經請來林太醫,太醫說,就要生產了!”  許長延在路上了解了情況。  這日重照照常出來散步,易寧和童寧一路緊跟,半點差錯也不絕不會有。  然而總有意外。  他們在上台階的時候,旁側有條河流。河流岸邊光禿禿的,忽然傳來嗦嗦的聲音,重照就轉過頭看,看到一個披頭散發身穿破舊不堪的粗布衣裳的女人,伸出蒼白纖細的手腕,正在從河裏頭爬上岸。  雖然光天化日,但礙於場麵過於突然,重照即便見過大場麵,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又在抬腳走台階,被重重地絆了一下。還好易寧機靈,把人扶住了沒摔下去。  易寧對暴怒的皇帝解釋說:“陛下,那女人是冷宮裏跑出來的妃嬪,從內河裏遊出來的。”  許長延的聲音冷硬如石頭,“清理冷宮,廢妃一律處死。”  就像清理後宮一樣,願意的他安排出宮,不願意的一杯毒酒,下葬衡帝陵墓,隻尊了八皇子母妃為太妃。  許長延推開所有阻撓他的人,掀開簾布,直接進了裏屋去看重照,下人們將熱水和毛巾送來,見到新帝又忙著避讓。  許長延來得很快,重照疼的還不是很厲害,正躺在床上聽林飛白囉嗦生產過程,讓他有個心理準備。重照見許長延來了,還有餘力露出驚訝的表情,“怎麽過來了?不是在早朝嗎?”  許長延去抓他的手,擔憂道:“我過來陪你。”  重照嗤笑道:“陪什麽陪,李家小霸王怕過什麽沒有?不就是個生孩子,在戰場上又不是沒有受過傷,一點疼算什麽。”  俗話說話不可亂說,“小霸王”連句解釋也沒有就被疼痛給打敗了。無法阻擋的宮縮陣痛襲來,重照疼的麵色發白,麵上冒出了汗水,不過一會兒,整個人都汗淋淋的。  一開始許長延還能鼓勵他,很快自己就堅持不住了對林飛白大吼道:“朕讓太醫院琢磨了這麽久的辦法,難道就讓人這麽疼著?!”  林飛白道:“陛下,這個過程誰都要熬過來,避免不了的。”  許長延又抓著人的手坐下了。  林飛白出去端了碗補湯來給重照喂下,對許長延說:“陛下,您把人抱起來。對,小侯爺用蹲著的姿勢……陛下,您再加把力啊!”  許長延自己的手都在抖,他仿佛比重照還要緊張,素來矜貴倨傲的皇帝好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般露出驚慌的神色。他環過重照的腋下把人抱起來,讓人倚靠在自己的胸前,頭垂在自己肩膀上。  “呃!”  重照整個人天旋地轉,撕裂般的疼痛幾乎讓他崩潰。  重照抱緊了許長延,質地冰滑做工精細的龍袍被他捏在指間,捏出一條條折痕。在疼痛間隙他用低微顫抖的聲音說:“陛下,臣會染髒你的龍袍的。”  “不要緊,”年輕的帝王箍著的手更緊了些,斬釘截鐵地說,“我永遠都不會放手的。”  朕還要帶你看錦繡山河、蒼茫大漠,朕已經拚盡全力為你掃清這個世間所有的障礙,往後天地,都是朕給你自由的囚籠。  作者有話要說:  (後續)春日裏明亮的日光照進了屋子。  李家二老已經出現在了屋外頭,鍾氏慌張地要進去,易寧迎出來:“陛下已經進去了,林太醫說一切都好。”  他話音剛落,裏頭就傳來重照鬼哭狼嚎的吼聲。  ……  重照上半身陷.落在長延懷裏,他手裏緊緊抓著許長延的龍袍,因為力度過大,指節發白,龍袍上落下一道褶皺。每次陣痛來襲,重照都狠狠地掐在許長延後背,為自己忍受疼痛而發泄情緒。  他自幼習武,力道也不小,使盡了力掐還是讓人很疼的。  許長延卻近乎包容地溫柔撫摸他僵硬繃緊的背脊,一點怨色都沒有,隻是心疼和著急。  他讓太醫院想了三個月的生產計劃,到頭來怎麽還是讓人自然生產!不得疼死人嗎?!  林飛白很委屈,他和太醫院剛被懷明太子治不好的心疾給折騰的懷疑人生險些掉腦袋,現在聖上又讓他琢磨個不疼的生孩子辦法,他可做不到啊!  這屆太醫院可被質疑慘了,連續得罪了兩任皇帝,劉老太醫都心灰意冷地想辭官回家養老了。  重照本就疼的厲害,許長延比他還緊張焦躁,抱著他還不安分,身體亂動,還不客氣地在吼林飛白,搞得重照更加難受了。  小刺蝟一把巴掌砸在了年輕帝皇的臉上。  重照趁著疼痛緩和下來的間隙說:“給我找塊毛巾……唔!”  每次重照疼的時候,都抱的特別緊,這簡直跟小刺蝟在床上的本能反應一摸一樣。  龍心大悅,許長延按住他的頭,“咬朕。”  重照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像是炸了毛的刺蝟,伸出鋒利的爪子到處亂抓傷人。  他整個人濕淋淋的,汗水都浸透了鬢發,麵色蒼白無比。  重照疼得崩潰,許長延心急如焚,恨不得當個暴君將太醫院通通判死罪斬首。  林飛白高度緊張,也在不停擦汗。  陰陽散能在最初改變重照生理,提高受孕可能性,會是在最後付出代價嗎?它的副作用,會是生產困難嗎?  一個半時辰後,重照筋疲力盡地跪在了床上,他幾乎要脫力暈過去,連嗓子都喊啞了。  他重重喘了口氣,腹部裏傳來的下墜感比以往更加強烈,重照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喊聲,最後一個音被卡在了喉嚨裏。他承受這整個人仿佛被利劍從中間劈開的劇烈疼痛,脖頸上的青筋爆出,麵目都猙獰了,整個人像是即將被折斷的弓。  林飛白驚喜地說:“看到頭了!小侯爺,再加把勁!”  重照抱住了許長延,小刺蝟鋒利地爪子撓著龍袍,他張口咬住許長延的肩膀。  許長延被他掐得頭皮發麻,所有的安撫在此時都變得沒有重量,懷裏的軀體近乎痙攣地顫抖,他甚至能感受到腹部的聳動,仿佛生命在運動掙紮的鮮活,許長延一時不知該抱緊他,還是放鬆一些。  他把重照按在自己肩窩處,重照雙腿大張,那個被羊水包裹、全身皮膚泛紅的嬰兒從他下|身一點點顯露出全貌,最後被林飛白牢牢托在手裏。  “是個健壯的小皇子!”  許長延滿心歡喜,重照卻脫力癱軟在了他懷裏。  許長延麵上血色頓時嚇沒了,他慌張地將人放穩在床上,“林太醫,快來看看!”  林飛白探了脈,在重照下身塞了團幹淨的毛巾,“昏睡過去了,暫時沒有大礙。陛下看著人,萬一出現流血,立即叫臣。”  許長延點頭,拿來濕熱的毛巾,一點點為重照擦去身上的血汙。  年輕的帝王神色溫柔又近乎虔誠。  半個時辰後,重照被推醒了,他全身無力,餓的發慌,還有點疼。  許長延扶著他起來如廁,又給他喂了碗淡得跟白水一樣的粥,親力親為,絲毫不假手於人。宮女都謹小慎微地站在一旁。  林飛白給他們把小皇子給抱了過來。  重照嗓音暗啞:“可累壞我了,快讓我看看……”  他忽然愣了:“怎麽這麽醜?”皺巴巴的還紅紅的,說好的五官分明深邃輪廓呢,頭上就幾根黃毛,是他們的孩子嗎?  小皇子跟親爹的第一眼就被嚴重嫌棄,無奈地在人臂彎裏吐了個口水泡泡。  許長延無奈地說:“等以後長開就好了,會很俊俏好看的。”  不管怎麽樣,自己生的醜兒子,哭著也要認下。  重照問:“你想好名字了嗎?”  “魏瑉。”許長延說,“是朕的小太子。”  -完-  ……  囉囉嗦嗦:  瑉:隻是美玉的意思,作者我也是很懶了orz  正南門這個事,不記得從哪本書上看到的,大概隻記得這些,應該沒錯扒orz正文到這裏就結束啦  作者專欄求收藏(づ ̄3 ̄)づ  感謝投喂:  讀者“明沉——”,灌溉營養液+10讀者“逍簡”,灌溉營養液+2第104章   丞相他有個名字,  隻是之前因為家族受累配不得有個名字,後來又稀裏糊塗身居高位,也無人有資格稱呼他姓名。  他姓許,  單名一個隰字,  字子齋。  原來的姓他已經不大想提了。他出身一個世家大族,  以前的事也模糊不清了,  約莫是這樣。他幼時在外遊曆江湖,  不常來京城裏的嫡係家族。在他大約二十歲的時候,  京城裏的嫡係家族犯了大事,  被誅九族,  連累了他爹娘和兄妹。  出門求學的他因此逃過了一劫。  他滿心憤恨問官無門,膽大包天地去了京城,又被人坑了,  就這麽淨了身,入了皇宮。  十五年寒窗苦讀都付作流水罷了,在毫無依仗能吃人的後宮,許子齋連自己姓名都不敢提,每天過得都是豬狗不如的日子。  他還沒得及調查清楚爹娘的死因,  還沒來得及為他們伸冤,自己就被毫無希望的黑暗和人性醜陋自私給打敗了。  皇宮這潭水深得可怕,  能在裏頭出人頭地的能有幾個?  某一日許子齋被相鬥的妃嬪汙蔑送錯了花盆,  他送去的花盆裏埋了有毒的香塊,意圖謀害主子,  被要求拖入慎刑司吃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下來,能讓人活活疼死過去。  許子齋伏跪在地上,在後宮的整整兩年將他的背脊徹底壓彎,心中沒有恐懼,  隻是滿目愴然,心知命喪於此,此生無力能為爹娘雪冤。此時撞死在大殿上,都要比被打死更有骨氣。  他骨子裏還沒有被後宮那服低做小的奴性給浸染。  就在這時,一人走近了。  那位小主子身上穿的好似珍貴的掛飾太多,以至於一走路就叮當作響,隔著老遠便傳來了聲音。  許子齋閉上眼,覺得青天白日下這聲響簡直是索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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