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在蜀州尋覓半月,蜀道都開始建了,顧長衣也毫無蹤影。 顧長衣怕他在這裏守著,大概是不會出現了。 算了算時間,現在隻能邊找邊回京問殷雪臣。 沈在心裏默默祈禱顧長衣跟著殷雪臣回京,不要一個人在外。 那支箭矢不偏不倚,正好擦掉了那顆痣。 心中的痛,變成眉上的疤,永遠愈合不了。 暗七曾小心翼翼地跟沈提過,要不找個大夫,把這道疤弄明顯一點,將來也好賣慘。 沈想了想,拒絕了,現在被周圍眉毛蓋著,疤和原先的痣一樣不明顯。 眉上疤顯凶相,且……不好看。 他要是比沈醜了,被顧長衣嫌棄怎麽辦? 沈抵達京城的時候,殷雪臣沒還消息。 他心裏驀地一沉,怕他從此跟顧長衣一起消失。 聚賢酒樓。 歐陽軒看著沈狼狽不堪的樣子,著實嚇了一跳:“不過是出去一趟,怎麽還把媳婦搞沒了?” 沈喝著悶酒,“來,幹!喝完這壺我繼續找。” 歐陽軒:“你今天沒合眼了,看看你這樣子,找到了顧長衣都認不出你來!” 哪壺不開提哪壺,暗七給歐陽軒使眼色,別說認不出來這件事了,主子要瘋。 歐陽軒看著暗七:“你們都不勸他休息的嗎?” 暗七叫苦連天:“哪敢提啊,一說休息,主子就去煮麵條。” 夫人又吃不到,最後全讓他們吃了,一天三頓麵條,都快吐了。 但也不敢吐,怕主子想起夫人的孕吐,更加傷心。 歐陽軒試圖安慰:“別這樣,兄弟,媳婦孩子都是你騙來的,失去了不是很正常嗎?”第57章 沈手腕一抬, 歐陽軒嘴邊的茶杯驟然炸開,差點蹦到牙齒。 歐陽軒一揮,將碎瓷掃到牆角, 嘖了一聲:“我承認, 有一半是我出的主意。” 沈臉色並沒有好多少, 事到如今, 誰出的主意沒有意義,他犯的錯也不關歐陽軒的事。 殷雪臣應當會回京複命,但凡是都有意外, 沈在京城等待的這兩天仿佛在油鍋上一樣坐立不安。 歐陽軒歎氣,好好的兄弟, 出去一趟把魂丟了:“我還有個辦法。” 沈直覺是個餿主意。 歐陽軒:“放出消息,說你重病,承平侯宣布你將不久於人世。” 重病又落入承平侯手中, 那顧長衣還不得天涯海角趕回來救你? 沈啞然:“把他騙回來?” 歐陽軒使用激將法:“你沒自信他會回來?” 沈低聲道:“他會。” 可是他不能再騙顧長衣一次。盡管顧長衣敢回來, 他就有辦法徹底留住。但他不能冒這個險, 他現在最怕顧長衣因為趕路出意外,每到一處找人都不敢聲張。 歐陽軒攤手:“那就等著吧。” “主子!主子!”暗三剛飛道窗口, 就大喊道,“殷大人和欽差大隊匯合了!” 沈猛地站起身,快一個月了,他第一次聽到有關顧長衣的消息。 他們成親後, 幾乎沒有分別, 可是這次連音訊都斷了, 好像顧長衣真的隻是神仙下凡了一次。 沈失態地衝出窗外,還被窗戶上的鐵鉤絆住,全然失了平日的鎮定。 殷雪臣一回來就換了衣服, 正襟危坐,等某個人上門要人。 他記得分別前,他問顧長衣:“早晚都要回,何必互相折騰,他心疼你,你不心疼他?” 顧長衣沉默過後,說了句讓他雲裏霧裏的話“男人隻會影響我搬磚的速度。” 外麵突然一陣喧嘩。 “小心!刺客!保護殷大人!” 驛站門扇一開,一月沒見的沈出現在殷雪臣麵前,目光恨不得掘地三尺,看看顧長衣在哪。 殷雪臣出門安撫了一下侍衛,轉身關上門,道:“別找了,他不在。” 沈麵色鐵青,不滿殷雪臣放走顧長衣獨自回來,又因為有求於人,不得不低下頭顱忍著:“他在哪?” 殷雪臣:“他讓我給你帶句話,別找了,三個月內,他不想看見你。” 言下之意,三個月後,他不會再躲著。 沈沒聽出什麽言下之意,他聽見三個月腦袋都要炸了,度日如年的他要如何熬過九十天?就算他能熬,三個月後,顧長衣若是沒打掉,那就懷孕五個月了,正常情況下都會顯懷,處處都不方便,沒人照顧怎麽行? 顧長衣明知道他度日如年,還膽敢提出九十天,是不是這輩子不打算見他了給的委婉托詞? “他在哪?”沈赤紅著眼又問了一遍,他想不起問殷雪臣孩子還在不在,知道也無濟於事,他活該受這種擔心受怕的折磨。 殷雪臣:“我也不知道。” 沈低吼:“你可是他舅舅!” 殷雪臣冷聲:“你還是他前夫,你知道?他能從你手裏逃出去,我還能鎖住他?” 沈被“前夫”兩個字打擊得體無完膚,原先挺拔的脊背,流暢的肩線,微微塌了下來。 最壞的結果出現了,殷雪臣也不知道顧長衣在哪。 “你們在哪裏分別的?”沈費力地吐出這句話。 殷雪臣看著他,心道,顧長衣要是看見沈這副模樣,大概早就跑回來了。 堂堂明日樓樓主,就算媳婦帶著孩子跑了,也應該是一聲令下全國通緝,他運籌帷幄之中,等情報處的消息,而不是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 他不懂沈的日日煎熬,顧長衣大概也沒預計到。 殷雪臣好心提醒:“他往西邊走了,我給他找了兩個高手護衛,安全應該是沒問題的。” 就算殷雪臣做保證,沈也放心不下,就如他當初以為大理寺卿幹不出帶著外甥跑路的事,轉頭現實就給了他一大耳刮子。 往西……顧長衣是不是去找王了? 沈心裏一突,定定地看著殷雪臣:“你們在哪裏分別的?” 殷雪臣以為他要定位顧長衣的起點,想了想,也擔心這兩人陰差陽錯,道:“晉陽。” 沈:“謝謝你找人保護他。暗三,按照明日樓最高等級護衛任務費給殷大人付賬。” 殷雪臣一哂,這是暗暗在表達對自己讓外甥獨自上路的不滿。 沈出了驛站,翻身上馬,一邊向西,一邊問暗三:“我記得殷雪臣以前有恩於晉西王府?” 暗三能記得過去十年朝中所有大事,飛速道:“六年前殷大人幫晉西王府洗清了謀逆罪,正式進了大理寺。” 沈略一思索:“殷雪臣不是托大的人,他說高手能保護顧長衣,應該是一定把握。短時間內,他又在晉陽,你說他會去哪兒借兩個信得過的護衛?” 暗三:“晉西王府!” 像他們這種私人養的親衛,不論去哪,都能有辦法聯係上,不過是時間長短問題。 沈:“三年前,老晉西王去世,世子回京麵聖,受封號承爵位的當晚,我們正好路過殷府……” 暗三:“當時有一紫服男子翻過殷大人家的圍牆,屬下正要去管閑事,便看見紫服男子出來,臉上有個巴掌印。” 頂著一個巴掌印,對方非常從容地離開殷府,彈了彈下擺上的灰,一點也不見心虛。 沈眼睛一眯:“調集所有人,兵分兩路,一路抄近道迅速去西疆找王,一路跟我去晉西王府。” …… 顧長衣有了兩個沉默的寡言的護衛,一個叫趙沉,一個叫趙默,比冷若冰霜的舅舅還不好逗。 趙沉:“執行任務,不聽不聞不問。” 顧長衣堅信自己有講笑話的天賦,“可我感覺你們憋笑會內傷的。” 趙默無奈:“顧公子,雙胞胎的笑話真的不好笑。” 他和趙沉明明長得不一樣,被認錯了好幾次,隻不過穿著晉西王府親衛統一的服飾佩劍而已。顧長衣分包子的時候,經常給趙沉兩個,他一個也沒有。 一開始,趙默以為這是一種離間計,現在他已經體會不到雙胞胎笑話的好笑之處了。 顧長衣:“你們跟沈一樣不幽默。” 他們上路七天,不巧全是陰雨連綿的天氣,在當地算是罕見。車行緩慢,經過了一處平原地帶時,顧長衣歇在一處廟裏,無意間看見村民竟然在冒雨舉行祭天儀式,聽見了村民們的抱怨。 “老天爺,這雨什麽時候能停?” “村長請的巫師真的有用嗎?這天一點也沒放晴的樣子,這樣下去,我家五畝麥子要爛在地裏了!” “別說了我種了七畝,今年長勢好,我還以為能給大丫頭多買兩件嫁妝,讓她嫁得體麵點,現在看來不餓死就算好了。” “,這個巫師做一次法要收一兩銀子,大家籌了好幾天,希望真的有用。” 顧長衣從他們的對話中得知,現在是當地小麥成熟季節,當時一連下了十幾天陰雨,接下來也不知還有多久放晴,地裏的莊稼已經等不了了,都倒伏脫粒,一年到頭忙活的生計,眼看就要付之東流了。 顧長衣看著台上冒雨跳大神的巫師,穿得花裏胡哨,口中唱著他聽不懂的話,每次轉到香爐前時一壓手,村民就要往他的功德箱裏扔錢。 巫師:“好了,我已經禱告上蒼,將你們的訴求傳達天聽,上神告訴我,明日即將雨停,你們現在就可以回家準備農具收割 ,今天幹活,明天曬幹,正好。再不收割,今年顆粒無收了!” “太好了!” “我就說有用,你還不信,前年我姑姑那裏大幹旱,就是請這位師傅做法求雨,兩天後電閃雷鳴,下了一場大雨!” 顧長衣看愣了,見村民紛紛回家準備收割,有些明白過來,也不一定是大家多信任巫師,而是莊稼實在等不了了,與其放棄在地裏,不如先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