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隻有如此,才能反襯出他平庸的大王子兄長不管怎樣至少還是個正常的王位繼承者。  捧殺。  真是棒極了。  路加笑容愈深,他像孺慕的小孩般仰頭望著他的管家:“今天還有什麽有趣的事嗎?”  管家對他的心思毫無所覺,如往常般說道:“您的朋友夏佐塞西爾少爺,約您傍晚在‘享樂窩’見。”  所謂的“享樂窩”,其實是聖國最高檔的合法妓院似乎在這種為達官顯貴提供服務和大量稅收的場所,光明神會選擇性地無視的禁欲教條。  “是嗎?”路加興致勃勃地說,“感謝您的報信,告訴夏佐,我會依約而至。”  感謝管家的報信,這將導致原書中的小王子在今夜妓院的刺殺中聲名狼藉,並失去他最衷心的朋友,以及最寶貴的腿。  這將使他的後半生變成一個無法正常走路的跛子。  不、可、容、忍。  路加伸展手臂,任由老管家為自己披上華美的外袍。  躲開這場刺殺?不,他並不喜歡失約,尤其是對於夏佐。  原書中,小王子失勢後眾叛親離,一眾狐朋狗友作鳥獸散,到最後仍舊留在他身邊的朋友,也隻有夏佐而已。  新王奪權後,已經成為塞西爾伯爵的夏佐帶著封臣歸順於神王,或許他們做了什麽不為人知的交易,本該走上斷頭台的暴君路加轉而被軟禁在了高塔中,留下了一命。  而正是今夜這一場刺殺,讓小王子對夏佐產生了猜忌,朋友之間從此產生了隔閡。  路加不願失去自己的腿,同樣不願失去自己的左膀右臂。  他會赴約,隻不過要稍微調整一下計劃。  “給他置辦些體麵的衣服。”路加揚起下頜,瞥了一眼蘭斯,“晚上我要他陪我同去。”  蘭斯本就在觀察他,恰好撞上了小王子這一瞥中暗藏的促狹笑意。  明亮耀眼,讓他想起了火光下的紫水晶。  “……恕我沒能聽清,您是指……”管家瞪視著蘭斯,張口結舌。  “很難理解嗎?”路加皺著眉毛,像個得不到糖就發火的孩子。  他重申了一遍:“我,今晚,要親愛的蘭斯陪我,一起逛妓院。”第3章 貼身旋舞  或許是私生子的緣故,路加並沒有得到流傳在查理曼王族血統中的光明神祝福。  他感受不到光明神,自然也不知道在他握劍走向蘭斯時,蘭斯體內湧動著的強大聖力。  他在修道院學到的不僅是如何做一個聽話的奴仆,還有光明聖術、騎士劍法,以及一切平民與奴隸被禁止學習的內容。  捆縛手腳的紅繩和鋒利的劍刃對於他不過是孩童手裏的玩具,隻要一個念頭,亞麻和鐵器便會被灼燒成灰燼包括使用它們的人。  所以當路加的劍鋒抵在他胸口時,蘭斯心平如水。  唯一的一次動搖,是那個太過靠近的小王子。  如果隻注視著路加的眼瞳,那麽他會誤以為路加是溫情脈脈的情人。而那微微上翹的眼尾,卻訴說著眼睛主人的輕佻與不懷好意。  小王子在極近的距離恫嚇他、威脅他,如同惡魔與他耳鬢廝磨,吐露誘惑的愛語。  這帶給蘭斯一種極為陌生的感覺。  身體不受控地繃緊,心跳似乎也有一瞬間的不規律蘭斯將它理解為對危險本能的警惕。  路加查理曼在聖國的名聲極為惡劣不堪,但沒人能夠否認,這位廢物美人的存在猶如王冠尖端的紅寶石,為聖國的至高王權添光增色。  惡劣不堪,確實如此。  但說愚蠢的廢物……似乎言過其實了。  讓蘭斯感到危險,準備以暴露聖力為代價相防備的,目前也隻有路加一人。  蘭斯再次回想起了那一瞥中的狡黠。  或許那個有關色情交易場所的決定,並不像它表麵看起來那般簡單。  *  入夜,路加踏著奴隸的脊背從馬車跳下,作為常客,他很快就被皮條客引入了“享樂窩”的內室。  當他走入室內時,他的朋友夏佐正淹沒在女人堆裏,暢飲著女人們口中的葡萄酒,時而爆發出爽朗的大笑。  他生得高大英俊,長發微卷低束在腦後,一派花花公子的模樣。偏偏腳上一雙硬皮軍靴,又顯示了他軍人的身份。  與聖國貴族普遍的淺色頭發不同的是,夏佐有一頭火焰般的紅發。  這一頭紅發代表著塞西爾家族來自北方蠻族的血統,夏佐那一支蠻族部落歸順於國王的先輩,由於作戰英勇血性,獲封了世襲伯爵之位。  但爵位不代表一切,自詡文明的聖國貴族仍舊將粗野的北方蠻族視為異類。  作為同樣被貴族排擠的私生子路加,便與夏佐產生了同病相憐的情緒雖然看在別人眼裏是臭味相投。  “……殿下!”  看到小王子的到來,夏佐局促地從女人之間擠了出來,臉上帶著不知是窘迫還是情動的紅暈。  “晚上好,親愛的塞西爾少爺。”路加玩味地笑道,“或許我的到來打擾了您?”  “路加。”夏佐誇張地歎了口氣,一把攬住小王子的肩膀,“別開玩笑了,我正等你呢。”  他注意到了路加身後的蘭斯,在他銀白的長發和綠眼睛之間掃視一圈,疑惑道:“那是誰?”  在他的印象裏,聖國並沒有銀發綠眼的貴族,路加身邊也沒有這樣的近侍。  “蘭斯。”路加微笑著,不太在意道,“或許你會更熟悉這個名字,‘蘭斯洛特溫士頓’。”  夏佐大為詫異,隨即深深鎖緊了眉。  “把這樣的人放在身邊……”他低聲對路加說,“你不會忘記他父親是怎麽死的吧?”  蘭斯的父親溫士頓老公爵並沒有和他的家人一起死在斷頭台上,而是先一步死在宮廷中一支弩箭擊碎了膝蓋骨,另一支則當胸穿過,血濺五步,罪名是行刺國王。  弓弩在聖國是禁物,被禁止使用於所有受洗的光明神教徒身上。死於弩箭,對溫士頓公爵這樣忠實的光明神信徒來說是莫大的詛咒。  然而所有貴族心裏都知道,一向善良正直的溫士頓公爵不會背叛他的國王。真正被暗箭所殺的不是國王,而是公爵本人。  至於溫士頓公爵與國王為何會爆發矛盾,即便在羊皮卷上也是個謎題。  所以嚴格意義來說,路加的父親是蘭斯的殺父仇人。  “當然記得,”路加似笑非笑地瞟了蘭斯一眼,“有的人可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呢。”  被他提到的銀發奴仆臉色平靜,一言不發。  路加無趣地聳了下肩,隨後他親熱地拉起蘭斯的手,轉身對想要跟進來的管家說:“亞伯不會也想參與年輕人的尋歡作樂吧?”  管家尷尬地頓住,俯首道:“那麽我和侍衛將等在外麵守護您,請盡情享樂,殿下。”  “看緊了,”路加意有所指,“我可不想聽到教廷的老家夥們在陛下麵前彈劾我。”  木門關緊,內室變成了貨真價實的享樂窩。  香風隨著女人們熱情地簇擁而上,她們對聖國的王冠瑰寶傾慕已久,此刻見到真人,恨不得要把他淹沒。  或許原書中的小王子擅於應付這種場麵,但對一直坐輪椅的路加來說,麵對這種“盛況”還是首次。  他極力維持著冷靜,裝出放鬆和熟稔的狀態,融入女人們的調笑。他認為自己在各方麵都演得很好,卻擋不住雞皮疙瘩爬上了臉頰。  夏佐哈哈大笑,對女人們喊道:“噓,收斂點,你們又不會付殿下嫖資。”  嬉笑聲像瘟疫般蔓延。  在有人試圖坐到路加腿上時,小王子如同被觸及逆鱗,他終於變了臉色,蒼白的麵頰上倏忽劃過一道狠厲。  腿永遠是路加的禁區。  在他發怒之前,有人隔開了那些女人。  蘭斯將他從脂粉堆中拉了出來。他的一隻手禁錮住路加即將發力的手肘,另一隻手臂則擋住了其他人,給路加留下一片不太擁擠的空間。  忠誠的奴仆在保護他的主人至少表麵上看來是如此。  夏佐驚掉了嘴裏的葡萄,意外地吹了一聲口哨。  路加卻知道實情。  “你的感覺很敏銳。”他在蘭斯懷裏正了正衣領,將粉白的脖頸藏回衣料裏,高傲地昂起頭,“再多一秒,她就會失去自己漂亮的腦袋。”  “保護您是我的職責,殿下。”蘭斯說。  這麽說著的時候,他的目光在路加臉上梭巡,在那些還未來得及退下的小疹子上停留了片刻。  那是受到驚嚇的表現,雖然麵前的小王子努力展現出自己的強勢與狠辣。  這讓蘭斯莫名想到了豎起滿身尖刺,腹部卻很柔軟的刺蝟。  “有所進步,至少回答不是‘是,殿下’了。”路加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心思。  粉色正從他臉上褪去,他挑起眉稍道:“作為嘉獎,你被允許和我跳一支舞。”  那種狡詐的自信又回到了他眼中。  蘭斯微微一頓,彎腰行了一個騎士禮:“我很榮幸,殿下。”  妓院又不是宮廷,跳的舞還能是什麽正式的舞蹈?不過是隨性所欲地貼身轉幾個圈,做肉欲的遮羞布罷了。  蘭斯的舉止卻認真得如同在聖教堂中邀請一位公主。  他銀白的發絲在享樂窩暗紅的火光中依舊聖潔,顯得格格不入。奇怪的是,這舉止放在蘭斯身上絲毫不顯荒謬,更讓人生不起嘲笑之心,反而會產生膜拜感。  他仿佛傳說中孤身深入魔域的聖子,伸手給予惡魔寬恕與救贖。  直到路加將手搭在神子手中。  小王子身上血紅與暗紫色的珠寶折射出胭脂似的光,銀發被豔情的顏色玷汙,釋放出迷離的光暈。  他們以蘭斯莊重溫雅的宗教式宮廷舞開始,而路加則不斷打亂他的節奏,插入混亂的錯步,兩人逐漸加速,最後演變成毫無章法的狂亂旋轉。  紅與白交織的旋渦,席卷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曲終了,掌聲中路加微微喘息,他的雙腿湧上了疲憊感,以及如火焰灼燒般的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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