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羅城應該是有一段時間通訊全部中斷，但在不久後就搶修成功，信號重新恢複。隻是沒過多久，信號塔再度被喪屍攻陷，通訊這才徹底陷入癱瘓。 張知放下手機，眉頭緊鎖。 現在聚集在商場裏的，要麽是來得太晚，沒法去廣場檢測病毒，搶不到號碼牌，要麽就是已身中病毒，不敢進行檢測，隻能在市區附近等死的人。 為防止病毒感染範圍加大，目前廣場那凡是通過病毒檢測的人都會被集中管理，禁止相互接觸，更不許亂跑，等軍車一到就送往市區，抵達南門再次檢測，沒事的人就能被放行。 張知兩人要和老袁他們一起，就隻能繼續等下去。 “小池，你來躺著睡一覺，晚上我來守夜。”睡了一天，張知精神好了許多，說著就要起身讓秦池躺按摩椅上去。 秦池順從地躺上去，卻也把張知拉到自己身上趴著，兩人相擁而眠。 張知輕咳了一聲，沒有拒絕。 臨近晚上十二點，商場裏的人漸漸都入睡了，有的搶到了按摩椅和被褥，還能在低溫天裏睡個好覺，有的人卻連紙板都沒有，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凍得直哆嗦。 能逃到這裏的人，大部分是青壯年，老人的身影基本看不見。一些小孩也在沉重的氣氛中懂事地依偎在父母懷中，不敢大聲哭鬧。 嬌氣不懂事的孩子，恐怕早已經連累父母家人一起，死在逃亡路上了。 眾人都在酣睡中，秦池突然睜開眼，搖醒懷裏的張知。 張知也很警覺，立馬醒轉，“怎麽了？” “知哥，你有沒有聽什麽聲音？”秦池坐起身來，張知也跟著坐好。 細小的轟轟聲響從四麵八方傳來，張知剛要說點什麽，秦池卻突然拽住他，幾乎是轉瞬之間就衝到牆角，並把他壓在身下。 緊接著，地動山搖，在劇烈震動中，四層商場全部垮塌，頃刻間就成了一片廢墟。 張知也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附近警笛聲大起，如同人類的悲嚎，響徹在電閃雷鳴之中。 不止是商場，整片地震區域都成了一片廢墟，大部分躲在建築物中的人都來不及發出一絲呼喊，就被斷裂的牆壁頂梁砸中，永遠埋在殘垣斷壁之中。 道路開裂，房屋倒塌，天旋地轉，無數生命在眨眼間逝去。 一輪地震平息，處於黑暗中的張知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焦急大喊，“知哥，知哥！” 冰涼的雨點砸落在臉上，張知猛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半邊身體都已被埋在廢墟中，而秦池正在用手瘋狂挖土，想將他解救出來。 “小池……”張知咽了下口水，將喉間腥甜吞回肚子裏。 聽見他的聲音，臉色慘白的秦池渾身一僵，動作一頓，而後難以置信地抬頭。第46章 救援 張知被掩埋在廢土間，胸膛以下的身體都陷落在泥土裏，好幾塊大吊燈碎片斜斜插在他旁邊，如果再偏一寸，就會從上方直插進他的天靈蓋。 地震來臨時，秦池反應相當快，反射性就將張知壓在身下。但地震帶來的能量波衝垮了商場，地板塌陷，瓦礫橫飛，混凝土被張牙舞爪的鋼筋戳穿，到處一片狼藉。 一陣兵荒馬亂後，秦池很快灰頭土臉地從廢墟裏爬起來，但張知不在他懷裏。 四周全都是屍體，被砸成肉泥的，被壓了胳膊大腿，已經失去意識的，還有被鋼筋戳個對穿，痛苦死去的。 那瞬間秦池幾乎被莫大的恐慌和絕望壓倒，他不敢相信，如果被自己找到的張知，再也睜不開眼睛…… 秦池在廢墟裏大喊張知的名字，聲音發抖，嘴唇哆嗦。有幸存者跟他一樣，悲愴地呼喊親人的名字，哭嚎著挖掘廢墟，想找出親人的身影來。 死也好，活也好，至少找到屍體。 一處廢墟中，秦池終於看到熟悉的人影。 他踉踉蹌蹌地撲過去，連打幾個趔趄跪倒在張知身邊，惶恐不安地連聲叫著“知哥”。 聽見秦池的呼喊，張知從昏迷中醒來，做出回應，“小池……” 朦朧雨幕之間，張知看到秦池錯愣了很久，動作也瞬間僵住，就好像將已經失去很久的貴重的寶物，曆經千辛萬苦找回，先是難以置信，但隨即被莫大的喜悅所代替，如釋重負，欣喜若狂。 暴雨嘩啦啦地砸落，張知臉色慘白，黑發濕淋淋地貼在臉上，眼鏡也不知掉哪去了。 但，他還活著，還有呼吸。 看見他沒事，秦池又哭又笑，眼眶裏不知是淚水還是雨點，跪在他身前幾度張嘴都說不出話來。 秦池也很狼狽，滿頭是泥巴，渾身都在淌水，但奇跡般地沒有受傷。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張知情況不妙，一時間腦子裏什麽別的想法都沒有，隻知道要盡快將張知從土裏刨出來。 張知看了眼四周，艱難地說，“別用手，你左邊有鋼筋。” 秦池猛地擦掉眼角的淚花，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過去，將斷裂的鋼筋從土裏抽過來，再小心地撬開張知身前的碎石塊，想將人刨出來。 商場全垮了，廢墟中有好多具屍體，以及哭嚎著求救，或抱著親人屍體痛哭的活人。而因為商場大門垮塌，外麵遊蕩的喪屍居然也搖搖晃晃地往商場裏走，最靠近外圈的活人立即就被當場扯碎，尖銳的哭嘯仿佛來自地獄一般恐怖。 眼看喪屍在往這邊靠攏，幸存者們驚恐尖叫，秦池也加快刨土速度，魔怔一樣不斷重複：“知哥，別怕，我馬上救你出來，別怕！” 張知沒有說泄氣話，當秦池刨土時，他也竭力在往上爬。 喪屍群越來越近，附近一個大叔被四五隻喪屍從塌牆底下硬生生拉出去。他的下半身還在牆壁的卡縫中，上半身卻被活活扯斷，大腿被迫從胯下扯開，血水嘩的一聲噴濺在牆壁上。 “不要，不要！啊啊啊，誰來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 喪屍們張大了嘴，腐爛的蛆蟲橫生的，又因暴雨而被泡漲發白的手在大叔眼前揮舞。巨大的恐懼和絕望之下，大叔甚至已經忘記疼痛。他不知道他的一隻眼球已經被喪屍掐爆，耳朵已經被咬下，脖子上多出個雞蛋大的窟窿，更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支離破碎的布偶娃娃，渾身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 他僅剩的一隻瞳孔裏，隻映著喪屍猙獰的麵容。 “啊啊啊救我，媽媽！媽媽救——” 那淒厲的慘叫戛然而止，回蕩在商場內的餘音卻令人毛骨悚然。 張知強忍著要暈過去的意識，用力一咬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彌散。 劇痛之下，勉強能撐住。 “小池……先別管我，你身後……”喪屍太多了，它們將那大叔分食幹淨，又去尋找別的活人，其中兩隻正朝秦池走來。 秦池已經被“失去知哥”這個恐怖的念頭打擊得失去理智，他根本聽不見張知在說什麽，隻用力刨開泥土，想將張知盡快救出來，兩人一起前往安全的地方。 沒有張知，他就在這裏死去吧，已經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必要了。 “小池……”見秦池方寸大亂，張知抬起虛軟無力的手，摸到脖子上掛著的儲物匣。 幸好，這東西還在。 張知從儲物匣裏摸出槍，對準已經走到秦池背後，朝秦池後腦勺伸手的喪屍，直接開槍。 “砰！” 距離很近，即便張知沒帶眼鏡，巨大的意誌力之下，喪屍也被一發爆頭。 張知的手腕被後坐力震得發麻，手骨都要裂開了一樣，他不得不兩手握槍，集中精力幹掉後麵又一隻喪屍，保證秦池的安全。 兩槍下來，幾乎耗費張知全部精力，他再度咬下舌尖，暈眩感卻始終沒能散去。 商場裏的其他喪屍距離太遠，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活生生的性命被摧殘，聽到淒涼尖厲的求救聲在耳邊回響，卻無法救援。 無力而絕望。 “知哥，知哥！” 意識朦朧間，張知感覺到自己已經離開冰冷的泥土，被攬入寬闊結實的懷抱中。 秦池從空間裏抽出一張毛毯，扒掉張知身上的濕衣服，將失溫的人裹入毛毯。 暴雨還在下，張知在廢墟裏埋了太久，身體冰冷，唇色慘白，心律失常，如果再晚一點被救出，可能就…… 秦池不敢再想下去，將人半摟在懷裏，另一手拿著槍，將迎麵晃來的喪屍爆頭。 “知哥，堅持住，我聽到警笛聲了！” 張知迷迷糊糊地半睜著眼，抓緊秦池腰側的衣服，緩慢而堅定地跟人往外走。 秦池剛將張知從廢墟裏救出，救援部隊就已趕到這邊，分成好幾批迅速救人。 附近駐紮部隊反應還是很快的，這一帶遇難的人太多，他們能在這麽短時間內趕到並進行救援，足以見訓練有素。 商場裏活下去的人不到十分之一，這場地震來得太過突然，要不是秦池反應快，他們兩個也應該成了冷冰冰的屍體。 救援人員很快清理掉附近其他喪屍，有條不紊地將幸存者救出來。 外麵停著十幾輛軍用救護車，很多人抬著擔架來來回回，步履匆忙。 秦池扶張知走到一輛救護車前，被醫護人員送上車，等車裏坐滿患者後，救護車迅速駛往臨時搭起的安置點。 車上，秦池不斷親吻懷裏人的眉梢眼角，顫著聲音喊，“知哥，能聽到我說話嗎，知哥？” 張知竭力睜開眼，頭顱無力地靠在秦池肩窩上。 “小池……別怕……” 他不會這麽快就死去，在親眼見證秦池能在末世裏好好活下去之前，無論如何他都舍不得，也不能去死。 聽到張知回應，秦池眼圈通紅，一手插在張知後腦勺的發間，將人緊緊擁在懷裏。 太好了，即便遇到強烈地震，他們也能死裏逃生，相互扶持著走下去。 救護車裏傷患太多，張知傷情最輕，醫護人員隻來得及給兩人扔了一張毛毯和兩杯溫糖水，就去救治其他重傷患。 秦池把毛毯全給張知裹上，又喂他喝了糖水，讓失常的體溫慢慢恢複。 等張知的臉色漸漸紅潤了些，秦池終於放下心來。 兩人坐在車廂角落裏，聽見其他人哀嚎痛哭，都覺得心有餘悸。 現在的羅城，天災人禍不斷，又是喪屍病毒又是暴雨地震，能活下來的人恐怕百不存一。 地震中，秦池沒受什麽傷，就手背上擦破了點皮。他在前世經曆太多災難，已經形成反射性舉動，有時候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先做出決策，規避風險。張知除了體溫失常，其餘部分有輕微擦傷，當著車廂裏那麽多人的麵，秦池不敢拿出醫藥箱來，隻能等到了安置點再說。 救護車在殘垣斷壁中駛過，將迎麵衝來的喪屍無情撞飛。 疾馳之中，暴雨終於停歇，讓所有人都緩了一口氣。 如果暴雨不停，城市排水係統無人維護，洪災是必然。 秦池和張知剛抵達安置點，新一輪餘震再度降臨，讓更多還未逃出的人永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安置點中，秦池沒有麻煩醫療人員，到沒人的樹林中取出戶外用洗澡帳篷。 這種帳篷是自動彈開式，有一人多高，安裝好花灑，通上水管就能使用。 附近找不到幹淨水源，秦池隻能再從空間裏拎出一桶桶礦泉水，連通花灑後讓張知進去衝澡，洗掉身上的泥土，換上幹淨衣服。 等張知洗完，他再進去洗，將頭上都快結成塊狀的泥巴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