盅司震驚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我在你眼裏是這樣的人!?至少一整份吧!” 他叫著:“你說說,你做的那是人吃的嗎?你給蟲吃,蟲族都能被你毒死!” 艾伯特竟然若有所思:“好像是個辦法,下次試試?” 唐千:“……” 他再度離他們遠一些。 連嚴延都有些想捂他們嘴的衝動,真是太丟阿爾忒彌斯的臉了。 林縛已經練出了百毒不侵的能力,當作什麽都沒聽見,麵不改色。 又吵了一段路後,嚴延停下。 他轉頭跟林縛確認:“你記得我們距離上一道痕跡多遠嗎?” 林縛想了想,神情漸漸變得嚴肅:“已經四個小時的路程了。” 他們是按照痕跡,直奔目標趕路,與留下痕跡的學院慢悠悠試探前進速度不同,是對方的數倍。 依照這兩天摸索出他們停下來休息的規律,應當在一個多小時前就該碰見下一處痕跡。 但是沒有。 察覺到他們對話中的信息,神情輕鬆的眾人漸漸遲疑,變得凝重。 “他們改變方向了?” “先找找試試。” 嚴延將人群分散,一部分阿爾忒彌斯人加上一部分小軍校人的模式,朝著三個方向分開行走,一個小時後原地匯合。 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機甲,這樣其他人也能在叢林中看見,趕去救援。 唐千三人本想與林縛同一組,但四個新生,其中一個還是體質較差的向導,全放在一起讓人很不放心,林縛跟著嚴延一起行動,另外三人跟隨兩位學長一起。 林縛打開光腦,開始計時。 到55分鍾的時候提醒道:“還是沒有看見任何痕跡,再前進五分鍾,我們得回去。” 其他人應聲。 嚴延想想,道:“我放出機甲試試,如果他們在附近的可見範圍內,看見機甲後應該會主動來找我們。” 林縛點頭。 嚴延登入機甲駕駛艙,環視一圈四周的環境,在遠處意外的發現一大塊攔腰折斷的樹木。 不像是動物與蟲族所為,更像是人類戰鬥後留下的痕跡。 例如機甲被摔開。 可僅僅那麽一處,突兀詭異。 他登出機甲,告訴隊友自己的發現,幾人轉為前去查看。 用機甲視角看隻覺得突兀,踏入這塊區域後便覺得龐大。 偌大的麵積,樹木全部被碾成碎枝,還伴隨著地麵十數米的坍塌。 坑底有一隻巨大的漆黑蟲子,蠶蛹狀的軀體死後蜷縮,足足小半個機甲大。在人類渺小的身軀前,如同一座小山,填滿了坍塌的大坑,綠色的血液四濺,與蔥綠的枝葉混在一處,竟然叫遠處用機甲探查的嚴延沒有發現。 幾人臉色愈發不好。 高等蟲族,七級的蠕行甲,雖然僅僅夠到高等蟲族的邊緣,也是“高等”。 普通軍校生對付會極其吃力。 戰鬥痕跡似乎是一擊斃命,所以波及範圍不大,這說明至少有兩名s級哨兵在場,才能做到如此利落。 能有兩名s級哨兵不難,來參加荒星賽的都是各校精英,加之五大軍校分散投開,除非是落單的幾人小隊,其他的完全能湊出兩個s級。 但最重要的一點,是蠕行甲擁有不會僅有一隻。 即便它們的習性不是成群出現,卻也是以家庭單位,一雌一雄兩隻成蟲,加上幼蟲。絕對不是兩個s級就能對付的。 嚴延完全沒想到荒星賽上竟然會有這種等級的蟲族在。 高等蟲族是隻有前線才會出現,被人類士兵完全攔在防線外的才對! 他真是太小看議會的狠辣程度! 嚴延跳上蠕行甲的屍體,查看傷口的痕跡,臉色愈發難看。 是米爾頓·蘇的的刀法劈出來的傷口。 也並非一擊致命,能在蠕行甲上發現許多重物壓傷,口器中的利齒也少了無數,是硬生生被折斷的。 應當是米爾頓·蘇強行將蠕行甲壓製住,不管攻擊,硬砍了幾刀才讓它斃命。 他跳回地麵,林縛的臉色比他還難看:“有拖行的痕跡,幾十米開外有血滴。” 他嘴中的血滴自然是人的。 嚴延幾乎按耐不住拿武器的手,吸口帶著淡腥味的空氣,冷靜道:“讓另外兩隊的人過來,我們再往前找。” 盡管他心中是極其想立刻救人的,卻很清楚現在可能早已經晚了,若是魯莽,可能救不了人,還會讓自己不少人送命。 另外兩隊的人在看見嚴延的機甲時便立刻趕過來,放棄搜尋後加快了速度奔來,不到二十分鍾便到,喘息著還未問什麽情況,先看見了大坑中的高等蟲族,各個神情都難看起來。 “戰鬥發生時間至少過去了十小時,我們要去查看情況,你們自己選擇是否跟隨。” 這話是對一路跟隨他們的其他軍校學生說的。 說完,不打算給他們過多的考慮時間,所有的阿爾忒彌斯軍校生毫不猶豫的衝著未知的方向前進。 “他們、他們都走了……” “就我們自己,怎麽可能活得下來?” “跟上去……看看?” “這可是蠕行甲!就算是阿爾忒彌斯軍校的人,也隻有被咬死的份!要去你們去,我們瓊斯軍校不跟著摻和。當什麽濫好人?還救人?能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錯了!” “隻是去看看,大不了隔遠一點,有危險我們就跑。” “你們愛去不去,我們軍校先走了。” 磨蹭半晌,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他們抵達時,阿爾忒彌斯的人正好進了一個山洞。 山洞口的石壁上映著藍瑩瑩的光。 有人愣怔幾秒,欣喜若狂:“是能源礦!有了能源礦,再找人幫咱們加工,就不怕機甲能源被耗盡了!” 什麽危險,什麽蟲族,立刻被拋之腦後! 他們忙不迭的衝進去,生怕慢半步,能源礦會被阿爾忒彌斯軍校的人挖空。 林縛他們自然聽見了身後人的動靜。 並沒有理。 他們謹慎的往裏走,沒有胡亂動能源礦。 人類需要能源礦,蟲族也會吞噬能源礦。這山洞裏能有這麽多外露礦石,地底隻怕不少,極可能早被蟲族當作老巢占據。 而且,外圍的能源礦品質也不算好,提萃後利用率不高,沒有立刻收集的必要。 其他人顯然不是這麽想的,完全陷入了狂熱,與同伴開始用武器費盡十八般武藝,翹出能源礦丟進自己的儲物器。 山洞意外的長,而且有坡度傾斜,越走離地麵越遠。 在藍瑩瑩的光芒中,進行漫長的十分鍾行進後,幽長的曲徑豁然開朗。 “……” 盅司腳腕一軟,扶著艾伯特的肩捂著嘴,控製不住的幹嘔起來。 其他人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連心性沉穩的嚴延都臉色瞬間慘白,喉頭發緊。 隻有林縛麵無表情,沒有太大反應。 眼前的,是他早就看過的,親身經曆過無數年的場景。 滿地的殘肢,內髒混著殘餘不多的血液,流了滿地,斷手斷腳,甚至不知道那一塊肢體是誰的。 屍山血海堆成的人間煉獄。 原本藍瑩瑩漂亮的光,在這樣的煉獄場景中,散發出淒寒陰森的溫度。 幹嘔聲不斷在這片空間響起。 後方沒聽見動靜,好奇趕來的其他軍校生偷偷摸摸跟上來,也看見了這副景象,當即腿軟跪倒在地,哆嗦著聲音,往回爬:“別、別過去,死人……好多的死人……” 林縛捏著左手尾指上的戒指,無意識的轉了兩圈,在鐵鏽味不濃鬱的空間中,硬是感受到了一些窒息。 他暫時代替了嚴延領隊的位置,低聲吩咐道:“兩個人出去生堆火,其他的人跟我一起把屍體搬出去。不能讓他們在這裏躺著。” “搬……屍體?”有人聲音虛弱的疑問。 林縛:“嗯。” 他脫下外套,挽起衣袖,神情冷淡,慢慢走進血泊中,撿起碎肢放進外套中,攏起一大堆,大致湊成了個人形,抱著走出山洞。 被他的鎮定冷淡感染,其他人也漸漸止住幹嘔,脫下自己的外套,臉色慘白的撿起那些碎肢,抱在懷裏帶出洞穴。 艾伯特大概算得上是第二鎮定的人,他早就在自己父親與哥哥身上,見過死人的樣子。 嚴延回過神,看著他們整齊劃一的行動,心中生出些微愧疚。 分明他才是領隊,才是該最早醒神,做出合理安排的人。 反倒被自己的小學弟落下了。 他們動作很快,即便不適,也盡職的將所有碎肢抱了出來,放在一處。 點燃火堆。 他們染了血的軍校外套被蓋在屍堆上,像是在維護作為預備軍人最後的尊嚴,也似乎是在給予彼此作為同類,最後一刻的尊重與同情。 大火熊熊。 望著火堆,林縛收回視線,盯著剩下沒有跑的那部分人,道:“很高興你們沒有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