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舟堯:“你這是什麽問題?”  然後又像是真的認真思考了他的話,問道:“你指的哪方麵的幫?”  林俞:“死了,  廢了,殘了,  總之……挺失敗的吧。”  林俞自己也搞不清楚做這樣的假設意義在哪兒,聞舟堯不是他也不是蔣世澤,他根本不記得,  又要如何回答他。  他想了想又道:“我就打個比方,也可以不用回答。”  聞舟堯似乎對他這樣的假設很不滿意,語氣都冰了幾分。  “什麽叫死了殘了還廢了?咒你自己?”聞舟堯開了口,  同時他的一隻胳膊從林俞的頭頂蓋過,捏了捏他另一邊的耳朵。  似乎察覺到林俞因為被捏耳朵敏感輕顫了一下,卻又沒躲,停頓兩秒說:“會。”  還是回答了他剛剛假設的問題。  “為什麽?”林俞問。  聞舟堯想了想:“不管你的假設出於什麽樣的基礎,首先林家對我有恩,其次……”  “其次什麽?”林俞不解。  他仰了一下頭試圖去看聞舟堯,然後隔著黑夜發現他似乎也在看自己。  然後他聽見聞舟堯說:“就算我們隻是小時候見過,但我應該會始終記得你的樣子。”  那個雪堆子一樣被大人抱在懷裏的小孩兒,有一對漂亮至極的眼珠子,逢人就笑。  或許他不像現在,不像有他在身邊看著他一步步長起來的這幅樣子,或許也會叛逆惹人嫌,做事莽撞欠考慮。  但林俞的這個假設依然戳中了聞舟堯的心底。  那樣的事實在他身上發生,隻要他叫林俞,聞舟堯想起就會有種名叫心疼的情緒。  林俞能感受到聞舟堯指腹間的溫度,同時也有種命定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說:“是吧,我從小到大都這麽好看,誰能忘了我。”  聞舟堯手上動作一頓,垂眸:“現在又開始不要臉了?”  “臉皮能當飯吃?”林俞說。  他說完了,又停了許久,然後不動聲色用耳朵蹭了下聞舟堯的手指說:“實際上,哥,因為那個人是你。”  因為是聞舟堯,所以才有恩報兩說。  因為是他,才會不遠千裏,為一個本交集不多的弟弟收拾爛攤子。  也因為他是他,蔣世澤才會有那樣的結局。  一切好像命中注定,上輩子的聞舟堯,終成他這一生的牽絆和不忍放下。  他們本沒有任何關係,卻在他這十來年的過往中留下了無法泯滅的印記。  那是超越一切血緣和法律,也超越時間維度和空間的東西。  林俞甚至找不到東西去形容。  是親情嗎?好像不止。  那是愛情嗎?好像這輩子不能和這個人以情愛關係在一起,他也覺得無所謂。  隻要是這個人就行。  隻要是他,天涯海角,不論何方,知道他在,知道他好,就好了。  “在想什麽?”聞舟堯問。  林俞還有些晃神,開口就瞎咧說:“也沒什麽,就突然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那種能看透世間紅塵,隨時要準備出家當和尚了。”  他一說完,停了好一會兒動靜的窗外又突然響起一個炸雷。  震得窗戶都似乎跟著抖了抖。  然後他就聽見聞舟堯不鹹不淡的聲音說:“老天都看不下去你胡說八道了,專心睡覺。”  林俞把被子往上拉了一點,蓋到下巴,用行動代替了說話。  那天晚上林俞要睡著前聽見他哥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以後也不要做這樣的假設。”  林俞鄭重其事應了聲好。  林俞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床上已經沒有聞舟堯的影子了,床頭掛著他昨晚放在樓下烤火的外套,不用猜都是他哥拿上來的。  林俞爬起來把衣服穿上,然後才推開門出了屋子。  下了整夜雨的山間有種沁涼的,讓人透徹心扉的舒適。  他在二樓的廊道上抓著木欄杆往樓下看,正巧看見脫了外套正舉著斧頭在空地上劈柴的林爍。  “喲,這麽難得,勤快啊。”林俞說。  林爍停下動作仰頭看了他一眼,翻了個白眼說:“你好意思,快下來幫忙。”  林俞笑:“我看你挺適合幹這個的啊,哪用得著我。”  林爍擼了擼袖子,把手裏的斧頭往地上一杵,看著他道:“大哥一來你就想享清福?我告訴你啊,這裏有三分之一都是給你留著的,不劈完不準吃早飯!”  他說著劃拉了一下地上還有大半沒有劈過的那堆。  林俞懶得聽他瞎白話,轉身下樓。  剛好在門口碰著和黃師傅一起從屋後轉回來的聞舟堯。  “起了?”聞舟堯掃了一眼林俞的臉色,開口說:“鍋裏有白粥,感冒了吃清淡一些。”  林俞:“我得去劈柴。”  聞舟堯腳步一頓,回頭:“劈什麽?”  “劈柴。”林俞望著院子外麵說:“剛二哥說了,不劈完不準吃飯!”  他話落外麵就傳來了丟斧子的聲響,伴隨著林爍的大嗓門:“林俞!你幼不幼稚?還告狀。”  聞舟堯拍了一把林俞的後腦勺,“少招你二哥,哪天真把人惹急了,我兜不住你。”  “他那德行早摸透了。”林俞說。  這些年給他提供了不少笑料。  吃過早飯,黃師傅才帶著幾兄弟往玉陽山上去。  這一來一回估計也得到下午。  黃師傅在前麵帶路,一邊用砍刀砍砍掉小路上的枝丫,一邊提醒說:“這邊現在很少有人來了,小路都被刺網封住了,而且下雨天路滑,都小心一些。”  爬山並不是個輕鬆活,尤其是像這種真正的南方深山。  林俞走在聞舟堯前邊,遇上難爬的地方聞舟堯會在後麵撐一把,饒是如此林俞也累得夠嗆。  前邊的林皓也沒好到哪兒去,而且十分鍾前他剛摔了一跤,身上全是泥。  抱怨了一路。  林皓:“是學校不夠明亮嗎?是籃球不好打嗎?是女同學不夠漂亮嗎?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寧願在學校活到老學到老。”  “別說相聲了。”林俞拍了他背一巴掌:“看路,還想摔啊。”  總的來說,這一趟來南方是挺累的,來來回回折騰了也有好些天。  他們在半山腰處歇腳。  林俞看了看山腳的房子,想到當初林柏從說,他們那個時候南北還沒有通火車,從木料源頭運輸就是個極大的問題,而且很多珍貴木材都是南方盛產,僅是來回就得兩個月的時間,是大工程。  林俞看了看站在旁邊喝水的聞舟堯,他仰頭的動作讓他從頭到鎖骨的線條連成一條線,連黃師傅這樣經常在山裏打轉的人都在喘息,也就他,看起來還沒什麽反應。  “我打算收一批紅木走。”林俞突然說。  同樣在喝水的林皓當場就噴了,轉頭看著他說:“你說你要收什麽玩意兒?”  林俞:“我說這次回去,我打算收一批紅木帶走。”  “你瘋了!”林爍也道。  也就聞舟堯,他緩緩蓋上蓋子,看著林俞說:“什麽時候決定的?”  “來的路上就有想法了。”林俞說。  林爍:“大伯這趟是讓我們來看預定材料的,確定質量日期和數量,你善做主張不怕他打斷你腿啊?而且你哪兒來的錢?”  林俞:“放心,斷腿也是我的事兒。”  “大哥!”林爍轉向聞舟堯:“你管管他!”  林爍現在都還記得林俞偷拿家裏印章挨打那回的事兒,好像這世界上就沒有什麽是他不敢做的,他既然在說,那證明他就是真的有計劃要去做。  這哪兒是他們能決定的事。  連林皓都說:“家裏每年的進料都是有規定數量和分配額度的,你要怎麽和大伯說?”  林俞:“我自己的貨,用不著和家裏說。”  “你自己……”林爍睜大眼睛,看著林家最小的崽,“你自己的貨?你哪兒來的錢?”  這又回到了最原始的問題。  聞舟堯突然短促笑了聲,開口道:“他有錢。”  林俞看著聞舟堯,“你翻家裏我床頭的盒子了?”  聞舟堯:“你每回藏錢藏得那麽明目張膽還用得著我翻?”  也是,林俞很早之前就開始存錢這事兒也沒瞞著他。  到今天為止他的小金庫還是挺充足的,這幾年林俞有意識積累下一些錢財,從逢年過節收到的錢到他這幾年陸陸續續賣出的一些作品的分成。  雖然大頭都在家裏的賬麵上,但他自己那部分林柏從也從來沒有讓他上交。  主要是看他也沒有亂花錢的習慣。  林俞等的就是這樣的時候,他現在不缺渠道,不缺資金也不缺手藝,一切都算是成熟的時候了。他需要一些不掛靠在林家,但是將來又能支撐林家的資產。  算是後路也是保障。  紅木是名貴家具和工藝美術都適用的材料,他手裏的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要是放在上輩子他在職場的德行,說不定會有不少冒險的計劃和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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