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葉旬剛剛進入秘境,還處在發現自己被鬱詹狠狠坑了一把的氣頭之上,臉色陰沉如水。 他不知道鬱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但直覺告訴他,情況可能非常非常嚴重,有心想要提點一下其他人小心防範,又擔心自己出賣同族致使魔族打破法則進入九晟墟的事情暴露,一時間又焦躁又怨恨。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忽然就看到不遠處站了一個瘦弱的身影。 人影外貌頗為不錯,清俊白皙,穿一身沾血的白衣,正靜靜地看著葉旬,不說話,也不眨眼,就這麽一聲不吭地看著,看得葉旬心頭越發火起。 葉旬眉頭一皺。 他對時故有些印象,知道是滄雲宗之人,也知道他實力不濟,秉承著上找著來的出氣包不用白不用的心理,葉旬想也不想,直接就一道靈氣甩了過去。 卻沒想到,就是這一道靈氣,直接捅了馬蜂窩。 葉旬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過這樣被人追著揍的經曆了,全程毫無還手之力,再怎麽求饒對方也不聽,看著文文弱弱秀秀氣氣的,揮手就搬來了半座小山,攆著葉旬就是一通狂砸,砸得葉旬灰頭土臉,頭一次真情實感的體會到什麽叫手腳並用,什麽叫連滾帶爬。 而且要不是他爬得快,說不定根本就活不到現在。 不過在這一追一逃的過程之中,他也看出了時故的一些不對勁。 於是乎,一個大膽的推鍋想法就出現在了葉旬心頭。 “諸位可有想過,九天秘境為何可以提前開啟,此人又為何能在秘境中自由穿梭?” 清了清嗓子,葉旬抬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能夠做到四大宗太上長老的位置,葉旬在九晟墟的地位自是不用多說,眾人也尚算配合,見狀紛紛安靜下來,隻是眼中帶了點驚疑不定。 確實,若不是剛剛互相通氣,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原來在座之人竟是都被時故傷過,這得一口氣穿梭多少個小世界? 如此快的速度,要麽時故已經變態到達到了大乘期的地步,要麽,就是時故和這不正常的秘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知道秘境中所有傳送陣的位置,否則根本解釋不通。 不過,眾人想也沒想,就直接將前一個可能性直接推翻。 大乘期?怎麽可能?九晟墟除了九晟天尊以外,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是合體中期,並且還隻有兩個,一個在乾天宗,已然垂垂老矣壽命將近,另一個則是滄雲宗太上長老鞏興朝,前幾日剛剛離世。 這話,便是滄雲宗之人也完全不信。 更何況,雖說修真之人的年紀不能以外貌辨別,可伴隨著壽命的減少,多多少少的還是會有些影響,不然修真界也不會有那麽多的老頭老太,就時故那個容貌,他能有幾歲?多半是什麽邪修,亦或者用了什麽邪術! 眾人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 這一次能進入秘境的人修為大都不低,見識也絕對不少,多少都能看出來一點時故的不對,隻是他們一開始以為時故是秘境考驗的一部分,或者是秘境主人留下來的什麽魂體之類,便忽略了這點異常,並未多想。 而現下,他們又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邪修。 這下子,就連滄雲宗之人臉色都變了。 因為他們也解釋不通。 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葉旬終於滿意地勾了勾唇,並在越燒越烈的懷疑之火上添上了最後一把燃料。 “還有,諸位可有想過,數百年無法進入九晟墟的魔族,為何突然就被破了法則,讓他們大規模趁虛而入?” 此言一出,方才還鬧哄哄的人群驟然一靜。 無論是傷人,還是邪修,這些其實都算不得什麽大事。 但勾結魔族,擅動法則卻是不同。 這可是九晟天尊設下的法則,是保護九晟墟不受外族侵犯的防線,動了它,那便是與九晟天尊為敵,更是整個九晟墟的叛徒! 一切鴉雀無聲之中,所有人臉色都變得異常嚴肅。 袁恒忽然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但下一刻,一隻手壓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強行將他所有的話音都逼了回去。 袁恒心中一沉,一回頭,果不其然對上了馮謙沉默的目光。 葉旬卻是注意到了,直直看了過來,冷笑道:“怎麽?滄雲宗有話要說?” 人群的焦點再一次落到了馮謙身上。 眾目睽睽之下,馮謙臉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們……無話可說!” 不知過了多久,馮謙才艱難開口。 “他是幾個月前才來到滄雲宗的,此前我們對他並不了解,這件事,滄雲宗從頭到尾也並不知情。” 袁恒一震:“掌門!” “閉嘴!” 憤怒地嗬斥了袁恒一句,馮謙垂在一側的手緊握成拳。 說實話,雖然一切看上去有理有據,但馮謙私心裏,其實並不相信葉旬的話。 盡管他也並不知道真相如何。 但,馮謙相信,能讓太上長老如此看重的人,絕對不會有問題。 可如今這個情況,光馮謙一個人相信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甚至於幾日前若是沒有時故瘋那麽一下,無意間保住了不少長老弟子,滄雲宗現在連在這裏接受質問的資格都沒有,直接就會宣布滅門。 他們根本……不可能保住時故。 想清楚這一點,馮謙注視著遠處葉旬的眼神越發冰冷。 葉旬下巴微抬,笑著回視。 詭異的寂靜中,兩個曾經的師兄弟冷漠對視,氣氛看上去劍拔弩張,所有人也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多發一言。 “那依葉長老的意思,我們應該先對付這位叛徒?” 終於,乾天宗掌門乾雲亭率先開口,打破了僵持:“可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句話成功讓葉旬收回了目光,轉頭時還不忘對馮謙拋去一個得逞的眼神,隨後才看向了乾雲亭。 “這個嘛……在下倒是有一計。” 他說著,拍了拍手,揚聲道:“帶上來!” 話音落下,一名青衣男子便被兩個青和宗弟子扭送著押了上來。 此人看上去頗為年輕,但形容狼狽,麵色灰敗,而一見到此人,袁策當即就變了臉色:“清原?!” 聞言,清原抬頭,勉強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嘴角卻滲出了鮮血:“師父……” 袁策簡直怒不可遏:“你對他用刑了?!” “他既然替叛徒做事,我便是用點刑罰又能如何?”葉旬一邊說,一邊還不忘捋著自己的胡須,搖頭晃腦,“在下也是為了替你管教管教誤入歧途的弟子嘛。” 袁策:“葉旬!你別欺人太甚!他怎麽就替叛徒做事了!” “是嗎?那袁長老不妨看看這個?” 說罷,葉旬直接掏出了一張薄紙,紙上筆跡密密麻麻,全是一些各種各樣的藥材。 赫然是當初時故讓清原幫忙配置的藥方! 直接無視袁策仿佛要吃人的目光,葉旬淡淡道:“相信大家應該都看出來了,這位時……長老。” 他露出個嘲諷的笑容:“精神上,應該有些不對。” “在下鬥膽猜測,此人要麽是身患心魔,要麽,就是走火入魔,而這個藥方,恰恰佐證了在下的想法。” 說罷,他又晃了晃手中的薄紙:“修為上咱們拚不過,或許,能從心魔上入手。”第五十六章 就在葉旬等人忙著搞事之際, 距離滄雲宗數百裏的一處城鎮裏,正舉行著一場盛大的廟會。 這是座名為邱文的城池,修真之人混戰的影響尚並沒有傳到這裏,此時人山人海, 車水馬龍, 大街小巷擺滿了叫賣的商販,小商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成了最有人味的背景樂, 接連不斷,熱鬧得很。 而在一片喧鬧之中,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遠處, 一黑一白的兩個身影之上。 那是兩個相貌異常出眾的公子,黑衣那個身材高大,豐神俊朗, 隻是五官淩厲, 尤其一雙眼睛微微上挑, 滿是攻擊性, 看上去不太好惹的樣子。 白的那個倒也不矮, 身材修長, 清俊秀氣, 隻是有些瘦了, 看上去文文弱弱,一拳就能打倒似的。 邱文城其實很大, 在整個九晟墟都是出了名的繁華, 平日裏來來往往的能人異士算不得少, 百姓們也算得上一句見多識廣, 但即使是這樣, 如這二人一般的人物,依舊是極為少見,更遑論是兩個一起,因此一經出現,就引起了不知多少人的注意。 幾個一同出行的姑娘湊在一起,小聲討論著遠處的二人,臉上帶著微微的紅暈,也不知是聊到了什麽,突然發出了一陣哄笑,嬉鬧聲經久不絕,隨後,其中一個人被小姐妹們推了出來,潮紅滿麵。 她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香囊,應該是有些害怕,猶猶豫豫地看了眾人一眼,其餘幾人立刻給她投去了一個鼓勵的眼神,示意別怕。 得到鼓勵的姑娘於是拿著香囊,徑直走到了那二位之中白衣的公子麵前。 過分的緊張讓她心亂如麻,因此也沒有注意到,旁邊那個黑衣公子驟然警惕的臉。 “公……公子……” 溫軟的聲音細若蚊蠅,淹沒在嘈雜的喧鬧聲中,顯得極不起眼。 不過好在,這二人都神奇地聽清了她的聲音,並投去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確切的說,是白衣公子投去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近距離看上去,這白衣服的公子比遠觀還要讓人心跳加快,五官精致秀氣,膚色更是比她一個姑娘家還要白皙,他五官中最好看的便是一雙眼睛,極黑極深,盯著人看時顯得專注而深沉。 見狀,姑娘從脖子紅到了耳根,慌慌張張地舉起手中香囊,正要說些什麽,心中忽然升騰起一絲寒意。 她一愣,下意識地往旁邊看去,正好對上了一旁黑衣青年驟然沉下的臉。 六月的天氣已經是十分的炎熱,但這裏的溫度卻不知為何,低得讓人哆嗦。 而寒氣的源頭不是旁人,正是那位黑衣的公子。 一片喧鬧間,鬱詹一張臉冷得嚇人,在姑娘掏出香囊的一瞬就麵無表情地伸出了手,強行掰過了身邊時故的臉。 這還不夠,他上前一步,不言不語地站在時故與那姑娘之間,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約戰。 這變故來得實在太快,時故都沒來得及看清姑娘手中的東西,就被鬱詹半強迫地扭轉視線,頗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但還沒等他想通,下一刻,鬱詹就一把舉起了二人藏在衣袖之下,一路交疊到現在都沒有放開的手。 這其實是個極其別扭的姿勢,鬱詹一隻手要抓著時故的下巴,不讓他看向別處,一隻手又要高高舉起,宣誓一般地在那姑娘麵前晃動,偏偏他連頭也不閑著,囂張地揚了起來,並狠狠瞪了那姑娘一眼。 鬱詹的眼神有多嚇人這個不用多說,體驗過的基本沒有幾人尚在,見狀,姑娘眼中當即就盈滿了淚水,逃也似的跑開,連香囊掉到了地上都來不及撿。 而時故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明白發生了啥。 成功獲得勝利,鬱詹十分得意,一點都不為自己欺負弱小而感到羞恥,甚至還挑釁地看了眼姑娘的姐妹團,簡直囂張跋扈到了極點,隨後,他轉向時故,迅速換上了一張無辜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