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就看出來了,少東家愛茶,品茶講究,飲茶認真,自然要投其所好。  兩人沒有急著談事,專注看倒茶人精湛的手藝,曲漾鼓了鼓掌,眼裏是由衷的讚歎。  倒茶人含笑退下:“慢用。”  “安伯做事我一向放心,鬧事人挑得都很不錯。”  安德正心情稍鬆。  曲漾抿了一口,接著問:“錢備好了?”  “一早備好,隻等您下發命令了。”  四個小時後,有三十年曆史的福壽門分店正式關門大吉,掌管事務的安掌櫃振臂一呼,帶頭跳槽。  “兄弟們聽我一言!不出一周的功夫,咱這條街上還得再開一家多層食品店,叫祥德苑。要是有願意跟我老安繼續幹下去的,就過來報個名。”  翌日一早,林奕吃早飯的時候看到關於自己的報紙。  拿起來一看,林奕氣得仰倒,好懸沒背過氣去,隻見報紙上寫道——  “黑心老板唯一兒子宣布與其父斷絕關係,遣散福壽門分店。”  “混賬!”  分店地段絕佳,收益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單是在美食街上占了塊地方,就能為福壽門吸引不少人氣,而且前段時間買食材的投入還沒有撈回來。  林奕往樓上走,一腳踢開曲漾所在房門。  裏邊早已人去樓空。第115章 虐文女主的病弱哥哥五  怒從心頭起,或許還夾雜著不易察覺的的惶惑,林奕將蔣瑜淮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  裏邊常用的東西都被人帶走了,窗明幾淨,不留塵埃。  家裏空曠冷寂得可怕,林奕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衝到蔣珊的房門前,狠狠拍門:“珊珊?”  沒有動靜,林奕推門而入,裏邊比蔣瑜淮的屋裏空得更厲害,僅從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一掃而空就能看出。  林奕的麵龐盡是空白,這一切毫無預兆,就像一個響亮的耳光——“啪”拍在了臉上。  等回過神,惱怒才後知後覺地燃盡了理智,林奕一腳踢倒礙眼的梳妝台,鏡子“劈裏啪啦”碎了一地。  “這兩個白眼狼!”  居然敢擺他一道,整垮分部,跟他斷絕關係?  林奕眼裏冒火,注視著腳下碎片停留了許久,忽然往樓下書房跑。  他輸入密碼打開保險櫃,在一摞紙中翻找。  林奕記得很清楚,他給放在中間了,但等他翻到,發現那張發舊的紙早已被換成了一張簇新的紙張。  分店地契沒了!  林奕腦子轟隆一聲響。  蔣瑜淮那個狼心狗肺的不孝子!  他將紙從中抽出來,上邊寫著:  誠幸與林先生斷絕父子關係,於此收回昔日外祖贈予生辰禮。此後林先生養生喪死皆由私生子妥帖作為。  字裏行間陰陽怪氣,林奕怒不可遏,一巴掌將這張破紙拍在桌前,狠狠碾碎。  過了許久,林奕冷靜下來。  他猜的沒錯,蔣瑜淮果然狼子野心,隻怕是記恨他將當年蔣家財產易姓為林已久。  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分店留下的不利輿論處理好,食材有問題這類事件之前也不是沒發生過,每次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些鬧事的所圖也不過是錢罷了。  ……  新家不比林府豪華,一切從簡,舒適為主。  新店籌備交由安德正,曲漾最近閑著沒事,就窩在家裏邊抽查蔣珊課業,監督她完成白話詩集。  蔣珊年紀輕輕,最近頭發掉得都勤了很多。  祥德苑開張前一天,曲漾將這幾天收到的第十封信欣賞完,文風比蔣珊這個花季女文青還油膩矯情。  林茂源這鬼東西。  他照例交由毛六團吧團吧扔紙簍裏。  曲漾覺得自己的教育方式很有必要改改,成天讓蔣珊窩家裏寫寫寫,很容易給滿腦子傷春悲秋、男歡女愛一掛提供溫床,成為下一個林茂源。  越想越是有理,曲漾叫住蔣珊:“今天我們出去走走。”  蔣珊跳起來,殷勤地湊過來推輪椅:“好啊好啊,哥咱們去哪兒?”  “隨便走走,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可以說,”曲漾回頭看向蔣珊,後者不知想到了什麽,明眸一亮,他便微笑著補充一句,“當然,路上頭暈了也要及時說。”  感受到長兄的關懷,蔣珊麵色一僵:“……”  毛六忍笑跟在曲漾後邊,背身將大門鎖上。  說是隨便走走,以曲漾的情況也走不了多遠,充其量就是住宅周邊的街道。  約莫二十分鍾後,蔣珊望著前邊烏泱泱的人群,不解問:“這是怎麽了?”  她不自覺停下腳步,望著前邊衣衫破舊打補丁的人群,這些人一看就生活在最底層,瘦骨嶙峋沒二兩肉,髒汙的頭發打結,與繁華的湖城格格不入。  蔣珊感覺到一股視覺的衝擊,失去言語的功能。  毛六不著痕跡瞥了曲漾一眼,少爺靜靜注視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於是輕咳一聲解釋道:“小姐,咱這年景你也知道,安定的地方也就那麽幾個,其他地界上並不太平。除了人禍啊還有天災,真要是遇上饑荒發大水泥石流,國庫撥不了多少款,他們隻能當流民,幽魂似的四處飄。”  蔣珊沒說話。  “來湖城的人越來越多了,想在湖城找份生計也越來越難。福壽門分店不是關門了嘛,少爺想著還剩下不少食材,就都給這些人分了。”  蔣珊抿了抿唇。  這年頭有人活得艱難,她未必沒有聽人說過,未必沒有在報紙、文學作品上看到過,隻是如此直觀地看到這“艱難”,她喉嚨似被扼住般窒息。  蔣珊深深吸了口氣,胸口發悶,推著曲漾走了,隻是剛才的畫麵一瞬間在腦海裏紮了根,揮之不去。  一路上她沉默著,偶爾毛六會出聲詢問她累不累,提出還是他來推輪椅,被蔣珊拒絕。  曲漾買了點小零食,攤販拿油紙包著,隔熱很好,他遞給蔣珊:“這片的小吃都不錯,來,吃點。”  蔣珊下意識地伸手接過,輪椅由毛六來推了。  她吃了幾口,餘光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手頓住。  坐在一家店內的年輕男子看到她先是驚喜地笑了,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的喜色褪得一幹二淨,失落地垂下頭。  ——擠眉弄眼,故作姿態。  曲漾冷眼旁觀,清楚地感覺到身邊的蔣珊有再次頭昏腦脹的衝動,她實在好奇,幾天不見林茂源為什麽不願麵對她。  她的不自在太過明顯,連毛六都察覺到了。  蔣珊一緊張,手指又開始在裙擺上摳摳扯扯,腳下慢慢騰騰地往前挪,出乎意料的是——  “朋友?”曲漾望向店內的林茂源,朝對方微笑致意,又轉而注視蔣珊。  蔣珊很慢很慢地點點頭。  “他一直在看這邊。”曲漾又道。  額頭冒出細汗,蔣珊不清楚曲漾的態度,心裏很是沒底,小聲試探:“哥,這是我在文學創作上的知音,我……我過去跟他打個招呼?”  知音?  曲漾品了品這倆字。  “出來有段時間了,正好歇會兒,一起過去吧。”  瞟見曲漾也跟著過來,林茂源低著頭平息情緒。  他聽林奕說了,蔣瑜淮知道他爹有私生子存在,但目前還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暴露。  暴露也沒什麽,蔣瑜淮出了昏招,居然和林奕解除了父子關係,簡直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不過,他想到蔣珊,又覺得暫時不暴露還算好。  不知道身份揭曉時,蔣珊知道自己居然對同父異母的哥哥產生情愫,愚蠢、不倫,那時候她會是什麽表情呢?  真是期待啊。  即便是心思沉在陰溝裏,林茂源在拆白黨待了這麽多年,明麵上依舊是一派光風霽月的瀟灑模樣。  他一身西裝筆挺,皮囊也好看,不明白實情的人多會以為是翩翩濁世佳公子。  “你好,”林茂源伸出手,笑道,“你就是珊珊經常提起的兄長吧?久聞瑜淮兄姓名。”  “這位先生是?”曲漾並沒有握手的打算,神情淡淡。  暗流湧動,蔣珊硬著頭皮介紹:“哥,這是林茂源,與父親同姓,茂林修竹的茂,源頭的源。”  “也姓林?”曲漾狀似無意問了句,麵上又重現社交標準弧度的笑容,“幸會。”  林茂源眼含探究,不知道他這是在暗示,還是隻是隨意為之。  不再尬聊,幾人先是商量著點了飯菜,等待飯菜上桌期間有一搭沒一搭閑聊。  “林先生和珊珊是怎麽認識的?”  “有天珊……蔣小姐的包被人偷走,我離那小偷不遠,便追上奪回物歸原主,這才認識了蔣小姐。”  “這樣,”曲漾點了點頭,“可我記得珊珊方才說你是她在文學上的知音。”  蔣珊莫名有種帶男朋友見家長的羞澀,聽到這話更是不好意思抬頭。  一個文青心裏邊的知音,這份量可不輕。  “啊,”林茂源一怔,像是得到了什麽認可,笑得頗為開心,“興許是與蔣小姐有緣,我們又見了幾次逐漸熟絡,彼此談論過一些契合的想法,偶爾也互通書信。沒有想到蔣小姐居然引我為知己,這……我真是太榮幸了。”  此話一出,那些剛才沒有戳破的情愫已經有些露骨,蔣珊心中欣喜與緊張交加。  提了書信,林茂源垂下頭,似乎是有些沮喪低落:“隻是……聽說瑜淮兄和蔣小姐搬了家,可是發生了什麽事?近日寫給蔣小姐的信都沒能得到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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