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調不複往常的溫和,那神咒中充斥的是不可饒恕的憤怒。  請求神賜太陽之火灼燒異教徒那是奪人性命的光明神術。  “蘭斯,不要。”路加低聲說。  神咒停止了。  路加推開他,直麵管家的臉,一劍揮下。  管家的人頭應聲滾落。  一層無形的光幕替他擋下了無頭屍飛濺而出的血,濺血聲之後,林間重歸沉寂。  收劍歸鞘時,路加的劍抖了一下,鐵器相撞,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殿下。”蘭斯嗓音低啞。  路加恍若未聞。他蹲下身,小心地抱起了斬於他劍下的頭顱。  蘭斯走到他左側,看到了他麵無表情的臉。  不知哪裏濺來的血沾在路加臉上,淚水從左眼淌落,融入血滴之中。血與淚纏綿滑下麵頰,淌入頸窩。  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襲擊了蘭斯的心髒。  他從身後輕柔地抱住了路加。第21章 加冕稱王  夕陽西下,餘暉中蘭斯從身後擁住路加,兩個人的影子長長拖曳,在盡頭合二為一。  他們那樣維持了很長時間,直到侍衛來詢問他是否要處理掉屍體。  不一會兒,焚燒的氣味升起,蘭斯將路加身上所有沾到血跡的衣服都燒掉,替他換了新的鬥篷和手套。  “我隻是裝裝樣子。”  路加揚起臉,任由蘭斯用巾帕擦掉他臉上的血跡和淚痕。  “小王子殺了他親愛的管家,他理應傷心。其他人必須見到我難過的樣子,才不會懷疑。”  蘭斯手頓了一下,淡淡道:“足夠了,殿下。已經沒必要裝了。”  路加可能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模樣。  蒼白的臉上隻有眼眶是通紅的,紫眸泛灰,盈盈水光汪不住,還在向外瀉露。  蘭斯有時覺得他搖搖欲墜,然而仔細看去,路加的站姿還是那麽挺拔,步履還是那麽穩健。  但有時候眼睛會撒謊。  剛才蘭斯抱住他的時候,他們的身體緊緊相貼,所有從路加內心深處釋放的情緒震動著肉體,穿越了語言和視覺的欺騙,傳達到蘭斯身上。  路加在很細微地發抖。  那是任何視覺都難以察覺到的,隻有通過身體相連,才能獲知他一瞬間的感覺。  蘭斯斂起眸子,溫聲道:“如果殿下需要傾訴,我永遠都會是您最好的聽眾。”  他擦幹水痕後收回了手,巾帕擦拭的柔軟觸感仍殘留在路加的臉頰上。  就像剛才的擁抱一樣溫柔。  “不是傾聽‘懺悔’嗎?”路加神色和軟了些,“畢竟我親手殺了像父親一樣的人。”  “那您後悔嗎?”蘭斯問。  “當然不。”路加道。  蘭斯向他笑了一下。  路加多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換了個話題:“阿芙拉怎麽樣了?”  蘭斯笑意收斂下來,恭敬道:“請殿下放心,我已經將您的妹妹送到了您的臥室。”  “她和你說了我劍術老師和管家的事?”  “是的,殿下。”  路加明白過來:“所以是阿芙拉讓你這麽做的。”  讓他來找自己,讓他安慰自己。  蘭斯一怔,嘴唇微動,沒有說話。  他默默撿起了之前情急之下投擲出的劍,收回腰間。  “請允許我為您清潔佩劍。”他對路加說。  路加默許了。  鑄造這柄細劍的人隻當它是工藝品,從未料到它有殺人的一天。現在它卷了刃,血凝固成紫紅色,斑駁黏著在劍身上。  蘭斯用巾帕蘸水擦劍,即便是處理殺人痕跡,他依舊像擦拭神像般聖潔虔誠。  路加忍不住想,這個人生來便該在聖光之下引領千萬信徒祈禱,而不是觸碰這些世俗的汙穢和血跡。  他就靜靜欣賞著蘭斯擦劍,替他感到惋惜,同時又生出褻瀆聖靈的快感。  許久後蘭斯細嗅劍身,為著上麵揮散不去的血腥味蹙了一下眉,抬頭提議道:“我們的劍相同,或許我可以與殿下互換佩劍。”  “不必了,”路加道,“我不希望你的劍沾上人血。”  蘭斯微微一怔,垂眸捧著佩劍:“但它身上血氣太重,我怕它會驚擾到殿下。”  “我倒是很喜歡。”路加接過佩劍束在腰間。  他望向天邊血玫瑰色的夕陽,淡淡道:“這柄劍就像……浴血重生一樣。”  他沒有時間讓那些柔軟脆弱的情緒左右自己。  夜晚將至,屬於今夜的戰鬥還未結束。  路加翻身上馬,殘陽倒映在他眼中,璀璨奪目。  希望那三名扈從騎士能完美完成任務,如果不行,安其羅也會監督他們做到的。  畢竟從那些刺客們的屍體來看,安其羅可是一條極具威懾力的“瘋犬”。  *  夜幕之下,四人四騎在森林間穿梭。  安其羅舉著火把,鬥篷飄飛間,偶爾顯露出他腰間那柄剛剛收割完幾十條人命的斧頭。  他從兜帽下露出了小半張白淨清秀的臉,覷著其餘三人笑道:“躲那麽遠做什麽?我又不吃人。”  他一出聲,其他三名騎士都本能地渾身一震。  任是誰目睹這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掄著斧頭砍人如砍瓜,晚上都會做噩夢的!  小王子手下居然有這麽可怕的殺手!幸虧蘭斯洛特少爺囑咐他們不能有二心,否則之前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們幾個早就被這少年順手砍了!  “請問您……您師從何處,高姓大名?”奧利弗膽戰心驚地開口。  “我叫‘獵狗’。”安其羅想了想師從的問題,他沒有老師,唯一的學習方法是主人送給他的書,便道:“是我的主人路加教我的。”  奧利弗嚇得差點墜馬。  說好的愚鈍不堪、瘦弱驕縱呢?  路加查理曼,恐怖如斯!  奧利弗今日第一百次慶幸自己沒露出反心,第一百零一次為蘭斯洛特少爺的遭遇感到絕望。  “別分心,好好趕豬。”安其羅掂量了兩下斧頭,輕快地笑著,“應該快到了。”  野豬怕光,慣於在夜晚活動。生在鄉野的奧利弗很擅長用火把和香薰的煙氣驅趕野豬,四個人相互配合,野豬群的行進路線幾乎和計劃中一樣。  他們的視線盡頭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光,還有貴族們的吆喝聲。  奧利弗吹了聲口哨,他們同時滅了火把,隱沒於黑暗中。  這個時間點,幾乎所有貴族們都已經安營休息,唯一還在狩獵、必須加倍努力才能贏得狩獵日魁首的人隻有大王子戴納。  “是野豬群!”最前麵的戴納興奮地大喊。  他身後的弗羅門斯公爵眉頭一皺。  然而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戴納便彎弓搭箭,瞄準了最前麵的野豬王。  “住手!”弗羅門斯公爵喝道。  已經遲了。  那支刻著大王子名字的箭簇已經紮進了野豬王的屁股。  它怒嚎一聲,在大王子手中火把的震懾下變了個方向,領著野豬群繼續向東邊衝去。  暗夜裏,安其羅無聲吹了個口哨。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混亂中,他和三名騎士匯入貴族之間,明裏暗裏驅趕野豬向正東的方向駛去。  那是國王安營紮寨的方向。  *  此刻的國王,正處於酣睡之中。  下午他便選了處風景秀麗的空地安頓下來,和情人玩鬧一通,累得倒頭便睡。  他不喜光線影響睡眠,侍衛無奈隻得澆滅了篝火,整座營寨隻亮了三四束火把。  因此,當野豬王頂開王室護衛,衝進國王的帳篷、挑起他的被單時,國王才驟然從睡夢中驚醒。  迎接他的是一張比任何噩夢都更恐怖的豬鼻吻,以及兩顆雪亮的獠牙。  臭烘烘的口水噴在他臉上,國王蹬動兩條肉腿,發出殺豬般的尖叫。  卻在這時,一道劍光劃破營帳,馬蹄從身後踏來。來人金發璀璨,一手執劍一手執火把,向野豬王劈去。  他比任何騎士都更英勇,胯下黑馬和手中之劍仿佛與他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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