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蓋被子。”沈補充。 顧長衣講理:“你沒有做錯什麽,你半夜起來幫我抓老鼠,我很開心。” 輕聲的語調像午夜散發幽香的白曇,沒有攻擊性,攀爬了每一寸荊棘刺,沈搖搖欲墜的正義突然撥正:“我不睡,我在這裏看著,老鼠要偷我們的東西。” 老鼠全家已經整整齊齊地在牆外了。 “讓它偷唄。”顧長衣揪著沈的衣領,把他拉到隔壁,“不睡覺怎麽行。” 顧長衣太困了,主動鑽到裏邊,挨著枕頭睡著。 沈悄悄地將被子全蓋在顧長衣身上,盯著漆黑的屋頂,略微怔忪。 他剛才都幹了些什麽? 想跟顧長衣同床共枕?還是不放心讓顧長衣睡老鼠亂竄的屋子? 思緒一團亂麻,越理越亂。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討厭錢華榮用熟稔親近的語氣跟顧長衣說話。 不止錢華榮,還有穆興文,孟舒笙,暗夜客…… 列舉法觸目驚心。 大半夜的,沈想起暗三調查出來的名單,氣得腦子裏隻剩一個念頭顧長衣有毒,別沾。 翌日。 顧長衣神采奕奕,對沈道:“今天我要出門打工,你在家裏乖乖的。” 沈:“打工?” 顧長衣把頭發紮起來:“就是賺錢。” 沈嘴唇動了動,他有手有腳,讓媳婦出去打工,這不是裝傻就能混過去的混賬事。 要麽阻止,要麽給顧長衣安排輕鬆的活計。 顧長衣適合去他名下的當鋪、酒樓、染坊……還是衣坊? 好像也沒有區別,打工是不允許的,最多當當甩手掌櫃。 顧長衣把一盆衣服放在沈麵前:“你在家洗衣服,中午等我回來再做飯。” 沈抬頭,注意到顧長衣穿的是一件舊袍,不知道誰買的,總之不是他送的。 盆裏的是兩人昨晚換下來的髒衣服,堆得冒尖了。 沈沉默,他的衣服都是暗衛拿去洗的。 顧長衣:“會嗎?” 沈重重點頭。 顧長衣拎起包袱,放心離去。 暗衛從牆上冒頭,兩個去跟隨保護夫人,一個過來把木盆端走。 主子的衣服當然手下來洗。 沈抬了抬眼:“放下。” 暗五:“啊?” 沈:“沒聽清?” 暗五不知所措地把衣服放下,嗖地竄回了暗處。 暗六拍了他一巴掌,傻逼暗五,他還是喜歡跟暗七搭檔,可惜每次跟蹤夫人的差事都被人搶先了。 那盆裏還有夫人的貼身衣服,主子能讓別的男人洗嗎?啊? 暗七說了,我們主子占有欲可強。 暗五驚奇:是這樣嗎? …… 沈打了一桶井水,開始搓衣服,他先洗自己的試水,動作不甚熟練,過了兩遍水就一整坨晾在竹竿上。 接著他開始洗顧長衣的,攤開衣服的時候,裏麵掉下來一小件輕薄的白色褻衣。 沈目光頓時被燙了似的移向別處。 他把褻衣先放到一旁,抓起顧長衣的長裙,像對犯人用刑一樣,懟著搓衣板使勁搓了兩下,然後捏在手裏擰幹,隨著絲絲布帛開裂聲,長裙變成了抹布。 傻子能有壞心思呢,不過是力氣比較大罷了。 要怪隻能怪錢華榮買的裙子布料劣質。 接著,他把目光轉向被擱置的褻衣,微微眯起眼這會不會也是別人買的? 沈思索許久,最終沒動手,輕輕擰幹之後,和那團破布一齊掛在竹竿上。 春日陽光溫軟,從早到晚曬一天往往無法幹透,何況在這四麵高牆之中,日頭很快就被高牆遮擋。 沈走進地道,查看各地收上來的賬本,“把京城各地的地契給我。” 暗衛送上地契以及平麵圖。 沈垂眼,睫毛落下一片鋒利的陰影,對著地圖認真研究起來。他想重新挑一個住處,不能總讓顧長衣跟著自己吃苦。 新住處,院子要大,園林要雅……他每一處產業都看了一遍,還讓暗衛去把歐陽軒的地兒也拿來,精挑細選,再三對比,最後選定一處。 “建築全部翻新,地道連接到這裏,盡快開工,不計代價。” 不知不覺一早上過去,沈從地道出來,看見顧長衣的房門,這才想起忘記把濕了的被子拿出來曬。 簇新的棉被,中間顏色深了一塊。 今天曬不幹了,除非生火烤幹。沈慢吞吞地看了一眼洗壞的衣服,微微抿唇,要是兩件事都沒辦好,顧長衣回來會不會生氣? 烤還是不烤,這是個問題。 “主子,夫人快回來了。”暗四提前回來通知。 沈:“她今天幹了什麽?” 暗四麵露難色,總覺得接下來的話有離間之嫌。 沈臉色微沉:“說。” 暗四:“夫人先去了最近一家成衣店,說要賣衣服。那家店是咱們的,掌櫃見是夫人,出價很高,夫人一高興,就說先賣十套,下午再賣十套。” 沈不可置信:“我送的那二十套,全賣了?” 暗四低聲:“是。” 沈抿唇,顧長衣不喜歡嗎?昨天接到的時候明明很開心。 顧長衣可能是太缺錢……缺錢憑什麽隻賣他送的?! 沈壓了壓火氣:“然後呢?” 暗四:“然後夫人在街上逛,遇到了……孟舒笙。” 那個與顧長衣遊湖,並傳出“船震”流言的書生,顧長衣與他再次相約綠菱湖,相談甚歡,臨近中午,還一起吃飯。 主子臉色越來越黑,暗四聲音越來越小,難怪暗七讓他先回來,簡直是回了龍潭虎穴! 沈眼裏射出冷意:“相談甚歡?一起吃飯?” 暗衛瑟瑟發抖,不敢回答,怕越描越黑,他道了聲“夫人到門口了”,以八百倍的速度遁匿。 沈站在院子裏,滿身風雨欲來。 說好了別做飯,等他回來一起吃。 說好了他去打工,自己在家裏洗衣服。 吃飯是假的,打工也是假的! 他給顧長衣洗衣服的時候,顧長衣在跟人泛舟遊湖。 他愚不可及。第19章 顧長衣早上拎著包袱出門, 沒走兩步就看見一家略眼熟的成衣店,裙子風格和貴妃送的很像。 他便進去試試運氣。 誰知老板格外好說話,按進貨價收顧長衣的衣服。 顧長衣喜出望外:“我家裏還有十套。” 不是他不珍惜貴妃的禮物, 實在是……沒臉穿。 二十套衣服,粉紅、粉綠、粉紫……非常少女,像大直男給女朋友挑的裙子。 當然,他沒有諷刺貴妃直男的意思。 衣服款式漂亮,做工精細, 一看就是上心了,貴妃沒有給他選嫁為人婦後穩重成熟的衣服, 而是把他當小姑娘一樣體貼,顧長衣非常感激。 感激是真的,沒臉穿也是真的。原主的衣服裏,顧長衣勉強接受白色、大紅兩種顏色, 粉色真的受不住。與其閑置著,不如換錢給沈買午飯, 相信貴妃不會怪他。 顧長衣一說還有十套, 老板似乎是想起什麽, 臉色幾不可見地僵了下, 硬著頭皮道:“……行。” 顧長衣露出笑容:“謝謝老板,老板真好。” 他高興地踏出門檻,盤算著中午幹脆不做飯了, 買現成的回去。 店老板看著顧長衣歡快的背影, 抹了把汗, 喃喃自語:“謝謝,你才是老板……” 完蛋,他好像把主子送夫人的衣服都買回來了。 …… 顧長衣今天出來隻想幹些簡單的活計, 麻痹承平侯,比如去碼頭卸貨。 幹活之前,他得去買一個超大的編織筐,帶蓋子的那種。他把貨物放在編織筐然後收進無涯境,就沒人看得見他筐裏究竟有什麽。 顧長衣找了一圈,見到的竹筐都不太滿意,縫隙太大了,不夠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