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隻是從小包裏拿出一串鑰匙說:“這是我朋友的房子,離醫院和學校都不遠,不想家裏人擔心就先去住幾天。” “謝謝小姑。”林俞拿著鑰匙笑了笑,然後笑容突然一滯,問:“哪個朋友?” “女性朋友!”林曼姝戳林俞的臉:“你這盯著我防戀愛的勁頭比老太太還過分,我將來真嫁不出去了找你啊。” “那些臭男人有什麽好嫁的。”林俞一點表情都沒有,“林家養你一輩子又沒什麽問題,才不出去別人家平白受那些委屈。” “快省省吧。”林曼姝聽他說這話說好多年了,還是覺得好笑又戳心窩,催促:“快點去醫院,你從小到大一發高燒就來勢洶洶,不打幾天吊針好不了,還有心情管我。” 然後又對聞舟堯道:“舟堯,看好他,別由著他性子胡來。” 林俞心想他哥在準則上什麽時候真的由著他過?不第一個訓他就不錯了。 聞舟堯這會兒顯然也是在等林俞把話說完。聽見林曼姝的話之後點點頭道:“放心吧小姑。” 他話落手上的衣服就將林俞裹在了身前,一彎腰直接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林俞並不算重,但體重怎麽說也有一百多斤,被他哥這麽猝不及防一抱,嚇得當場吊著他脖子說:“我能走!” 聞舟堯身高腿長,自小練起來的身體在這種時候那差距就顯得很明顯,手臂一個閃都不打,冷著臉直視前方說:“安靜待著,不遠,我不想走兩步就得提你一下。” 林俞無從反駁,剛剛從警局出來的確是這樣的,高燒讓他的腿又酸又無力,好幾次要不是聞舟堯肯定得摔倒。 “可這姿勢也太沒麵子了。”林俞看著他哥下巴,“你就不能背著我?” “不能。”聞舟堯說:“安靜閉嘴。” 這通常就是他哥不想或者沒心情和他說話的信號,顯示他現在的心情不咋地。 林俞想到之前在警局裏聞舟堯提到的那個聞叔叔生前的朋友,林俞從來沒有聽他哥提起過。而之前圓寸那群人口口聲聲說著的那些難聽的話,顯然他爸媽過世的消息就是從那邊傳出來的。 不過這當中有多少失真的成分,又有多少是圓寸他們自己腦補和杜撰的內容還無從得知。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十分鍾的路也用不著車,但一路過來人也不少。 林俞的側臉貼著聞舟堯的肩膀,眼睛要閉不閉,還是忍不住和他哥搭話說:“哥,我發現你女人緣真挺好的。” 聞舟堯沒搭理他。 林俞自顧自道:“不過你還是得小心一點,你看這次也算無妄之災了,不找麻煩有時候麻煩都自動找上門,你得多留兩個心眼,你這早戀沒戀成,沒什麽經驗,將來可千萬不能一頭栽在女人手裏。” 懷裏的人隔著衣服,滾燙的熱度都能從兩人緊貼的身體部位傳過來。 明明很難受,冷汗不停,臉上的傷也很明顯,但到現在為止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念叨,他一句難受也沒說過。 聞舟堯加快了腳步。 見懷裏人像是要睡著,開口應和他:“不會。” 胸前的人果然又把眼睛睜開,牽了牽嘴角說:“這可都是經驗之談,哥你得記著。” “你哪兒來的經驗?” “大概是……夢裏吧。” 直到躺在醫院病床上掛了兩瓶水,林俞身上的熱度才有了緩解之勢。 醫生中途來問詢,見著從一開始進來到現在坐在椅子上一動都沒有動過的年輕人說:“放心吧,燒退下去以後隻要今晚不反複,就沒什麽大問題。” 聞舟堯從椅子上站起來,點點頭說:“謝謝。” 見病人睡著,醫生有些好奇地問:“我之前聽見他叫你哥,親兄弟啊?” “不是。”聞舟堯搖頭。 醫生笑了笑:“我就說,你們看起來確實不太像。” 睡著的男生看起來很乖,是那種從小到大的漂亮小孩兒,躺在那裏都能惹得一群護士想逗他叫姐姐。 而坐著的那個相對沉默很多,高大俊朗,好幾個過路醫護人員都八卦說,他是那種能讓人就算有機會重新回到學校去上一遍學,說不定還是會忍不住偷偷喜歡的那種人。 林俞是在半個小時後醒的,水還有一瓶沒有掛完。雙人病房裏另外一張床上並沒有住人,聞舟堯就倚在椅子上,閉著眼睛。 背著窗外的月光,讓他的半張側臉沐浴在銀白裏,像一塊質地極好的玉,五官輪廓由最好的雕工雕刻而成,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看什麽?”聞舟堯突然睜眼出聲。 林俞一怔,倒沒有被抓包的窘迫,直言不諱說:“看你長得好看。” 聞舟堯起身,“難受嗎?要不要喝水?” 林俞搖頭,過了會兒。 “哥。” “嗯?” “想上廁所。” 幾分鍾後的衛生間。 嘩嘩水聲也擋不住那一陣混亂的聲響,緊接著就是林俞氣急敗壞的聲音:“靠!這廁所什麽破設計!” 衛生間的門嘭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 “怎麽回事?”聞舟堯站在門口問。 看清楚裏麵的情形後掀了掀眉毛。 隻見林俞一隻手拿著吊瓶,上半身半倚在洗手台上,另一隻手還放在褲子的拉鏈上,偏著頭,微張著嘴驚訝地看著突然進來的聞舟堯傻問:“你怎麽進來了?我……還沒上完。” 聞舟堯很自然地進去,反手關門,一隻手攬著人的腰把他拉起來,隨手關掉被他不小心打開的水龍頭開關,最後接過吊瓶掛在牆上的掛鉤上。 最後的最後,看著他的褲鏈。 “拉不下來?”他問,“幫你?” 林俞果斷搖頭,“不用!” 林俞心裏默念八百遍清心咒。 我是gay,我是gay。 終究不是小時候了,不能仗著他哥拿他當兄弟,而自己卻隱瞞性向問題由著這種情況發生,這和對他哥耍流氓有什麽區別?第18章 聞舟堯看著他明顯過度的反應也跟著停頓了幾秒,狐疑地看著他,林俞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伸手去推他哥的胳膊,開口說:“你先出去。” 下一秒聞舟堯一把抓住他手。 “你怎麽回事?”他問。 聞舟堯明明是用的再平常不過的語氣,但也許是他的存在感在這小小的衛生間裏顯得壓迫感太足,林俞又被自己那點心思攪得心虛,當場來了一句:“你看著我,我尿不出來。” “我說幫你拉褲子。”聞舟堯敲他額頭,表情有些無可奈何,“你多大了,放水還要人看著?” 林俞差點被自己口水嗆死。 結果他剛哦了聲,就發現聞舟堯又突然貼近。 林俞整個人受不住往後倒,後腰再次貼在了洗手台的邊緣上。而聞舟堯像是沒看見他的動作,跟著上前一步。 林俞對上他哥的視線,兩人上半身之間隻隔了一寸不到的距離,林俞隻覺得自己放在褲腰上的手被拿開,下一秒刺啦一聲響,褲鏈被聞舟堯給拉到了底。 林俞:“……” 聞舟堯在林俞呆怔的視線裏,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提醒說:“好了,去上。” 林俞後知後覺:“……哦。” 好在聞舟堯沒再要求幫他把褲子拉上,轉身離開了衛生間,還貼心把門給帶好,不然林俞真的不能保證自己能不能上得出來。 他不正常,連帶著覺得他哥也不對勁了。 林俞心想你可醒醒吧,自己思想不正可千萬不能把他哥給帶溝裏了。 林俞隻在醫院裏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燒一退就跟著聞舟堯回去了小姑林曼姝找的那間房子。 樓房一樓,帶一個小院。 林俞站在院門口問身後的聞舟堯說:“哥,你打算怎麽和家裏說?要不我一個人待著也行,你現在每天還得補課呢,分心怎麽辦?” 林俞站在這兒了才覺得這個決定不妥,待在家裏至少吃穿住行不用自己操心,這出來了就他們倆,他哥這還又是高三的關鍵期,怎麽想都覺得不是那麽回事。 聞舟堯站在身後,手伸過林俞的身側推開木柵欄的小門,低頭看了一眼林俞的發旋開口說,“我你就不用操心了。”在林俞回身仰頭的時候,聞舟堯的手指擦過他的顴骨說:“你要不想讓家裏人擔心,下次就記得別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我們現在也不用住在這兒。” “我錯了。”林俞從打架事件之後,第一次正式認錯。 聞舟堯捏了捏林俞的後脖頸,“進去吧,這幾天換洗的衣服我讓小姑提前拿過來了,跟林叔他們說的是你學校有個外省競賽,出門幾天。” “我爸媽信了?”林俞驚訝問。 “當然沒有。”聞舟堯掃了他一眼說:“主要是因為我要出去比賽,你就是順帶的。” 林俞啊了聲,嘀咕:“我就說嘛。” 他哥這個人就是一個很好的擋箭牌,基本有關他的事情,家裏不會懷疑的。 進了屋,房子裏雖然都是打掃過的,但真要住人還是需要清掃一番。按說林俞這種原本嬌生慣養長起來的小孩兒別說打掃了,原是掃帚倒地都不會扶的人。 但是從他站在屋子裏晃了一圈,很自然就開始裏外收拾。 直到他拿著抹布從廚房出來,見著倚在門框上抱著手看著自己的聞舟堯,才尷尬停住。 聞舟堯看著他:“這麽熟練?” “瞎弄。”林俞說。 畢竟曾經也是在外生活了很多年,為了一個叫蔣世澤的什麽事兒沒經曆過。以前在家不覺得,在師傅那兒也不覺得,但這人一旦出來,那種身邊的空曠感瞬間就激起了記憶中的本能。 今天起他就有一段短暫時間單獨和聞舟堯一起生活了。聞舟堯不同於父母,也不同於林德安,是過去的證明。 他哥是高三生,他雖說小時候因為父母離世曾有過短暫顛沛和漂泊,但這些年也不曾真的出門在外一個人生活過,何況還帶著一個他。 所以林俞得照顧好他。 這樣的念頭幾乎是不用刻意去想就自動形成的,歸咎其原因,林俞將它理解為某種後遺症。 十年心血付之一炬,飛蛾撲火最後一無所有的教訓所留下的刻痕。那些總在不經意間冒出來的習慣有時候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 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而林俞用一生治愈前塵往事。 不是還不甘,也不是還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