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懷疑我麽?”路加蹲下身,“我從來沒有違逆過您,一直是您最好的兒子,不是嗎?”  “路加,我的好兒子……”老國王掙紮著撲向他,“救救我……”  “隻要您當場指認宮相逼迫您退位的行徑,並如實說出您被虐待的情況就好了。”路加笑著說,“順便,宣布我為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好、好,我都聽你的,你要遵守諾言啊……”  路加隔著鐵甲,輕輕拍了拍老國王的頭。  他垂著眼,微笑純善,鐵甲摩擦卻發出了宛如磨鍘刀般的聲響。  “護他上馬,準備攻城。”路加站起來,眼中一片冷漠。  老國王被架出去之後,安其羅才聳肩道:“國王被下了劇毒,需要我去接阿芙拉小姐,替他醫治嗎?”  “能活多久?”路加問。  “至少也能堅持一天。”  “足夠了。”路加戴上頭盔,走向外麵的藍天。  攻城非常順利。  宮相一黨完全沒想到他獲知消息這麽快,行動這麽迅疾,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在千人聚集的加冕禮之上,路加騎行而入,人群議論紛紛,為王子和他的親衛隊自覺讓行。  加冕禮外圍的兵戈聲已經接近了尾聲,八名貴族領主手下的騎兵和北地騎兵從四個方向包圍了典禮現場,夏佐帶頭衝鋒,一刀將宮相扶持的將軍劈成兩半。  流矢射來,平民驚惶萬分,路加道了一聲“蘭斯”,便有一層無形的光幕籠罩了平民,將流矢擋在外麵。  場麵已經完全控製在路加掌中了。  “你、怎麽可能……!”宮相瞪視路加,目眥欲裂。  路加摘了頭盔,麵上帶著從容的笑,仍是不疾不徐地向他們逼近。  宮相拔出佩劍:“局勢已定,道爾查理曼已經親自寫下了由大王子繼承王位的遺囑,你又來做什麽?”  “我來做什麽?”路加冷笑一聲,“我來替我的父王,誅殺篡位者。”  隨著他的話聲,國王撲了出來,聲嘶力竭地哭訴宮相違反協議,哭訴大王子忘恩負義,對他施行虐待。  他帶著哭腔向他們咆哮,滿臉紅通通的肉不住搖晃,所有人都確認了這是如假包換的老國王。  老國王也是第一次得到這麽多人的注目,越嚎越投入,矛頭一轉,對上了手端王冠準備加冕的教皇。  “哥哥!我是多麽信任於你,你卻幫著我的逆子,幫著外戚,要折磨我!置我於死地!”  老國王和教皇本就是親生兄弟,坐穩王位也全憑教皇扶持。他的信任遭到背叛,控訴得真情實感。  “助紂為虐,兄弟相殘。”路加朗聲道,“伯父,你已經不配為教皇。”  鬧劇夠多了。  “出手吧。”路加冷淡地說。  這是一場激烈、卻勝負已定的交戰。  宮相的項上人頭被路加親手斬下,所有親衛無一生還。  王後與大王子被捕,教皇落敗於蘭斯手中,將在數日後秘密處以死刑。  深夜。  路加處理完了殘局,鎧甲上的血跡已經幹涸,濺滿了斑駁的汙跡。  他走過燈火長明的王宮走廊,走進了一間重兵把守的臥室。  老國王正躺在床上,因為體內劇毒發作而呻吟不止。  “看好門。沒有我的準許,任何人都不允許入內,包括我的契約騎士。”路加對侍衛說。  他吩咐蘭斯去親自看守教皇,蘭斯恐怕無法時時刻刻都盯著他。  “是,殿下。”侍衛們齊聲道。  門緊緊在路加身後閉合。  年輕的王子手染鮮血,靜靜站在月光下的毛毯上。  他懲罰性地迫使自己傾聽生父痛苦的悶哼,聽著聽著,卻逐漸走了神,去聽窗外的雨聲。  又下雨了。  這場大雨將對這血腥的一天做一個洗禮,今夜之後,王宮仍舊是金碧輝煌的王宮。  “好疼……女人,女人在哪裏……醫生……”呻吟聲不斷。  路加在月光下默然轉身。  老國王劇烈抽喘著氣,臉上時而漲紅時而青白。宮相給他下的毒很奇詭,這種情況下死亡,不像是毒死的,更像是意外房事猝死。  為了充分吻合老國王的性格,宮相在下毒這方麵倒是用了心。  路加從心口的鎧甲下取出母親的畫像。  “你還記得這個女人嗎?”  老國王忽地就怔住了。  “我的伊麗莎白……”  路加眼神一暗。  老國王像打了興奮劑一般,猛地向他手中的畫像撲來。路加藏了畫像,卻被拽住了手腕,拖到了床上。  磕了藥的老瘋子。  不過路加比他更瘋。  路加沒有閃躲,反而拽起老國王的衣領,卡住他的脖子,近距離逼問。  “蘭斯真正的生母葬在哪裏?”  老國王也沒想到他氣勢洶洶地逼過來,卻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想不起來……”  是“想不起來”,而不是“不知道”,這說明老國王認識蘭斯的母親。  “說!”路加低吼。  “去問王後!”老國王掙紮著後退,“我所有的女人都由她處理,她知道!”  路加放過了他。  他和蘭斯的母親,都是國王的情人。  他忽然覺得好笑,頹唐地順著床邊滑落,坐在地毯上。  “你明知我和蘭斯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卻想讓我們交好,幻想我們親兄弟之間產生肮髒的肉體關係。”  路加難看地扯了一下嘴角。  “這讓我有時不確定……我的父親是人還是獸。”  “你知道了?”老國王粗粗喘氣,“你不喜歡嗎?那樣不是更刺激嗎?”  路加將額頭抵在膝蓋前,嗤嗤地笑了。  笑著,他渾身的鎧甲都在顫抖,好像有窗外的雨水落進來,鹹澀的,在膝彎內側的鎧甲上洗出了兩道銀亮的水痕。  或許他的父王是把他當成了小伊麗莎白,又把偷吃公爵夫人的欲望寄托在了蘭斯身上……  無所謂了。  他沒必要弄懂一個變態的想法。  路加枯坐了整個夜晚,聽生父垂死掙紮,然後呼吸漸弱,最後連那微弱的呼吸都停止了。  隻剩下了沉悶的雨聲。  天空陰沉,不辨黑夜白晝。路加以為自己所處的時空是永夜,直到蘭斯推開了門。  “什麽時候了?”他紅著眼眶問。  “早晨,殿下。”蘭斯緩步走來,“很抱歉違反了您的命令,房間裏一直沒有聲音,我很擔心。”  “嗯。”路加沒說什麽。  蘭斯掃過了老國王的屍體,單膝蹲跪在路加麵前。  “你多看看他,”路加說,“記住他。”  記住你父親死去的樣子。  蘭斯莫名,不明白殿下為什麽讓他關注老國王,但還是照做了。  屍身沒有異常。  “殿下?”蘭斯詢問。  路加搖頭。  他不能告訴蘭斯,他們都是王子。  王室血脈,尤其是上一任國王的親血肉,意味著很多東西。它意味著,蘭斯也擁有王位的繼承權,以及教皇之位的選舉權。  兄弟鬩牆、同室操戈,每一代的國王手中幾乎都要染上兄弟姐妹的鮮血,最後隻剩孤身一人。  教皇與老國王,他和大王子,還有他和蘭斯……  路加不會讓蘭斯有機會長出豐滿的羽毛,對他的王位產生任何威脅。  更何況,還有前世的命運在不斷向他發出警告。  他垂著眼睫,望著蘭斯一點點為他卸下鎧甲,按揉勒出青痕的皮膚,然後擁他在懷中。  “殿下,不要難過。”蘭斯輕聲安撫他,“無論任何事情發生,我都會永遠忠心地陪在您身邊。”  路加知道自己是個自私又多疑的人,不值得任何信任與愛。  他寧願折斷自己的一邊翅膀,也不會讓蘭斯這隻翅膀有獨立飛翔、將他拋棄的可能。  “該準備葬禮了。”路加貪婪地嗅聞著蘭斯頸間的氣息。  “殿下,我想為您加冕。”蘭斯攬著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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