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衣飛快地賣掉衣服,買了一個大筐,就往碼頭去。  顧長衣走後,屋內傳來一聲桌椅碎裂的聲音,地道都震了三震。  沈緊緊握著拳頭,麵露苦澀,不去想顧長衣今晚去哪,說好了放手,就是砍掉一隻手痛不欲生也得放。  “把李巒叫來。”  替身到位,沈直接去城外的破廟,他和歐陽軒本來約好一起去見一位師傅,因為成親了走不開,讓歐陽軒一個人去。  顧長衣今晚不在,他必須給自己找些事做。  破廟裏。  歐陽軒再三確認:“你主子寧願在家洗衣服,也不跟我去見譚師傅?”  事業心呢?  暗衛長冷漠著臉:“主子派我為代表。”  歐陽軒:“但是譚師傅眼神毒辣,說要見你家主子,就是要見,咱們兩個人,怕是拿不到他的配方。”  譚師傅是湖州人,半年前無意間發現了威力巨大的火藥配方,若是流傳出去,戰場格局都將改變。  明日樓第一個發現,封鎖了消息,向他買手中的配方。  譚師傅堅持要跟明日樓的老大見上一麵,他有條件要談,否則寧可讓配方爛在肚子裏。  暗衛長覷了歐陽軒一眼:“主子說,若是你不頂用,他再親自來。”  歐陽軒胸悶,激將法就能改變你在家洗衣服的事實嗎?  他感慨不已:“原先你主子隻是表麵苦,暗地裏呼風喚雨富可敵國,現在呢,洗衣做飯洗碗……這些他以前可從來不幹的。”  石頭也會動心,千古奇聞。  他在這邊瘋狂挖苦,餘光突然看見沈出現在破廟門口,順口吐出了一句:“衣服洗完了?”  咻一聲,長劍掠過頭頂,釘在了身後的牆上,牆皮落下一陣灰。  歐陽軒:???還不能說了?  等沈走近了,歐陽軒才看見他冰霜齊壓的神色,目光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歐陽軒下意識去看他身後的暗衛:怎麽了?  暗六攤手,您老踩到雷池了。  沈:“還愣著做什麽?”  歐陽軒驚訝:“你也要去?”  “嗯。”  譚師傅年輕時在宮裏做工,因得罪權貴,被打得半死趕出宮外,回到湖州謀生。因此,他說什麽也不肯再踏入京內半步。  見麵地點在京城周邊的一個鎮上客棧。  沈:“火藥試過了?”  歐陽軒心道,這時候才問,這幾天都幹嘛去了。  “在玉頂山試了,按點埋好之後,石頭炸得到處都是,現場偽裝成山崩,現在很多人都去山上運石料。”  歐陽軒靈機一動,拐彎抹角道:“你不是想造園子,我看那邊的石頭不錯,可以弄來打地基。”  沈二十年來都沒想過建府安家,平時不是出門辦事,就是歇在侯府下麵的地道,歐陽軒常常懷疑沈其實就是塊石頭,扔哪都行。他很希望沈有個穩定的家,侯府那不是家,是窒息的牢籠。  顧長衣真的改變了沈很多想法,不知是福是禍。  沈自嘲道:“不建了。”  暗六瞪了歐陽軒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們主子好不容易想有個家,兄弟們也好沾一沾光。  主子睡地道,他們當屬下的,怎麽忍心吃香喝辣。  入夜之後,一行人抵達鎮上,見到了譚師傅。  譚屏年紀五六十,年輕時落下病根,頭發接近花白,他坐在藤椅裏,半闔著眼:“這配方我隻賣一次,但有條件。”  當時他家裏炸了之後,明日樓過來查看情況,在未知前情的情況下,幫了他一把。  譚屏覺得屬下這樣熱心,當主子的應當也不差,他可以把配方賣出去,換餘生富貴安穩。  前提是配方不能用於傷害平民百姓,不得先用於兩軍交戰,變成皇權擴張的利器。除此之外,開山炸路,大有生意可做。  如果明日樓能答應,他賣得才算安心。  怕對方表麵應允,出爾反爾,譚屏要求見一見幕後之人。  他活了半輩子,自認會看人,但是如果看走眼了,那也沒辦法,問心無愧,他總要先顧及自己活得好。  沈:“老先生要見我,想來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有附加條件,隻要不過分,我都答應。”  譚屏:“你說說,我會提什麽?”  沈麵無表情:“我隻做正當生意。”  聰明人不需要把話說得太直白,譚屏笑起來:“陪我下一盤棋,價格由棋局定。”  這就成交了?歐陽軒抱臂站在一旁,覺得譚師傅要虧了,他就沒見過下棋能贏過沈的。  兩炷香後,沈落下一枚白子,局麵微微逆轉,由沈穩贏的局麵變成死局。  譚屏眼睛一眯,他果然沒看錯人,對方不怕他喊出天價,而是放水讓他家財萬貫過個好晚年了。  他是個臭棋簍子,輸了才會漫天要價,便宜這後生了。  “我要一個莊子,需得在……”  要求不多,很容易辦到。歐陽軒看著從頭到尾一臉淡然的沈,一時竟然不知道,他是出於善意放水,還是一落子就看出譚師傅是個臭棋簍子,故意不贏他。  ……  顧長衣趕到碼頭報名,不隻是為了打工,他聽說玉頂山的石料是沒主的,任何人都可以去運。  他明麵上搬磚,暗地裏收進一批,等時機合適了賣出,無本買賣,非常合算。  碼頭排隊的人有十幾人,顧長衣飛快湊上去,被老板拎出來:“小姑娘湊什麽熱鬧。”  顧長衣:“我力氣大。”  老板:“這倒是看不出來。”  顧長衣:“您讓我試試,要是我不行,您再趕我走,行嗎?家裏實在窮得揭不開鍋了,我父母雙亡,還有個弟弟要養,弟弟中午都沒吃上飯。”  全是大實話。  老板被一番話勾起惻隱之心,想起自己遠嫁的姐姐,未出閣時也對自己這般好,他道:“行了行了,讓你試試。”  顧長衣:“謝謝老板。”  一撥二十人湊齊後,一艘船從河麵開過來,吃水很深,行駛緩慢。靠岸之後,老板指揮工人去船上卸貨。  顧長衣背著他的大竹筐,排隊在最後。  “你注意點啊,摔了不負責。”  “好的。”  輪到顧長衣,他打開筐,一塊一塊往裏裝石料,這些石料切邊整齊,在山上加工過,每塊大概兩三個磚頭大。  裝滿之後,顧長衣蓋上蓋子的瞬間,嗖地把石頭都收進無涯境,隻留下一小塊壓底。  他假裝艱難地背起竹筐,兩邊的麻繩勒進肩膀,步伐踉蹌,走了幾步,才穩住重心,額頭上冒了一層細汗。  “小看你了,力氣不錯。”老板誇讚顧長衣,“跟著前麵的人走。”  顧長衣兩手壓著麻繩,才能讓繩子有負重的緊繃感,等人少了,他悄悄放開繩子。隻背了一小塊石頭,肩膀居然就有點酸,顧長衣盯著前麵十幾人,有青壯年,也有老年人,平頭百姓隻要還有一口氣,就得出來謀生。  顧長衣眨了眨眼,眼眶有些酸澀。  老板重修祖宅,地勢偏高,一群人背石頭上去,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顧長衣一言不發,默默地把石頭倒出來,在管事那裏記個數,拎著筐往河邊走。  麻繩摩擦肩膀,微微刺痛,來回幾趟之後,痛覺更深了。  顧長衣抿嘴,自己未免太細皮嫩肉了,有點羨慕旁邊幾位肌肉紮實的兄弟。  搬了五趟之後,假幹活的顧長衣跟真幹活的工人,齊齊坐在地上氣喘籲籲。  顧長衣累得臉頰爆紅,汗水都掛在了睫毛上,一眨眼就撲簌落下來。  “姑娘,真有你的。”其餘人紛紛給顧長衣比大拇指。  顧長衣心虛地笑笑:“彼此彼此。”  他都這麽努力地幹活了,承平侯應該放心他掀不起風浪了吧?  一船的石頭搬完,老板開始發工錢,按件計錢,拿完錢再去那邊領個饅頭,臨時工們就散了。  顧長衣領到了二十枚銅板,把饅頭讓給了隊裏的老人家。  他數了又數,細心地藏起來,湊到老板麵前:“船是不是還要開到玉頂山運石頭呀?”  老板道:“你想幹全程還有力氣?”  顧長衣:“有。”  老板端著一碗麵,蹲在河邊吃:“天快黑了,我們連夜幹活,你想清楚了。”  顧長衣有點餓:“我沒問題。”  他見老板似乎要吃完麵才開船,咬了咬牙,蹲在他麵前,厚著臉皮商量道:“我想回家一趟,很快的,能不能等我回來?”  老板很懂:“看你弟弟?”  顧長衣:“嗯。”  老板定定地看了顧長衣一眼,想起自己姐姐,無奈道:“哎,長姐為母,去吧。”  “謝謝!”  顧長衣飛奔回家,路上買了四個肉包子。  暗七揪心了一下午,就差跟暗四一起抱頭痛哭。  夫人真的在打工,夫人在碼頭搬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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