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俞的眼神,仿佛非要從他身上找出被魂靈附體的證據。 林俞說:“真的是巧合,你們再問也是這樣。我天天門都不出能知道什麽,真要知道,還能平白讓老頭兒抽一頓啊。” “或許天意如此吧。”老太太摟著林俞感慨,然後又笑著說:“這是林家的小福星呀,可得好好供起來。” “奶奶,那我不得折壽啊。”林俞道。 “呸呸呸。”老太太沒好氣,“少瞎說啊。” 林俞那種一刻也不曾停止下來的緊迫感,實際上和他上輩子死在二十六歲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那像是一個坎,時時刻刻提醒他的一個詞叫命運。 他是把這一生也換算成二十六年來過,除去他回來之前的那五年,也就不到二十一年的時間。 眼下這一年,林家終於從當初傾頹之勢的根本源頭裏抽身而出。 林爍林皓雖還不算純熟,但放在年輕一輩當中也算佼佼者。 至於他自己。 那件參賽的作品,最終拿了第一名。 那是一幕老人乞討圖,老人旁邊有一小孩兒,衣衫襤褸卻笑容純真。年歲的巨大反差和眼中截然不同的情緒,讓這件作品充滿了故事性。 有人評價說,這是一件有溫度的作品。 獨屬於林俞這個名字的東西,他身上強烈的個人風格打上時代烙印,結束了漫長的伏蟄沉澱期,在整個行業裏真正占據了一席之地。 不是林家的俞小師傅,不是林柏從的兒子。 是林俞。第16章 建京的重點中學一中有著相當長的建校曆史,學校管理嚴苛,教風嚴謹,每年有大批學生擠破腦袋想要進入這裏。 周五下午的第二節 課預備鈴已經響了,幾個女生從初二年級一班的教室門口經過。 其中紮馬尾的女生腳步一頓,半身探進門口突然喊了聲:“林俞!” 另外幾個女生就見著原本空無一人的教室後排突然有個男生抬起頭。 他天生帶著一點栗色的頭發蓬鬆柔軟,皮膚很白,大約一米七二左右的身高讓籠罩在寬大校服裏的身形顯得有些清瘦。 這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生,惹來門口幾個女生嘀嘀咕咕的笑聲。 而男生自己並未察覺那般,他眼裏的懵懂在認清門口的人時清醒過來,眼睛彎了彎露出一點笑容,問:“班長,怎麽了?” 都已經上中學很久了,林俞還是叫劉彩雲班長。 當時他和張家睿、劉彩雲三個人都考上了一中,但都分在了不同的班級。 劉彩雲問他:“你們班這節課不是體育課嗎?你一個人待在教室幹什麽?” “啊。”林俞有點慢半拍,過了會兒才說:“有點感冒,請假了。” 劉彩雲皺了皺眉頭,幹脆進了教室。 到了林俞的桌前看著他的確有點發白的臉,直接問:“你哥呢?” “你找他有事啊?”林俞眨了眨眼睛問。 劉彩雲表情有點奇怪,看他一眼說:“明明有事的是你好吧。” 林俞一怔,隨即有些失笑。 他哥在學校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林俞進了一中這麽長時間知道聞舟堯是他哥的人絕對不超過五個人,他也特地要求過說希望這事兒保密。 但像劉彩雲他們,隻要他有點事,居然還是習慣性直接問他哥。 “小感冒。”林俞摸了摸鼻子,然後說:“我哥他今年都高三了,忙得團團轉。” 他哥的成績林俞倒是不擔心,對比他現在除了本職木雕還需要付出相當大一部分精力才能跟上教學內容,他哥在學習上一向遊刃有餘。反正高中部成績公告欄,林俞就沒見聞舟堯這三個字從第一上挪過位置。 但高三到底是高三,林俞現在連在家都很少往他哥麵前湊。 他也是今天一大早起來才發現自己有點發燒,原因估計是前兩個晚上熬夜替林柏從趕了工期,又沒有注意夜間溫度導致的。 好在除了頭暈也沒有其他症狀。 “我說你怎麽看起來狀態不對。”劉彩雲晃了晃他放在桌子上的杯子,見裏麵有水才說:“那你先睡會兒吧,有事叫人。” “知道了。”林俞笑笑說:“你快回去上課吧。” 和劉彩雲的朋友關係維持下來的原因林俞自己也說不清楚,可能是因為她和張家睿一樣參與了他新生最初的那幾年,和其他人感覺還是不一樣。 劉彩雲剛出教室就被身邊的幾個女生拉住了。 “剛剛那男生叫林俞?一班有個這麽帥的男生以前怎麽沒發現?” “對啊對啊,長得好白,眼睛好好看。” “彩雲,你怎麽認識的?” 劉彩雲一向是個有個性的姑娘,小時候嫌棄身邊的男生幼稚,現在自然也不會回答女生們八卦的問題,隻是隨口說:“小學同學。” 旁邊有另外一個女生接話道:“林俞我倒是聽說了,好像家裏是做木雕的吧。之前他和學校請假去參加了一個什麽比賽,好像還拿了不錯的名次。” “木雕?”從來不曾對這個行業有過了解和認識的普通人,一聽見這個的第一反應可能就是,“木雕師不都是老頭子嗎?” 對這個年紀的女生來說,木頭的吸引力遠遠不及一個男生考第一,籃球打得好,會唱歌跳舞或是隨隨便便會一點搏擊類的東西來得吸引人。 “誰說的?”也有人反駁:“人那是藝術。” “難怪他人這麽低調。” 已經被打上了低調標簽的林俞渾然未覺,趴在桌子上還真的睡過去了。等到醒來還是被前排的同學搖醒,告訴他要放學了。 初中部周五沒有晚自習,林俞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走出教室。 熱度好像比一開始還要高一些,林俞抬手試了試自己的額頭,想著等下路上得去買點藥備著。張家睿約了他今天去試城月飯店的新品,說是他們家新出兩樣果蔬甜品味道很好,林俞想著帶回去給老太太嚐個新鮮。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林俞當初改變了盛家的事,老太太沒有積壓成疾。 她順利度過了上輩子死亡時間,到了現在還能每天對著兒子嘮嘮叨叨。林柏從也說老太太這精氣神一年比一年好,林俞心頭的石頭終於放下去大半。 他背著包往學校門口的方向走。 這是十月,建京今年秋老虎尤其厲害,枯黃的葉子都擋不住頭頂炙熱的太陽。 走到校門口這短短一段路,林俞額頭上就冒了薄汗。 手腳汗涔涔有些發虛,林俞知道這是身體高熱的征兆。 “林俞。”背後傳來張家睿聲音同時,人就已經很大力地壓上了林俞的後背,張家睿一隻手搭上林俞的肩膀,一邊興衝衝問他:“等很久了?” “沒有,剛到。”林俞穩住身形抖肩:“起開。” 張家睿上了初中成功從一個小胖子變成了一個更高的胖子,他身高比林俞還高,體重卻已經接近林俞的兩倍。 林俞無情道:“都跟你說了多少回了,控製一下自己的體重。劉彩雲上周剛告訴我,他喜歡高瘦型,你從這第一印象就被拍到十裏地外了知道不?” 張家睿到了現在也沒有放棄喜歡劉彩雲。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和劉彩雲相處,殊不知暗戀最是傷人,他在不能更近一步的心如刀割和還能成為朋友的欣喜若狂中受盡煎熬,遲早有一天,不成功便舍身成仁。 林俞牙酸得不行。 富家少爺情竇初開都快成詩人了,林俞也不好太打擊人。 “走吧,不是說那家的東西不好買,還得排隊嗎?”林俞說。 他剛說完下巴就被人掰過去了,張家睿瞪著眼睛看著他說:“你沒事吧?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很難看嗎?”林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問。 張家睿點頭:“慘白。”然後還在自己的嘴唇上比劃了一下說:“一點顏色都沒有,就跟那上體育課來了那個的女生嘴唇一個色。” 林俞無語:“你就不能換個比方?” “要不今天不去了吧?”張家睿這會兒看著他是真有點擔心了,他因為跟林俞熟悉,這一兩年時常往林家跑,也聽說他小時候身體不好的事兒。 這會兒生怕他出什麽問題。 林俞搖頭:“就是有點發燒,等晚上回去吃點藥就好了。” “行。”張家睿想了想最終妥協,“那我們快去快回。” 林俞不愛騎車,家裏隔一中的距離每天也就走半個小時的路程,不過今天要去的飯店得繞上一段遠路。 兩人決定繞道從一中背後的那條街出去。 剛拐過街角,林俞突然聽見了他哥聞舟堯的名字。 那是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仔細數一下一共六個人,看起來倒是學生模樣,但那架勢一看也是找茬的。 這會兒其中一個圓寸正拉著一過路女生問:“知道聞舟堯是誰嗎?” 女生估計被嚇壞了,連連搖頭說:“不清楚。” 圓寸把人丟開。 另外幾個男生搭腔道:“不是說這聞舟堯是一中的名人嗎?怎麽問了好幾個人都說不知道。” “瞎吹的吧!”另一個人嗤笑說:“最他媽煩這種裝逼的!” “找著人了非得給他一頓教訓。” 林俞站在街口沒再挪動步子,眉頭緊鎖地看著那幾個人。 張家睿扯著他胳膊有點慌張:“你哥攤上事了?不能讓這些人進學校鬧事,現在怎麽辦?” “我哥現在肯定在上課,先問清楚。”林俞說。 這些人明顯隻知道名字根本不認識他哥。 腳下的這條巷子現在人不多,這幾個人明目張膽鬧到一中門口,顯然是有備而來。 林俞在圓寸又準備抓住一個穿著校服的過路學生時,上前兩步開口問:“你們找聞舟堯什麽事?” 幾個人側身回頭,圓寸上下打量了一下林俞,問:“你認識?” “認識。”林俞自報家門,“我是他弟。” “他弟?”圓寸先是一驚,然後嗤笑說:“不是說這聞舟堯是孤兒嗎?你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冒出來的弟弟?騙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