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林俞剛開始恢複練習雕刻。 因為手傷養了一段時間的手,早期剛磨出來的那點繭子早就消失幹淨了,導致他現在又重新吃了一遍剛開始的苦頭。 手指被磨破,嫩肉剛長出來又被磨出血,這樣一次一次,直到手上結出一層繭子的過程。 “問你呢?”林俞要把手抽回來。 聞舟堯用力抓緊,不冷不熱地看他說:“告訴你幹什麽?” “我可以去湊熱鬧啊。”林俞說得自然。 聞舟堯手上的動作一頓,接著道:“沒有熱鬧,以後有這種事也不許往前湊。” 聞舟堯的確從頭到尾都沒打算告訴林俞這件事,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被人傷了手這種事有的人可能有了一次就不會做第二次,但林俞絕對就幹得出來第二回。 不是他記不住教訓,是他從頭到尾就沒想過避開。 聞舟堯有時候覺得他認識的林俞和別人眼裏的林俞是不一樣的。 他們始終平等對話,而這種平等,是因為林俞在遷就他。 這樣的感受很難形容,但無形中一直迫使聞舟堯不斷向前,他預感前方估計會找到他想要的答案,能看清那種朦朧感。 聞舟堯擦完最後一根手指,蓋上蓋子站起來說:“手先別碰水,晾一會。”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說清楚?”林俞舉著一雙手問他。 “不打算。” 林俞:“下回再有這種事我就告家長了啊,我說認真的。” 這種獨狼個性違背了林家人的處事準則,林俞也怕他這樣下去,將來真遇上什麽事,也養出這什麽都不跟身邊人商量的性格。 林俞說:“你想想,那將來我如果賭博鬧事喝酒傷人,甚至犯罪去坐牢,什麽事兒都不跟你說,你什麽想法?” 林俞特地把情況往最糟糕的方向說,試圖讓聞舟堯意識到問題的存在。 結果聞舟堯把藥盒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放,側身問:“喝酒賭博,犯罪?” 林俞:“我就是舉個例子……” 聞舟堯斜了他一眼:“那你大可以去試試。”第8章 林俞的手徹底好全的時候,學校就放暑假了。 他期末考試那兩天想著題目過於簡單,就打算趴著睡會兒,哪知道前一天晚上雕一個小物件弄得晚了,結果真在考場睡著。 林柏從後來拿著兒子的期末成績單,被上麵明晃晃的零蛋給刺著了眼睛。大家長脾性第一次發作,象征性給了林俞屁股兩巴掌。 聞舟堯就不同了,成績就沒有下過年級第一,林俞好幾次見著他刷的數學題,內容都是初高中的。 這家夥智商很高。 “哎,居然挨打了。”大中午的,林俞躺在床上第一百零八次歎氣了。 聞舟堯就坐在他旁邊,手裏翻著從林柏從書房順來的書,對他的歎息充耳不聞。 不能從他那兒獲得回應這件事林俞已經習以為常了,而聞舟堯終於在翻了一頁書的時候開口:“那不叫打。” “的確。”林俞感慨:“老頭兒真正要打我的時候還沒到呢。” 聞舟堯從書裏抬頭去看他,林俞也不解釋,他夠著身子去抽人手裏的書,翻了翻說:“哥,說很多遍了,少看這種國外名著,小心變成小老頭。” 聞舟堯把書拿貨來,敷衍他:“那看什麽?” “少年兒童讀物啊,你就缺少這種東西知道吧。” “也沒見著你看。”聞舟堯道。 林俞:“我不配,認真的。” 一邊慫恿別人,一邊又信誓旦旦聲稱自己不配。 聞舟堯被他煩得不行,趕他:“回自己屋去。” “不回。”林俞掀開搭在自己背上的被角說:“你這邊涼快。” 聞舟堯現在基本上不做噩夢了,也很少半夜驚醒。雖然兩人的房間挨著,但林俞像是在他這邊待慣了,尤其是進了夏季,聞舟堯這邊的屋子溫度總比他那邊低。 林俞認真和他商量:“哥,你想跳級嗎?” “不跳。”他頭都沒抬。 “為什麽?”林俞也不太理解,“我記得你們班主任找過我爸,說以你的實力,連跳兩級都沒有什麽問題的。” 聞舟堯不像他這種開了外掛的,是真的有能力,按部就班的意義其實不大。 林俞記得上輩子的聞舟堯很早就高中畢業離開建京了,林俞不知道他後來上的什麽學校,又是怎麽進的部隊。但那種保密級別很高的地方,選拔的人一定都是智商能力一流的頂尖人才。 林俞現在也見他房間裏有不少軍事方麵的書,能看出他興趣所在,至少也證明他當初的選擇並不全是被迫。 林俞不知道這輩子聞舟堯還會不會走上原來的路。 他隻是希望他所決定的,都是他自己心中所想所願。 他的人生在幼年就被豁開了一條大口子,林俞沒有好為人師的思想,何況還有林柏從和楊懷玉在,他隻是希望這輩子這些在聞舟堯身邊的人,能多少幫他填補掉一些缺憾。 聞舟堯說:“不想跳。” “行吧。”林俞很快妥協,他算了算:“不跳就不跳,你考上一中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如果我以後也順利上了初中部,到時候還可以跟你在一個學校一起待兩年。” 他要真跳級,估計會像上輩子那樣,再難有在學校碰麵的機會。 聞舟堯聽見他這樣說,突然合上書,看著他。 林俞和他對視,“怎麽了?” “沒什麽。”聞舟堯又道。 林俞其實說中了他這個決定的根本原因,現在的生活對他來說,很好,這就夠了。 聞舟堯見他一直在床上挪來挪去,皺眉:“你怎麽回事?” “屁股有點麻。”林俞嘀咕:“老頭兒也沒下狠手啊。” 下一秒他感覺屁股蛋一涼,褲頭直接被聞舟堯給拉下去了,隻見那奶白奶白的兩團肉肉上有幾個淺淺的手指印,不是林柏從下手太重,是林俞皮肉太嬌嫩。 然後聽見聞舟堯說:“有點紅,還好,應該不會留印子。” 林俞:“……” 雖然他現在還是個崽吧,但這種被人脫光褲子對著屁股打量的事兒,也是會給他留下心理陰影的好吧。 林俞抓著褲頭嗖地翻身轉過來,提褲子的動作太狼狽卡住了。他在聞舟堯一臉你又想幹什麽的表情當中,尷了個大尬,“你別隨便脫我褲子啊,我也是有尊嚴的好不好?轉過去。” 聞舟堯盯著他半晌,突然伸手往他腿中間的小東西上彈了彈。 “這個?”他問。 林俞:“……” 一大一小倆小孩兒,一個躺著一個坐著。 躺著的那個先是驚愕,然後臉突然爆紅。 “媽!”一聲扯著嗓子撕心裂肺的大叫,招得前院的楊懷玉都聽見了,隔老遠回他:“大中午的你叫什麽呢?別吵著你哥學習。” 罪魁禍首聞舟堯突然短促地笑了下,評價:“長得挺可愛的。” 林俞整個表情都裂了。 他這算不算晚節不保? 兩天後就是聞舟堯的生日,他在林家過的第一個生日,家裏人都還挺上心的。林柏從送了一塊玉,說是能保佑他平平安安,楊懷玉特地做了一大桌子菜,還特地開了一瓶酒來慶祝。 林俞給他哥的禮物是等到晚上回了小院才送的。 自己雕的小東西。 那是個脖子上的掛飾,形狀是一把有小拇指長的刀,非常精致小巧。 背麵還特地刻上了聞舟堯的名字。 林俞送的時候跟他說:“雖然不值錢,但這是我的第一件完整的成品,哥,以後每年你生日,都給你送一件我自己做的。” 禮物聞舟堯沒說什麽,隻是接過來掛在了脖子上,往後再沒摘下來過。 而林俞也兌現了承諾,往後的那幾年,聞舟堯的生日禮物都是他親手做的東西,筆筒,小像,哪一件都是能直接擺出去賣的好物件。 林爍兩兄弟饞大哥手裏的東西,又不想求著林俞給做。 畢竟家裏的孩子林俞最小,偏偏他又技藝過人。 七歲掛牌,九歲以一紅檀木山水屏風打出名氣,自此後每一年都有新推出的驚人之作,水平隻高不下。這一行多了個“俞小師傅”,林俞鋒芒初露。 很多木雕師一做就是很多年,而林俞從回來的那天起,就知道這將是他一生都要為之去努力的。不單單是因為林家,因為傳承的使命,也是因為,他可以。 這幾年下來林家日漸鼎盛,林柏從正當年,創作和意氣都處在一個最巔峰的時期,家裏也逐漸有了老太爺在世時那般風光景象。 也就在小學要畢業這一年,林俞突然幹了一件大事。 他把林家多年建立起來的根基一朝毀盡,打破了這幾年的安穩太平。 平地一聲雷差點把整個家都給掀了,這是多大的事兒。也正因此,林家的寶貝疙瘩,那個千嬌百寵長起來的林寶寶,特地選擇從家人堆裏真正意義上走到台前的這個時機,代價就是差點被他爸打死在林家的祠堂裏。第9章 “偷拿我的私章,誰給你的膽子?!” “江南盛家那是從你祖爺爺輩就建立起來的交情,這批原料更是關乎著我們林家未來兩年的生意。你以為你得罪的是姓盛的?貨源切斷,林家下麵幾十口工人師傅的錢你來出?幾十年交情的老主顧的信譽你來賠?!你是把老林家從根上就給斷了啊。” “說!為什麽這麽幹?!” 林家的祠堂平日裏並不開放,這一日卻也是大門緊閉。 外麵院子的空地上站滿了人。 楊懷玉倚在徐慧身上眼睛通紅,站都快要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