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行不行呀?我們還要在這兒等多久?都曬死了……” 眾人開始躁動, 連高處的巫朝雲嘴角也不由得微微翹起,她瞥了眼西夷王,像是有些擔憂的開口, “王上, 怎麽這麽久了還沒有一點動靜?玄清大師莫不是誆騙我們?” 巫柒崇冷冷的目光撇向她, 暗含警告。 巫朝雲心裏一抖,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暗暗勾了勾唇角,笑得更豔麗了些。 西夷王也有些急切,畢竟他雖年老, 可此等事關國家的大事還是不由得憂心。一邊拍了拍巫朝雲的手背,一邊隨口安慰道:“愛妃莫急,我們再等等。” 就在這時,高台前的柴木突然冒起了煙,隨即煙霧越來越大,漸漸燃燒了起來。 “著火了!” 眾人隻看見柴木憑空而燃,一時間又驚又嚇,但見玄清依舊闔目不動,神色淡淡,甚至更放鬆了些,不由得又鬆了口氣——這大概是玄清大師的手段,有動靜總比先前一點反應都沒有讓人來的心裏踏實。 眾人繼續聚精會神看著玄清,觀察著高台的一舉一動。 大量的柴木燃燒在這個山穀裏造成了氣壓,漸漸地,眾人似乎感受到了風的動靜,不由得驚喜的叫道:“有風了!” 眾人的驚訝還沒完,柴木燃燒的煙雲衝天,空中形成了一團團雲。 “雲來了!要下雨了!玄清大師真厲害呀……” 眾人顫抖著歡呼,高處的人也是不由得露出了喜意,隻有巫朝雲捏緊了帕子——絕對不能讓他成功。 她的眼神飄向一邊,隱在暗處的人影接收到信號,緩緩離開。 就在烏雲越來越多,柴木也要燃盡之時,玄清所在的高台卻突然晃了晃。 玄清皺了皺眉,睜開眼睛感受了下——不是他的錯覺,是有人在破壞這高台。 眾人都緊緊注意著這邊的一舉一動,所以玄清睜開眼皺眉的情緒自然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怎麽回事?”阿摩羅捏緊了佛珠。 巫柒崇也不由得上前了兩步,他極其細微的觀察力突然察覺到了什麽,出聲道:“這高台建的不穩。” “不可能!”阿摩羅心下一驚,條件反射的出口反駁,雖然時間有限,並不能建造多麽華麗的高台,但卻絕不至於這麽不堪一擊。 可是此時的情景卻連百姓們都看得出來,那高台搖晃的更加明顯了。 “這……高台要塌了!” 月悄然驚叫一聲,巫柒崇和阿摩羅回神就見高台搖搖晃晃便要向著深淵倒下。 “玄清大師!” 阿摩羅和月悄然目眥欲裂,急忙運起輕功飛奔而下。 巫柒崇剛踏出的步伐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回頭看了眼巫朝雲,她眼裏來不及收回的得意太明顯了。 那一瞬間,巫朝雲正對上巫柒崇黑不見底的眼眸,一時間仿佛被什麽惡毒猛獸盯上了一般,從心底深處生出了一股寒意。 巫柒崇隻輕飄飄瞥了她一眼,便跟著飛身而下了。 但巫朝雲卻久久不能回神。她若是見過當初大夫人院子裏的巫柒崇,就會知道,巫柒崇剛剛的眼神,跟當年大夫人院子中那個嗜血的少年一模一樣。 另一邊,轟然倒塌的高台混雜著崖邊未燃盡的柴木一起砸下深淵,窸窸窣窣的碎木頭揚起塵灰帶著一股灼熱幾乎刺傷飛奔下來的三人皮膚。 可他們顧不得這一切,隻想奔到崖邊救人,但已經來不及了。 “玄清大師!” “師兄!”…… 阿摩羅三人揮手擋開四散的木頭和塵灰,急切的叫著人。 圍觀的百姓們也都被這突發的一幕砸的反應不過來——明明剛剛還一切順利,現在求雨的大師就這麽沒了? 就在眾人心底焦急的時候,下一瞬間,崖邊似乎有什麽動靜。 最先出現的是潔白的僧袍,微風拂來,身形優美的人影踩著不斷掉落的柴木借力,旋身而上,白衣飄飄,仿若仙人。 “他沒事,玄清大師沒事!”遠處的百姓傳來一陣歡呼,眾人揪緊的心落回原處。 崖邊的幾人也是鬆了口氣,一時間望著玄清百感交集。 玄清卻沒時間跟他們搭話,他早料到了求雨不會這麽順利,所以這次沒帶無心,就是擔心遇險的時候還要救個人不方便。 玄清站在崖邊,微微仰頭看向上空,因為剛剛巨大的壓力,此時已經有淅淅瀝瀝小雨降落了下來。 雖然隻是極其小的雨滴,但驟然一絲涼意落在臉上,還是讓眾人怔愣了片刻,不敢置信的抬手摸了摸臉頰,隨即激動地又哭又叫,淚流滿麵——“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阿摩羅和月悄然也是一臉喜色,伸出手接那一滴滴細小的雨水。 隻是沒多久,雨有漸停的趨勢。 這雨實在太小了,就如杯水車薪,怎能解救西夷連日來的大旱? 原本已經麵如死灰的巫朝雲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後一絲希望,強壓著心底的欣喜,急切道:“王上,雨停了!” 周圍沉浸在雨中的百姓漸漸的感受不到雨水了,他們連頭發都沒有打濕,雨就停了? 一時間不由得咬牙著急的看向高崖邊的玄清。 玄清依舊是先前站立在懸崖邊的模樣,他雙手合十,微微仰頭看向半空。 這古人求雨的法子雖然有用,但是要下大雨也需要有大量的雲層,不然這雨太小了,也持續不了多久。 但玄清早有準備,他擺這個姿勢就等著眾人目光聚集在他身上——這才放出自己早就買好的“人工催雨彈”! 眾人隻看到玄清突然一拂僧袍,盤膝而坐於崖邊。 他俊美如神祇的麵容無悲無喜,抬手如蓮花坐禪,薄唇開合念念有詞。 周圍的百姓一時間仿佛看到了一朵朵佛蓮盛開在他身邊。 不過片刻間,突然雷鳴大作。 轟隆隆的雷聲此時聽著卻一點都不嚇人,反而像是一陣陣勝利的鼓點,落在了人們的心中。 巫朝雲看得目瞪口呆,她顫抖著道:“電閃雷鳴,要下大雨了……” 她此時望著崖邊那道坐的筆直的身影,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極其錯誤的事情。 暴雨如願而至。 百姓們哭叫歡呼聲在山穀回蕩著,經久不散——“真的下雨了!感謝聖僧,聖僧就是活菩薩呀!”…… 豆大的雨水猶如斷線的珠子一顆顆砸在地上,又碎裂成無數細小的水滴。 頃刻間,玄清便全身都被淋濕了,白色僧袍緊緊貼在身上,雨水順著他的額頭劃過臉頰、鎖骨,最後落入衣襟…… 一把傘遮在了他的頭頂,巫柒崇輕聲道:“師兄,下雨了。” 他早就準備好了傘,因為他相信——一定會下雨。第112章 這一場雨接連下了好幾天, 澆透了田野,為西夷百姓帶來了希望。 玄清也因此一戰成名,那日在山穀中見過他求雨模樣的西夷百姓將他描述的如同神仙下凡一般。 整個王城都流傳著他是如何在天地間借來雨水, 那高台又是如何突然塌陷, 玄清大師腳下卻又有一朵朵佛蓮承托著他從懸崖下一步步踏上來的…… 一傳十,十傳百,西夷的百姓幾乎將玄清當做神仙下凡、佛祖在世。 …… 王宮中, 巫朝雲半坐在椅子上有些惴惴不安。 在她的對麵, 巫柒崇冰寒的麵色看不出半分波瀾,隻是那雙眼睛沉冷的可怕。 巫朝雲指甲掐進掌心,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儀態, 看著他道:“巫柒崇,你到底要做什麽?” 巫柒崇抬眼的一瞬, 銳利的眸光幾乎刺破人心,低沉的冰冷嗓音雖然是疑問句,卻幾乎是肯定的語氣,“玄清大師的高台突然崩塌, 是你讓人做的?” 她暴露了。 巫朝雲心神不穩,她其實早有所感悟,她的暗衛從那天求雨結束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她有些害怕現在的巫柒崇, 卻又越發憤怒, 不由得握緊了拳怒道:“是我做的又如何?我為了什麽你難道不知道麽?巫家的盛衰與我息息相關, 你敢對我……” 她話還沒說完,巫柒崇竟然直接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力道之大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唔……”巫朝雲被掐著帶離了位置,臉色漸漸漲紅,幾乎呼吸不上氣。 巫柒崇壓低了聲音, 冰冷的毫無人氣,“我警告過你,若是他真的出了事,你百死莫贖。” 他說著卻突然鬆開了手,巫朝雲一個不穩跌在了地上,發髻都歪了。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身體都在發抖。 巫柒崇擦了擦手,淡淡的道:“你應該慶幸他沒事,我答應大師要積德行善,所以饒你一命,不然的話……” 他負手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巫家我都不在意,一個你又算得了什麽?” 巫朝雲狼狽的坐在地上,此時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生理性的淚水,心神崩潰間吼道:“這算什麽?我一心為了巫家榮耀,你呢?你身為巫家家主,就是這麽給別人當狗的麽?” 巫柒崇看了她一眼,輕飄飄的道:“我做這個家主,本身就不是為了巫家。” 他說完轉身準備離開,守在門外的巫暮雨連忙跟了上去。 巫朝雲愣愣的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臉色慘白。 …… 玄清大師求雨的高台突然塌陷,西夷王讓人嚴查,最後也隻抓出了幾個偷懶的工人。 隻是沒兩日,原本備受寵愛的雲妃突染惡疾,不治而亡。 西夷王的確對巫朝雲喜愛萬分,失去寵妃,連帶著自己病都更重了幾分。 而巫暮雨早接到命令連夜送巫朝雲離開了王城。 巫柒崇雖然不在意巫家,但他從小就知道,隻有權力在手,他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所以,巫家不能倒,他自然不能讓巫朝雲被查出來。 而此次,若不是月悄然帶來了玄清,也不會有後麵的求雨之事,更何況月九峰的忠心不容置疑,因此月氏重新受到寵信。阿摩羅也恢複了密宗大法師的身份。 功勞最大的自然還是玄清,西夷王想把他留下來,甚至想要他還俗,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