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過多久，張知突然緊張起來。 原本一直靜悄悄的曠野上傳來陣陣轟鳴聲，車窗外也閃過陣陣亮光，應該是有車輛正朝他們這邊接近。 是老袁，還是其他人？ 張知打開車窗往後查看，秦池也被這聲音驚醒了，坐起身皺著眉低聲開罵，“哪個神經病搞這麽大動靜？” 雖然末世前期，喪屍五感尚且不發達，可要是到中後期，這種聲音能吸引來成千上萬的喪屍，所以後來很多噪音大的車都無法投入使用了。 “是輛小貨車。”張知借著車燈大致看清後麵那輛車的真容。 不是老袁一夥，這讓兩人都失望了一瞬。 但是，能開車的一定不是喪屍，至於感染沒感染，能不能正常相處就不一定了。 在那輛車抵達他們這之前，張知小聲說：“小池，不要跟他們近距離接觸。”萬一對方已經被感染，或者包藏禍心對他們下毒手，他們很難應付。 “放心吧知哥，我警惕著呢。” 秦池剛說完這句話，那輛就已經飆到他們車旁，一個男人搖開車窗朝他們大喊，“裏頭的，是死的活的？” 張知將車窗開大了點，隻看著那人沒有出聲。 隨後一道強烈的手電筒光掃射過來，讓張知眯了眯眼，秦池立馬抬手擋在張知眼前，身體靠近窗戶。 “這位大哥，出門在外不容易，別傷了咱們彼此的和氣，麻煩把手電筒收回去。”秦池說得客氣，語氣卻不怎麽好。別人要是衝著他來，他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不會跟人交惡，但涉及張知，他很容易翻臉。 貨車上的人似乎也不想在這種節骨眼上惹事，很快收回電筒，又衝秦池喊，“這小哥，你們車上有吃的沒，能不能賣給我們一點？” 因逆著光，秦池看不到對方的容貌，但從粗獷的聲音來分辨，應該是個成年alpha。 “對不起了大哥，我們也是臨時逃出來的，還是早上在公園裏喝了廁所洗手池那的自來水，這會也餓得不行，實在拿不出吃的來。” 秦池這張臉很具有欺騙性，他要是想當老實人，那看起來就是真真正正的憨厚樸實的年輕人，一點心眼都沒有的那種。 這也算是前世在末世中鍛煉出來的本領，論起變臉技巧，誰也比不過他。 貨車上那人撇過頭跟副駕駛座上一人嘀嘀咕咕說了兩句，幾分鍾後那人又從車窗探出頭來，滿臉堆著假笑：“小哥，看你們的車挺豪華的，能帶我們一個嗎？” 秦池的臉僵住了。 那人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要求有多過分，自顧自地說：“我們這車路上輪胎給紮破了，堅持不了多久，你看大家都是羅城人，這種時候就該互相幫助不是？而且看你們兩個也不是能打的，正好我跟我弟都是武術教練，讓我們上車，遇到麻煩也好保護你們不是？” 那人說得客氣，但在秦池兩人聽來卻是滿滿的威脅。這話裏的意思，不就是仗著他們兄弟倆是武術教練，打算強取豪奪嗎？ 秦池正想找借口回絕，張知就已經先開口回答，“不好意思，我們出逃的時候，不小心被喪屍抓傷過，不知道會不會被感染，要是你們不介意，當然可以跟我們一起行動，萬一我們出了事，就拜托兩位給我倆收屍了。” 張知的話還沒說完，貨車上那人笑容就已經凝固了。 “真的假的？”那人也沒再偽裝語氣，露出懷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張知，“你哪被抓傷了？” 張知從容不迫地撩開衣袖，露出一截血糊糊的手腕來。 秦池第一眼看到，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明明一直跟著張知，怎麽連人傷成了這樣還一無所知？ 但是很快，眼尖如他就發現這是用白天買來的眼影顏料等畫出來的，由此重重鬆了一口氣。 張知隻將袖子撩開了一瞬，很快就將手臂放下去，抱歉地看著貨車裏的人。 那人剛開始也被嚇了一跳，身體不自主地往車裏縮了一點，將信將疑地衝秦池抬抬下巴，“那他哪傷著了？” 張知淡定地讓秦池把小腿露出來，伸到車窗邊上，讓那人看了一眼。 兩人都被“抓傷”了，說不定已經被感染，這要是還有人看上他們的車，不怕死地想跟他們同行，那就不能怪秦池心狠手辣，先一步做點非人的舉動來。 貨車上的兩兄弟又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連招呼都沒跟秦池兩人打，開著貨車轟的一聲就跑遠了。 秦池差點笑翻在車廂裏，摟著張知“哈哈哈”個不停，好一會才上氣不接下氣地問：“知哥，你什麽時候化的妝啊？” 張知已經摸出手槍來，不算熟練地上膛，隨口回答，“你睡著的時候。” 秦池笑得夠了，這才去看時間，這會差不多是早上四點多了。 老袁他們也是，怎麽現在還沒來？ 秦池本想打個電話過去，但又聽遠處傳來轟轟的車響。 一道耀眼的燈光從前方照射過來，秦池往駕駛座那邊移動了一點，眯著眼睛直視前方。 強烈車燈中，依稀可見一輛大貨車直直朝他們駛過來。 他們這輛車再堅固，也經不起大貨車碾壓，秦池見對方似乎沒有要轉彎的意思，八成是想直接撞死他們。 該死的，社會秩序尚未完全崩塌，這些人就已經想著殺人搶劫了，人心果然可怕！ 秦池咬牙切齒地跳到駕駛座上去，叫了一聲“知哥坐穩”就迅速開車調頭離開。 他們往前奔馳，後頭那輛車也緊追不舍。越野房車的速度遠超大貨車，本應該很快將貨車甩開，但張知卻讓秦池放慢速度，而後自己拿著槍，從車窗探出半截身體，一手抓著車內頂部拉手，再對準後頭貨車輪胎砰的開了一槍。 他這槍來得突然，後麵貨車上的人顯然嚇壞了，車子連連打滑，險些撞上大樹。 對方來勢洶洶，張知也不打算就此作罷，第一槍因車輛處於行駛中，他沒能準確打爆輪胎，但貨車停下後秦池也踩了刹車，兩輛車都處於靜止狀態，這回張知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砰砰幾聲連發數枚子彈，成功將貨車輪胎打爆。 等張知坐進車裏，秦池再度發動越野車，往另一片開闊的曠野行駛過去。 確定周圍暫時安全後，天色已經蒙蒙亮，秦池跟張知這才停車稍作休整。 “知哥，你手沒事吧？”秦池知道張知是第一回 真正開槍，還連發好幾枚子彈，估計虎口已經被後坐力震得發麻了。 張知望著手裏的槍，沉默著搖搖頭。 果然，要殺人的話，他現在還下不了手，隻能開槍打爆輪胎，讓那兩兄弟無法開車追上來。 從生存角度上而言，直接將人射殺才是最好的處理辦法，因為對方已經起了殺心，想通過殺死他們搶走外表看起來很適合逃命用的越野車。 張知埋頭自責，秦池坐到後麵來，緊緊抓著他的手，跟他十指緊扣。 “知哥，我知道你不想殺人，以後遇到這種事，我來開槍就好。” 曾經為了活下去，秦池手上已經沾染無數鮮血，不介意再添上幾條人命。跟他不同的是，這輩子的張知還沒見過那麽多血腥，手上還幹幹淨淨的。 所以真遇上迫不得已要自保殺人的時候，他不會再讓張知也陷入殺人後的自責跟愧疚中。 見以往調皮搗蛋一點不懂事的秦池已經成長到這地步，張知既欣慰又難過。 小池，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才變得這麽鎮定又冷酷的嗎？第35章 加油站 張知喉嚨微澀，強自轉移話題，“餓了吧，早上我熱點牛奶？” “好，你去做飯，我收拾一下車廂。” 車廂裏的床還沒調回座椅狀態，毛毯什麽的都得收進行李櫃中。 張知用電飯煲煮牛奶，又拿出速凍油條，放電磁爐上的平底鍋內炸熱，配上牛奶一起食用。 兩個大男人飯量都不小，特別是秦池，能量消耗大需求也大，牛奶能喝兩盒，油條能吃四五根，妥妥的大胃王。 張知一夜沒睡，吃過早飯後就在座椅上躺了一會，秦池則聯係老袁他們。 “老袁，你們到哪了？”因張知在休息，秦池聲音壓得很低。 老袁那邊十分嘈雜，手機裏也有哧哧的電流聲，說了什麽秦池都沒太聽清楚。 過了一會，接電話的人又換成文嘉，男人沉穩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過來，比老袁的清晰很多。 “小秦，我們整合了各方信息，你仔細聽著。” “行文哥，你說。”秦池挺直腰背，神情凝重。 “西門已經被黑幫和喪屍徹底占領了，聽上頭的意思，大概是打算放棄奪回西門，先把幸存者通過其他三個出口送出去，然後再料理西門的事。” 遙遠的某條大街上，房車之中，文嘉頓了頓，換了一隻手拿手機，而後又說：“目前情況是，上頭動用全市力量，隻能把各城門附近的人送走，距離出口較遠的人他們無暇顧及，所以咱們得自己想辦法過去。” 文嘉的想法跟張知不謀而合，但問題就在於，沒有軍方護送，即便擁有槍支彈藥，他們也極難穿過已經徹底淪陷的市區，去往其他出口。 人數太少，又沒有重型武器，貿然前往市區基本等於送死。 秦池聽得頭大，好歹他也是重生回來的人，沒想到事情還是如此難以預料，到目前為止，好像每個決定都是錯的。 文嘉倒不知道秦池在焦躁什麽，徑自說，“我跟老袁打算從南門走，我們規劃出一條路線，等下發你手機上，經過我們的推算，這條路應該是喪屍最少，沿途補給點最多，最安全的一條，從你們那出發也是一樣。” 所謂補給點，主要是加油站，別說老袁他們，就是秦池自己都在為汽油煩惱。 要不是空間不夠，他早就多準備些燃油了，現在空間裏的那些根本不敢動用。要是末世初期都無法把燃油弄到手，以後世道混亂起來會更困難。 掛斷電話後沒幾秒，文嘉就把路線圖發送過來了，秦池將路線熟記於心，而後開車往大路上行駛而去。 經過這幾天的混亂時期，想必整個羅城乃至全世界都已經知道這裏發生了多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但羅城這麽重要的地方，隔了這麽幾天都沒得到外來救援，可見這裏要麽已經被拋棄，要麽別的地方已經自顧不暇，無法支援。 世界，正在逐步腐爛中。 不，真正腐爛的，隻有人類。 張知在睡覺，車裏安靜得有些沉悶，秦池打開車載收音機，往日聲音溫柔甜美的女主播換成了有粗獷嗓音的男性，並用沉痛悲哀的語氣向還活著的人們實時播報城內消息。 事到如今，再藏著掖著，隻會讓更多人死去。 羅城總人口有三千多萬，初步估計，已經有四百多萬人死亡或確認感染，另有兩百多萬人失蹤，檢測過未攜帶喪屍病毒而逃出城去的不過幾十萬人，剩餘人口還在羅城內苦苦掙紮，等待救援。 作為這兩千多萬渺小人類中的一個，秦池隻能開著越野車，帶張知一同前往文嘉規劃的地方，期望能得到求生的希望。 文嘉跟老袁規劃出來的這條路避開了人口密集的城鎮，盡是城郊之間的小道，距離加油站點也很。這樣能減少被喪屍群圍攻的幾率，沿途也有大型工廠和超市學校等地方可以供人落腳。 快到中午時，張知才睡醒過來，而後換他開車，讓秦池得以休息。 這會他們已經開到大路上了，斷斷續續有不少車輛疾馳而過，倒是沒看到喪屍的影子。 那些東西，到底是從哪裏突然爆發出來的？ 天氣依然炎熱，明明烏雲密布，氣溫卻已高達40攝氏度，要是車裏沒空調，兩人早都堅持不住了。 張知開車速度很慢，要一邊留意周圍動向，又要按照地圖去找加油站。再不給車加點油，這車都要跑不動了。 前方是一片尚未開發的荒草地，遠遠的能看到其後方一個加油站。張知沒敢放鬆警惕，開著車小心靠攏過去。 等到了之後，他才發現加油站已經有不少人在搶著加油了。因為都害怕汽油不夠，又不用給錢，這些人恨不得把車上所有地方都裝滿汽油，自然會引起其他人不滿。 場麵很快變得無比混亂，好幾個大男人扭打在一起，家裏小孩看見大人打架都哭個不停，似乎很難想象，平時那麽穩重溫柔的爸爸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那麽粗魯瘋狂。 人在極端情況下，什麽道德風度都能舍棄。 幾個身強力壯的人扭打到一起，身穿製服的工作人員根本阻止不了，一些身材矮小瘦弱點的想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壯著膽子拎著一個礦泉水桶過去接汽油，可很快就被人踹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