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看月亮嗎?”蘇斂伸手過去,討好地勾了一下他的掌心。 池妄抬眼看向黑壓壓的天空,毫無心情:“不想看,下山吧。” 兩人手拉著手沉默著走到山下,全程無言。 池妄麵無表情進了旁邊的便利店買了包煙和打火機,往馬路上一蹲,垂眼咬了根煙。 自從得知自己心意的那半根之後,他已經很久都沒抽過煙。 蘇斂不喜歡,他就不再碰。 隻是現在實在是煩,心緒亂得理不清,說不明。 蘇斂還沒說話,他就先出了聲:“就一根,今天破個例,給我幾分鍾緩一緩。” “好,你抽。”蘇斂站在他的麵前,微微垂著眼,有些無奈地看著他。 知道池妄現在心裏肯定難受,十幾歲的年紀青澀得厲害,再是大度,頭一回喜歡人,恨不得什麽第一次都是自己的。 碰上這樣的過往,沒人能夠瞬間接受。 隻是,能怎麽辦呢,那個人就是他啊,蘇斂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 啪嗒一聲,煙頭猩紅,繚繞的霧氣從口中吐出,氤氳了那張英俊的臉。 池妄咬著煙,脾氣下去了不少,淡淡問:“能聊一聊你的前任嗎?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蘇斂緩慢眨了眨眼,抿緊唇沒說話。 池妄歎了口氣,一口煙霧隨著飄散在空氣裏:“吃醋是真的,難受也是真的,但我尊重你的過去。我就是想知道,是什麽樣的人能夠成為你的初戀,我想做得更好。” 這話說得很是真摯走心,蘇斂終於鬆了口:“是一個很成熟很溫柔的人。” “猜到了。”池妄點了點頭,又說,“聽起來人不錯,那為什麽會分開?” 蘇斂卡頓了一下,艱難出聲:“生病去世,肺癌,很年輕就走了。” 池妄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這才是你之前為什麽不讓我抽煙喝酒,弄那些養生糊,早起鍛煉的原因?” “嗯,我希望你健康平安。”蘇斂垂眼,把眼底的酸澀艱難壓了回去。 池妄沉默,細長的煙夾在指尖燒了大半支,風一吹,煙灰散了一地。 他抬手勾出自己脖頸上天天隨身攜帶的平安符紅繩,指尖很輕地劃過上麵的繡字:“所以給我求了這個,也是害怕我像他一樣。” 蘇斂點頭,眼眶泛紅地看著他。 池妄吸了半口煙,抬手撚滅,心中五味雜陳。 他終於明白了蘇斂為什麽總是心事重重,有過一段這樣生離死別的感情,有誰能夠幹脆利落從中走出來呢。 也徹底想通為什麽在自己告白之後,蘇斂明明看上去已經心動,卻遲遲不敢踏入一段新的戀情。 曾經的創傷太深,還未愈合,又怎麽有勇氣再愛一次。 中秋夜晚那首清唱的歌,跨年表演那些傷心的詞,一切都找到了緣由。 他很心疼蘇斂,心疼他年紀輕輕就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光是稍微代入自己換位思考,就覺得心口酸脹得厲害。 隻是,前任完美如白月光,對於自己來說,就更像是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才能取代那個位置。 “蘇蘇,心疼你。”池妄喃喃出聲,“但我………” 剩下的話都吞了回去,實在是矯情。 好像在這一刻,蘇斂跟他瞬間心意相通,感受到了他的擔憂。 他半蹲下去,撐著膝蓋抬眼看他:“池哥,我不知道要怎麽說,但你隻需要知道一件事,我比你想象中更愛你。” 他用了“愛”這個字眼,不是“好感”,不是“喜歡”,一說出口,情深意重。 這對於蘇斂這樣總是把情緒自我封閉的人來說,已經是心理上很大的突破。 池妄猛然抬眼,眸間亮了一瞬:“你愛我?” “嗯,非常。”蘇斂抬手扣住他被夜風吹得發涼的手背,輕聲說,“所以,不要懷疑自己,也不要懷疑我們的感情。” 池妄回握住的他指尖,輕輕摩挲:“好,我知道了。就這一次,以後我不會再過問你的過去。蘇蘇,忘了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好不好,今天是新年,就是一個新的開始。” 蘇斂想,池妄什麽都不知情,卻願意壓下心裏的委屈和不甘,讓他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這個人怎麽能這麽好呢,好到不知道要怎麽回應,才能讓他不這麽難過。 蘇斂把人從地上拉起來,停頓了幾秒,緩緩開口:“池哥,你相信可以穿越時間嗎?” 不知道話題為什麽會跳到這裏,池妄表情有些疑惑:“什麽意思?” 蘇斂斟酌字句,謹慎開口:“就是比如,從未來穿越回現在。” “你是不是看電影看多了,現實怎麽可能存在這樣的事。”池妄覺得有些荒謬,抬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好了,今天新年,我們都開心一點。” 蘇斂抿緊雙唇,在心裏歎了口氣,果然還是不信。 也是,就連自己在親身經曆之前,也會覺得荒唐。 就算是把手表給他看,也無法證明,自己真的可以跳躍時間,因為一旦回去,池妄這一段的記憶就會消失。 隻是好歹說開了過去,那些鬱結的情緒,好像在隨著這些夜風,一點點地飄散。 “我們去喝點酒吧,慶祝新年。”蘇斂揚起嘴角,想了個提議。 池妄點頭,摸出手機點下叫車,順手看了眼微信:“看來兩人局得變四人局了,還有林衍和小猴子也來。” 蘇斂鬆了表情,微微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人家二人世界,你摻上一腳幹什麽?” “還沒成,助人為樂當個助攻。”池妄很輕地笑了笑,正好看到車輛行駛過來,打開車門,拉著人坐上車。 池妄微微吐了口氣,仰頭靠在座椅上:“很高興你跟我這麽坦白,說開了挺好的,反正以後也沒什麽事能讓我覺得難受了,的確值得慶祝。” “你倒是自我開解得快。”蘇斂瞥了他一眼,話音一轉,“不過,我要跟你約法三章。” 池妄嗯了一聲:“你說。” 蘇斂思路清晰說:“從今天開始,戒煙戒酒,按時鍛煉,除非是我主動提,不然不許破戒。” “破戒了會有什麽懲罰?”池妄彎著眼睛看他,眼神溫柔。 “罰你一周不許………”蘇斂抬眼看了一眼前排的司機,側過頭壓低聲音,“親我。” 池妄樂了,戲謔道:“真是好嚴重的懲罰,我一定謹遵約定,但是今晚不算。” 說完,學著他的語氣用氣音貼著耳邊:“因為今天還沒親夠。” 蘇斂臉頰紅了一瞬,二十來歲的池妄穩重太多,很少會這麽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想法。 突然來一記直球,打得人心神蕩漾。 他轉頭看向窗外,過了很久,才嗯了一聲。 四人約在一個很有格調的清吧小包房裏,林衍到了一會兒,先點了一堆零嘴和薯條。 宋嘉詞乖巧坐在一邊,趴在桌子上,正在往上麵擠著番茄醬。 看到這個場景,池妄沒忍住笑出聲:“真夠可以,你們這是把酒吧吃成了必勝客?” 林衍滿臉無奈說:“他沒吃飽,說晚上那幫人搶肉太厲害,都沒吃幾口。” “那吃吧,隨便吃,今天你妄爺請客。”池妄解開大衣,在另一邊坐下,拉開凳子,示意蘇斂過來。 林衍眼尖,視線落在蘇斂破了的嘴角上,笑說:“剛還挺激烈,去哪兒了?” “山上逛了一圈,外麵太冷,還是房間舒服。”池妄若有似無跟他交換了一下視線,做口型說,“表白了嗎?” 林衍輕輕搖頭,眸色暗了一瞬。 宋嘉詞往嘴裏塞了一大口吃的,含糊不清說:“你、你們不叫小九哥?他知道了會、會不會不高興?” 一直沉默的蘇斂瞬間理清楚現在的局麵,幫忙圓場:“現在太晚,他回家睡了,改天再叫他一起。” “哦,斂哥吃這個,很香。”宋嘉詞把薯條推到蘇斂麵前,笑得天真燦爛。 蘇斂隨手拿了一根,說:“你好像現在說話比之前順暢了不少,我覺得你這個病不是天生的,大概是小時候受到什麽驚嚇吧,應該能治好。” “小蘇老師又開始問診了,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就像個醫生。”池妄撐著下巴看他,腦補了一番,“想了想,穿白大褂的樣子也很好看,我很期待。” 蘇斂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腳,麵部表情威脅:“能不能別騷。” 宋嘉詞解釋:“林衍有、有跟我每天做對話練習,所以好了很多。” 池妄拉長聲音,語氣曖昧:“林衍對我們從來沒這麽細致過,作為兄弟,很是心寒。” 蘇斂無語,心說你這他媽是助攻嗎,怎麽陰陽怪氣得要命。 “因為你、你不結巴啊。”宋嘉詞有理有據反駁。 池妄再次抬眼跟林衍交換了一下視線,兄弟,太純情了,真幫不動。 服務生端上來幾杯顏色漂亮的雞尾酒,池妄生怕蘇斂喝多,特地選了度數很低的果酒。 他推到蘇斂麵前,再三囑咐:“就這一杯,慢慢喝,別急。”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兒。”蘇斂嗤笑了一聲,低頭抿了一口。 池妄品味不錯,一口下去酸酸甜甜的,比啤酒的味道好了不少。 “那就祝大家新年快樂,天天開心。”池妄捏著酒杯,挨個碰了一下,“還有,健康平安。” 蘇斂重重點頭:“嗯,一定都要健康平安。” “好,幹杯。”哐當幾聲,涼酒入喉。 蘇斂微微眯著眼,旁邊傳來酒吧的輕音樂,是一首小眾的西語歌,感覺一切都氛圍正好。 隨著時間的過去,他越來越喜歡現在的日子,好像每一天都變得值得期待。 中間池妄去洗手間,蘇斂喝完了自己的,覺得嗓子有些發幹,隨手拿過池妄的又喝了半杯。 等到回來的時候,池妄看一眼,就察覺出有點兒不太對勁。 臉頰有些泛紅,瞳孔沒了以往的清亮,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看上去有些渙散。 他晃了晃蘇斂肩膀,低聲說:“你偷喝我的了?” “嗯,口渴。”蘇斂有些暈眩地點了點頭,緩慢出聲。 池妄不悅把鍋甩給林衍:“你怎麽不幫我盯著點兒,就五分鍾,也能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