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寧耀看見這個人的第一眼感想便是:好大的排場,好標準的大佬出場架勢,這肯定是個大人物。 悠悠琴聲從轎內傳來,恍若能洗滌盡世間萬物。而等到一曲彈盡,這一隊人的步伐也停了下來。 “此曲,送給諸位修士。”坐在轎子裏的人開了口,他的聲音如琴聲般悅耳,說出的話卻是不怎麽美妙動聽,“聽完我這一曲,諸位也是時候離開了。” 話音落下,跟隨著他的青衣修士們四處散開,他們訓練有素的驅趕其他修士,而驅趕的方向,正是城門。 他是要把其他的修士,都趕出這座城池! 寧耀聽見客棧內其他在吃飯的修士低聲驚呼:“他居然也來了!” 寧耀連忙問:“他是誰?” “排行榜上第七的魔琴,如今已到化神後期,半步大乘,沒想到他居然想要通過這種手段獨占神跡!” 又有另一人道:“不對,我進城之時,還見到了好幾個同樣是排行榜上有名的人物。魔琴必不可能自己作出如此決策,應該是他們共同商量好了,將城內的普通修士全部驅逐出城,免得神跡在陰差陽錯之下,落在我輩手中!” 這個猜測實在很有可能是事情真相,眾人議論紛紛。而有幾名跟隨魔琴的青衣修士,也在這時踏入了客棧內。 “別吃了別吃了,不想死就馬上走!” “全部離開聖蘭城!” 坐在轎子裏的琴魔也適時開了口:“強者為尊,若是有不服氣我安排的修士,大可以到我麵前來,親口跟我說說。” 這種時候的威脅絕不會是玩笑話,修士之間殺人不見血,境界高的修士想要殺死境界比他低的修士,比捏死一個螞蟻還要容易。 在座不少人臉色微變,但大都敢怒不敢言,他們灰溜溜的起身,低頭快步離開。 寧耀緊張的拽住鬱澧衣袖:“我們也走?” 寧耀一邊說話,一邊飛速地在腦子裏麵想有沒有什麽方法能夠留下來。 這個世界對於鬱澧而言充滿惡意,隻要有人比鬱澧強,那麽鬱澧麵對的,隻會是各種痛苦與廝殺。 隻有鬱澧站在最高點,才有可能享有平靜。 所以這個神跡很重要,就算鬱澧用不上,也不能落在別人手裏。鬱澧被寧耀扯著,臉色平靜,大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氣勢,淡淡道:“吃你的,管他們做什麽。” “我也不想管,這不是不管不行……”寧耀一邊小聲說著,一邊看向客棧裏其他地方,然後突然發現,坐在他們後麵的,有兩桌人也沒有走。 那兩桌人和他一樣,全部頭戴帷帽,讓人看不清臉。他們安靜的吃著東西,仿佛沒聽見青衣修士的驅趕似的。 也許是這沉默的態度顯得太過囂張,青衣修士拔出劍來,嗬斥道:“喂,你們,為何不走!” 青衣修士的劍指著的是人數最多的那一桌人,那一桌人細嚼慢咽的吃完了碗裏的菜,這才有一人放下筷子,反問道:“為何要走,你算哪根蔥?” 青衣修士臉色幾經變化,最後咬牙切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提劍便要砍過去,而那之前說話的人手一抬,碰上自己的帷帽帽簷,彈指之間將帷帽摘下,當做回旋鏢一般投擲了出去。 原本極易被破壞的帷帽疾射而出,在那名青衣修士反應過來之前,穿過了他的脖頸,然後又重新飛回到了主人的手上。 而此時,青衣修士應聲倒地,從脖頸上湧出的鮮血,染紅了身下的大片地麵。 那人將帷帽重新戴在頭上,有幾根遮擋麵容的白紗上染了血,那人便將那幾根染血的白紗去了,露出俊朗的五官,還有臉側淺藍的長發。 “想跟我們走?嗬,你們哪來的本事。”那淺藍長發的男人笑了笑,絲毫不掩藏眼底的不屑。“讓你家老大過來,親口跟我說。” * 進來的青衣修士們已經又盡數離去,隻除了那具,倒在地上再無聲息的屍體。 寧耀臉色發白,穿越來這裏這麽久了,直麵這種血腥場麵,依然讓他惡心想吐。 這場景其實每個修仙者都已經習慣,見不得這副景象的人,通常隻會被嘲笑為深閨裏的公主,還修什麽仙,找個夫君嫁了算了。 鬱澧沒有笑,他動了動手,讓地上的屍體和血液消失,詢問到:“空氣不太好,換一家店吃?” 寧耀搖搖頭,慢慢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他是萬萬沒想到,坐在他後麵的,會是妖族。 淺藍色頭發,雖然和他以前見過的那幾個二腳蛇妖完全不同,但是難道……這些妖也是龍族血脈後裔? 思索之間,琴魔的軟轎也已經飄到了客棧門口,轎簾被從裏麵掀開,一個穿著淡雅衣袍,看起來是青年模樣的修士,抱著琴走了出來。 他的目光掃過那淺藍的發色,微微皺了皺眉:“妖?” “妖族修士,來我人族地盤做什麽?” 淺藍色長發的男人笑了笑:“嗬,聖蘭成常年幹旱少雨,聖蘭城城主重金聘請我們來施法降雨,給我們任何時候進出城的自由。我們想來就來,想走便走,你還能趕我們出去不成?” 琴魔抱著琴,嘲弄的看了看外邊晴朗的天空:“聖蘭城確實常年幹旱少雨,可據我所知,就算請了幾位,這裏也從未下過大雨。這,便是幾位妖族修士的功力嗎?” 短短幾句話,惹得眾妖勃然大怒。 “就算你想趕,也沒有這個本事!”話音剛落,淺藍色頭發男人一拍桌子,躍起向前,向琴魔攻去。而其餘和他一同坐著的妖,也在同一時刻加入了戰局。 琴魔也不是什麽草包枕頭,一揮琴弦,音浪震動,將所有攻擊隔絕在外,同時製造出攻擊的音波。 客棧裏的桌椅哪能承受得住這種級別的攻擊餘波,紛紛垮塌,碎成了粉末。 不隻是桌椅,整個客棧都已經搖搖欲墜,隻是這個時候,已經無人關心客棧是不是還能安然無恙了。 膽敢在這個時候來這裏競爭神跡的妖族,自然也不會是等閑之輩,加上妖多勢眾,一時之間將琴魔壓著打。 眼看著獨木難撐,魔琴一揮手,琴聲變奏,震耳欲聾,全城的人都能清楚的聽到這個琴音。下一瞬,琴魔旁邊出現了幾個氣質不凡的人。 如果有其他修士在場,就能立刻認出這幾個人的身份,都是排行榜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在一片廢墟之中,兩撥人都暫時停了手,遙遙相望。 兩邊的實力都非常強勁,誰也沒有率先出手。 因為戰鬥而紛紛揚揚的煙塵慢慢塵埃落定,讓客棧內的場景能夠清晰展現。 所有人臉色都是一變。 在一片混亂的客棧裏,居然還有兩個人,一動不動的坐在原處吃飯! 他們周邊很整潔,半點灰塵也沒有,桌椅完好,就連桌麵上的菜都還冒著熱氣。 什麽人,居然還敢麵不改色的待在這裏,而且輕輕鬆鬆的扛下所有靈力餘波? 這看起來,壓根不把他們所有人放在眼裏! 眾人正驚疑不定時,那坐著的兩人中,穿著淺色衣袍,身形更為單薄的人開了口:“諸位打完了,可否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說說話?” 妖族脾氣更為暴躁,加上覺得自己被人瞧不起了,淺藍色頭發的男妖怒而開口:“什麽人,少在這裏少裝神弄鬼!” “嗬嗬。”說話的人並不生氣,隻是語氣中有些感慨,“沒想到會在這裏偶遇同族小輩,爾等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什麽同族? 脾氣暴躁的妖當即一躍,躍到了說話之人身後。 “同族,你也配——” 大量不雅之詞卡在嘴邊,妖看到了那人披散在背後的長發,竟是深如海洋般的湛藍! 有隱隱的雷聲開始響起,風,也突然變大了。 “聽聞聖蘭城常年幹旱少雨,我便送上一點小小的禮物。”身形單薄之人淡淡道。 暴雨傾盆而下,這是聖蘭城千萬年以來,從未有過的充沛雨量。 站在魔琴旁邊的聖蘭城城主半跪在地,不敢相信的用手捧起積蓄在地上小坑裏的雨水,又抬頭看看那個在暴雨當中,明明沒有使用絲毫靈力,卻被所有雨滴避開,衣袍幹爽整潔的人。 “諸位,可冷靜下來了,願意聽我說說話?”寧耀微微一笑。第24章 沒有人,敢對這個神秘莫測的男人,說一聲“不”。 之前滿心憤怒,覺得自己被瞧不起了的妖族們,如今站在寧耀身後,一臉驚歎的看著那披在背後的深藍長發。 這得是多純正的血統,才會有這麽美麗的發色! 高貴的血脈果然令人折服,哪怕看不到臉,他們也能感受到從這個人身上傳出來的親切感和吸引力,吸引他們去靠近他,凝視他,臣服於他。 這一定就是傳說當中,他們一族裏,擁有最頂級血脈的近龍之妖才能擁有的天生吸引力! 幾個妖這麽想著,更加堅定的站在了寧耀身邊。 突然出現兩個不知深淺但是一看就不簡單的人,加上那邊妖族的臣服,琴魔和其他幾個修士,更加的不敢輕舉妄動了。 “這位道友,想說些什麽?”琴魔盡量溫和的問。 寧耀裝作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擺出自己最高深莫測的模樣,淡淡道:“大家來這裏的目的,想必都是為了爭奪神跡。如今真的⑵鵠矗隻會兩敗俱傷。” 寧耀輕輕一笑:“而我等作為龍族,吸收天地靈氣,受天道庇佑,傷勢恢複的速度極快,你們真的想要和我們打?” 琴魔等人臉色一凝。 他們也曾聽說過,真正的上古大妖肉體強悍,極難被真正的殺死,隻要還留有一口氣,就能迅速的恢複。 隻是如今說是龍族後裔的那些妖,體內的龍族血脈早就被稀釋得快比清水還要清,哪裏還會有那麽快的自愈能力?這也是他們敢於動手的原因。 可眼前這個妖不同,不管怎麽看,他都像是那隻會在傳聞中出現的大妖。掌控著風雨雷電,於最危險的漩渦中心也能麵不改色,可見其的實力。 幾人對視一眼後,早已被無數人尊稱為老祖的琴魔,對著寧耀微微欠了欠身:“是晚輩失禮了,您說得是,既然大家都為爭奪神跡而來,那不如公平一些,等到神跡現身,再各憑本事爭奪。” 琴魔俯著身,眼睛看著地麵,身體已經開始緊繃而起,生怕有說得不對的地方,對方突然動手。 但那人隻是淡淡道:“如此便好,我不愛打⑸鄙保希望諸位……不要讓我有能動手的機會。” * 事情商定好,琴魔等人匆匆告辭離開。而妖族還想糾纏著寧耀,寧耀不輕不重的把茶杯往桌麵上一放:“吾不喜吵鬧,出去。” 等到那些妖族也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寧耀這才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哇的一聲,趴到了桌子上。 好累啊,裝成大佬真的好累啊,他隻是一條熱愛和平的鹹魚,為什麽要絞盡腦汁的做這種事情? 嗚嗚,還不是為了那個J跡。 寧耀休息完了,直起身,對著鬱澧驕傲道:“這樣我們就蒙混過關,能混在大佬堆裏不被趕出城,到時候和他們一起搶厲害寶貝了!我厲不厲害?” 尋常人這樣自賣自誇或許會讓人覺得油膩,這個人這麽做,卻絲毫不會讓人厭煩,隻覺得可愛。 鬱澧可以直接出手這樣那一群人全部鏟除,但他看了這麽一場好戲,心情頗為不錯,便也沒有了告訴寧耀事情真相的想法。 “如果沒有我急中生智,我們早就被趕出去了!唉,我可真是個天才。”寧耀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