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俞後來就這個姿勢睡著了,最後的念頭是以後得盯著點他哥,不能再喝酒了。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聞舟堯和表姐趙穎晴的情況再次被重提。這次不是老太太開的口,聞舟堯也自己在現場。  姑媽最開始是對著老太太說的,說:“我們還有兩天就打算回去了。”  楊懷玉和徐慧極盡客氣挽留。  姑媽說:“哎呀,我們自己的事情也很多,在這裏已經耽擱很久了。”然後又突然對著聞舟堯說:“舟堯啊,你這孩子既然對我們穎晴有心就積極一點,她對建京不熟,以後在家裏也得多靠你照顧。”  她說完林俞就條件反射去看聞舟堯,結果旁邊的趙穎晴先一步站了起來,大聲喊了一聲:“媽!別說了。”  因為身體撞到了桌子,震得桌子上的碗筷都好一陣劈啪響。  “哎,你這孩子怎麽回事兒?”姑媽估計是這麽多年沒被自己女兒這麽大聲頂撞過,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厲聲說:“你這是什麽態度?”  趙穎晴臉色有些發白,咬了咬唇說:“我和大哥本來就沒什麽,你不要再到處和人瞎說了。”  “我瞎說?”姑媽也當場從桌子上站起來,“你是我生的,這世上還能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你別說你喜歡誰,就是轉個眼珠子我都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趙穎晴臉色一下子漲紅,憋到極致後大聲說:“是!全世界就你知道!你問過人大哥的態度了嗎?”  “那還需要我問?”姑媽疾言厲色,指著聞舟堯說:“他要沒那個意思不知道早說,現在話都放出去了再來推脫。我都是為了誰?是你腦子不好使,還是我這個當媽的做得不對?”  趙穎晴這會兒已經相當難堪了,眼淚在眼眶當中打轉。  楊懷玉連忙站起來勸。  拉住姑媽說:“好了,這多人在你多少顧及一下孩子的麵子,別總這麽大聲跟她說話。”  “我再這麽放著不管,這丫頭都得上天了。”姑媽沒有任何收斂的樣子,“你們看看她,看看她現在對我這個當媽的態度!自己喜歡人又不敢說,你還能指望誰。”  “媽!”趙穎晴這次是真哭了,大喊:“夠了!我一早就說過了我沒那意思,你能不能別說了!”  “什麽叫沒那意思,你敢說你不喜歡他?”姑媽也惱火了。  趙穎晴閉了閉眼睛,倒抽一口氣然後才像是下定決心道:“媽,人大哥很早就拒絕過我了,他一直沒明說是顧及我女生的麵子,你到底能不能真的哪怕一次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想。”  姑媽一口氣被噎住了。  林俞當即去看聞舟堯,到了這會兒他才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上的筷子,站起來開口說:“是我沒有考慮周全,讓各位長輩誤會了,抱歉。”  “我就說。”楊懷玉卻像是突然鬆了口氣,對聞舟堯說:“這事兒也怪不著你,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擅自亂出主意。”  林俞其實知道,他媽是真怕他哥喜歡趙穎晴,表姐人沒什麽,可有個姑媽這樣的媽,楊懷玉也頭疼。  最後還是老太太發話道:“既然小輩自己都私下裏說清楚了,咱們就別一天到晚跟著瞎添亂。”  這事兒到了這裏才算是徹底蓋棺定論,有了結果。  林俞確實沒想到聞舟堯私下已經拒絕過表姐趙穎晴了,隻是顧及女孩子麵子才沒有直說。  這場鬧劇的最終結果,就是姑媽提前離開了建京。  別說其他人,林俞都跟著鬆了口氣。  最近所有事情堆積在一起,三叔的事兒,蔣世澤的事兒,包括他哥性向還沒明朗的事兒。  趙穎晴這邊的突破算是讓林俞短暫歇了口氣。  她估計是自己也覺得尷尬,第二天就帶著行李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周一的大清早,林俞遲遲沒有出門。  遠處的晨曦光亮處綻,林家的大門緩緩朝兩邊打開,聞舟堯騎著自行車從街角快速駛過。  身後是林皓高揚的聲音,在院子裏大喊:“林俞,你一大清早的幹嘛呢?大哥都走了老半天了。”  屋子裏正在裝書包的林俞,聞言眼睛都沒抬,沒好氣道:“大哥急著去上重點班的半小時精煉補習,你一早鬼吼鬼叫幹什麽?急著去投胎?”  林爍心道,這小子怎麽今天這麽刻薄,  林俞現在對要去學校這件事一丁點期待都沒有,因為有一個蔣世澤在等著他。  那種感覺沒比生吞蒼蠅好到哪兒。  因為蔣世澤不是“蔣世澤”,如果他隻是少年時期的那個,林俞做不到原囿,說不定真能因為一切從未開始而選擇漠視。  但現在不行,因為他清楚知道那個再次出現的人究竟是誰。  報複談不上,因為有些人總是不值得。  但那種如鯁在喉的感受,因為他的出現再次發生。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言猶在耳,像一句響雷炸開在耳邊,時時提醒著那些過去。  林俞就算有意拖延了時間,但是最終還是在門口遇上了蔣世澤。  他像是料定他會在這個時間段出現,見著他說了聲:“早。”  不早了,早自習都要下了。  蔣世澤無視他的冷臉,遞給他一袋早餐。透明的塑料袋裏,水晶餃晶瑩剔透冒著熱氣,濃濃的豆奶香氣縈繞鼻尖。  這是過去林俞最喜歡的早餐搭配。  但現在由眼前這個人遞過來時,林俞又開始泛酸,看來他哥昨晚給的胃藥要失靈了,急需一碗新的。  他這麽想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林俞。”  林俞回頭望過去,見著了他哥。  他身邊還站著好幾個同學,邊走邊討論什麽。林俞知道他們那個精煉補習設在校外,每天上完回學校正好趕上早上第一堂課。  “哥。”林俞朝他揮手。  聞舟堯走近了,挑眉看向他後邊還舉著早餐的蔣世澤。  “你朋友?”他問。  “不是。”林俞搖頭,“他想追我。”第26章   林俞話落,  聞舟堯就朝蔣世澤看過去,然後掃向他手裏的早餐袋子問:“他說的是真的?”  蔣世澤頓了頓。  他聽見了林俞那聲哥,卻發現不能在記憶當中找出關於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的任何記憶。  林家不是普通人戶,  有個沒有露過麵的哥哥其實也算正常。  怎麽說也是家人,蔣世澤緩了緩神情,點頭道:“你好,我是蔣世澤,  剛轉來一中,也是林俞的同學。”  聞舟堯:“我不關心你叫什麽,我在問你,  他剛剛說的是不是真的?”  聞舟堯比蔣世澤高將近半頭,  那種視線下麵無表情的壓迫感幾乎撲麵而來。  蔣世澤也感覺到了,  臉色一僵。  “是。”他停頓了一下,直接說。  聞舟堯得到這個回答後繞過林俞,上手就抓住了蔣世澤拿著袋子的手。  手上一用力,  隻聽輕微啪一聲響,  水晶餃咕嚕咕嚕滾落,  沾了滿地的塵,停在倒翻的那片豆漿旁邊,  顯得灰撲撲的一片狼藉。  “知不知道這是哪兒?”聞舟堯的聲音不高不低,聽不出喜怒。問完也不用蔣世澤回答,  直接看著他的眼睛說:“我替你回答,這是學校。”  蔣世澤皺眉:“學校又怎樣,我沒有礙著你吧,  鬆手。”  聞舟堯一路的同學這會兒全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停駐看過來。  聞舟堯朝蔣世澤那邊側了一下頭,另一隻手拍上他的肩膀道:“你是沒礙著我,  但你礙著不該你招惹的人了明白嗎?學校這地方你都敢給我這麽明目張膽,你想過有把他放在什麽境地?蔣……世澤是吧,管好自己的手腳和嘴巴,別讓我撞上第二回。”  他說完又拍了拍蔣世澤的側臉。  這是個極其流氓的動作,但讓聞舟堯做出來,好像就隻剩下非常清晰明確的警告。  蔣世澤臉色鐵青,他一個將近三十歲的成年人了,竟然被一個十八歲的高中生威脅。他抬眼看著聞舟堯說:“我想這是我和林俞之間的事,你沒有資格插手。”  十年感情,蔣世澤自問自己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林俞也不是。  他是走錯了路。  但不代表他對林俞沒有感情,選擇結婚是來自父母和社會壓力下不得已的選擇。  十年相伴扶持,他先後了悔,甚至聽信身邊的人架空了林俞在公司的權利,他想的是,離開了公司,他可以給林俞很多錢,總之不會讓他吃虧。  但他沒想到林俞太狠太決絕。  說走就真的不再回頭。  他困在繁瑣的婚禮籌備當中焦頭爛額,困在父母終於知道兒子“變正常”後的喜悅裏,也沉浸在周圍同事朋友的慶賀聲之間。  他偶爾也會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隻有午夜夢回,看著身邊躺著的陌生女人,他會有一種漂浮在半空中的虛無感。  好像整個人在當初選擇背叛的那瞬間就已經被掏空了。  他說服自己就算對不起林俞,但是十年不單單是林俞的十年,他同樣付出了十餘年的時間。  他們隻是走上了不同的路。  他也有不得已。  直到他聽聞林俞的死訊。  那時距離車禍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  之後的一切事情,都像是有人暗中操縱,又像是冥冥之中。  短短時間裏公司突遭重創,沒有了林俞,蔣世澤才發現自己這些年任由家裏安插進來的人不過是群草包蛀蟲,掏空了公司,也成了公司最後傾塌的主要原因。  新婚妻子出身名門是沒假,但她家已經破產了七年之久,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婚後家裏沒有一天安生日子。  父母被氣得住院,公司破產,妻子卷款潛逃。  蔣世澤在那樣水深火熱的日子裏,沒有一天不想起林俞。  想到他們當年白手起家,共同從一無所有到後來並肩作戰的一點一滴。  他突然發現自己錯了,錯得徹頭徹尾。  他那時才明白自己到底錯過和辜負了一個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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