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走運,想報的仇都能報,還有仇人直接撞到你的劍上。” “天命之子,大概便是如此。” 他嗤笑了一聲。 “你記得你的仇人是我......魔尊季鶴,你除過魔了。你的天命已經完成了......萬不可,找我......” 找我兒的麻煩。 他的話沒說完就徹底氣絕了,臉上仍舊掛著一些笑容。 方木青手一抖,無措地拿著手裏的劍,撲到了無塵大師身上。 “大師,魔頭已經死了,您,沒事吧。” “癡兒。” 無塵還並未氣絕,仰躺在地麵上,一襲白色的僧袍全都染髒了,再沒有無塵的模樣。 仰頭吐著血,怔怔地望著冒著濃煙的天空,緩緩道。 “什麽是正,什麽是邪。你眼見的,你所聽的......或許隻是你想的,你希望的。” 在方木青不解的目光中,他說了此生最真的話,“你的仇人不是他,是我。” 而他也不是打不過季鶴,他隻是累了,乏了,自知有罪,願意掉下十八層地獄去給姐姐賠罪罷了。 空相匆匆趕過來救友人的徒弟時便看到了這一幕,無塵死於前任魔尊季鶴手中,而季鶴死在一築基期修士手下。 除了方木青本人,無人知道季鶴是自己撞到他劍上死的,皆以為是兩方大能鬥法,被一小輩撿了漏子,但是這小輩也算是為整個修真界做了一樁大好事。 經此一役,方木青名聲遠揚,也將那晚的真相披露了出來,原來那天是季鶴搶走了鑰匙,無塵大師想要度化這魔頭,於是將他藏於了萬佛塔中,最後又被自己的善心所害。 大戰匆匆結束,修真界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大家開始對季非衣避開不談起來,沒人會承認他們汙蔑了一個魔頭,既然沒人會認錯,這樣閉口不談算是最好的結局。 與此同時,魔頭季非衣,他師尊玄琛,以及魔族一煞時阡全都沒了音訊。 頗有些故事終焉之前的平靜。第99章 季裴這一夢格外的長。 大概是因為他的身體本來就沒有恢複到全勝狀態,又強行提升了境界,導致使用能力的副作用越發嚴重。 直到清醒之後仍然有被夢魘住的感覺。 在這場夢裏,他回想起了最不願回憶起的記憶。 其中就包括,上一世他下魂川到上岸的全過程。 在魂川底下,他經曆了無邊的孤寂與寒冷,最後好不容易爬上岸,又殺了和他最親的忠仆們,感受到了真實的舉目無親。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天魔血脈是如何覺醒的,現在才明白過來。 原來,在他發瘋殺了所有忠仆,幾乎失去本心的時候,有那麽一個和他有親緣關係的魔物感受到了他的情緒,來到了力竭的他身邊,最後認他為主,讓他覺醒了完全的天魔血脈,清醒了回來。 可惜因為那一千年的囚禁,讓他特別厭惡魔物,在清醒過來以後,也沒有使用魔物的力量,反倒自己主動封印了整條魂川。 覺醒了天魔血脈卻沒有帶著魔物歸宗領天魔的命格,天道還是弄死了他,所以又重活了一世。 他差一點點就要擺脫小說中的故事了。 如此陰差陽錯地又重生了一世,或許就是為了圓滿他和玄琛的故事。 畢竟他母親的心願裏就有一條,不想讓他孤獨終老不是嗎? 季裴趁著半夢半醒的狀態,理清楚了思緒,頭頂著玄琛的胸膛,悠悠轉醒,習慣性地蹭了蹭對方的胸膛,霎時感受到了道修的僵硬。 他悶笑一聲,竟找回了一些剛重生回來時調戲師尊的趣味,在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之後,環顧了一眼周圍,他們已然不在萬佛塔,來到了玄家密境,不由得問起了那兩個人的去處。 “師尊,他們呢。” 玄琛沒說話。 季裴愣了一愣,剛剛的好心情收住了一些。 玄琛道,“你父親他深受天魔陰脈的影響,時而清醒,時而瘋狂。” “早已有了死誌。” “無塵他輪回了無數回,所求不過是讓你母親活下去,可是你母親的願望卻是讓你活下去。” “他也不想活了。” “現在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了方家滅門的真相。這對他們來說,已是最好的結局。” 他們都不想活下去,倒不如這樣結束,讓季裴不用再做選擇複仇還是不複仇,順便也能洗清季裴身上所有汙名,讓他不用再做反派。 季裴輕撇了撇唇。 “我知道,倒是便宜了無塵了。” 沉默了半晌之後,才又打破空氣平靜地問道。 “老不死的最後走的安詳嗎?” “嗯。他們二人的屍首都在異火中焚燒殆盡、化成飛灰。” 玄琛有半聖之境,季鶴和方木青的對話沒有瞞過他的耳朵,他又將季鶴與方木青的對話全都複述給了季裴。 季裴聽聞後,輕嗤一聲。 玄琛沉默不語。 季裴無情地嘲笑道,“堂堂一個煉虛境的魔主要忌憚一個築基期修士,他羞不羞。” “竟然還是讓他逃了,撒手人寰,就惦記著我的紙錢,是不是還想讓我祭奠他一回?我才不會再給他多掏一塊靈石給他送葬。” 玄琛伸手按住季裴的頭,讓他埋在自己的肩頭。“季裴。” 季裴覺得自己無需這樣的安慰,還是抵在了玄琛的肩頭。 “不用他來解釋,那些正道大可借此為理由殺過來,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殺一雙,讓我殺個盡興,殺到那群蠢貨不敢犯蠢上來為止,當我怕他們不成!” 他早就說過了,他不需要洗白。 書裏的他招惹了個天命之子,他可不保證自己以後會不會再招惹一個天命之孫,天命之女什麽的,難不成讓他殺完了挨個賠禮道歉去嗎? 那還做個什麽魔尊。 玄琛拍了拍季裴的肩膀。 “哪用你出手。” 季裴仰頭抬起下頜,看著玄琛帶著殺意的瞳色,唇角微微落下。 “玄琛,你真的不後悔跟我在一起嗎?” “這可是條不歸路。” “我大概真的就是個天煞孤星的命格,與我有關的人都是什麽下場,你都看見了。” 問出這個問題,用盡了季裴所有柔情、真誠以及善意,他是真的在認真地問他會不會後悔。 玄琛沉默不語地注視著季裴。 季裴看著他的表情便知道了他的答案了。 他滿意的微笑一下,這一回他可沒使苦肉計,是他不願走的。 季裴從玄琛身前坐了起來。“我還要去找我母親。” 找他娘,給他娘說說這兩個蠢蛋都幹了什麽蠢事。 算是給他們送個行了。 可是一向順著他的玄琛卻不順著他了。 一把按下了他的肩。“不行。” 季裴看了玄琛的表情,便知道他肯定是趁著自己昏厥,探查了自己的身體。 他的身體是什麽狀況,他自然清楚的很。 傷都是日積月累出來的。 下魂川那次靈魂受損還沒恢複,就破魔劍捅了一劍,再後來養了一陣,又為了大戰提升境界與他鬥法,他不想再提起那些事,傷感情。 他們都是失而複得,也算同病相憐。 季裴故作輕鬆道,“無礙,這點傷難不著本座。” 他剛要爬起來,又被玄琛按了下去,甚至還製住了他的全身筋脈,讓他不要動。 季裴氣惱了起來,俊麗的眉眼猛地一蹙。“玄琛!” 他就是覺得有點奇怪,玄琛怎麽了?怎麽他一覺醒來玄琛好像就變了一個人似得,又管起他來了。 季裴掙紮著想要起來,可是以他現在那點微末的魔力是不可能衝的破,玄琛他施下的定身咒的。 玄琛眼神微微閃爍。 清冷而又充滿磁性的聲音,低吟道,“之前,我以為我們的這輩子會很短。” “現在不一樣。” 言下之意,我們還有很長的一輩子,不必爭於朝夕。 掙紮間,季裴聽進去了玄琛的話,明白了他變化的原因,動作幅度越發輕微起來。 玄琛對季裴的脾性拿捏的極準,知道他吃軟不吃硬。 這麽一說,季裴輕抿住唇,撇過了臉去。“知道了。” “我不喜歡被人箍著,你且放開。” 見季裴同意養傷了,玄琛才把季裴身上的定身咒解除了去。 季裴一邊躺著,一邊將整本小說從識海裏拿了出來,升仙路這本書已經不再散著金光了,從外觀上看著就和一本很普通的話本一樣。 區別隻在於這次這本書格外的舊,中間還有一條才剛剛合起來的裂縫。 不知道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