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等席燁再說話,徑自翻了窗離去了,動作敏捷地看不出對方其實已經上了年紀。 席燁搖了搖頭。 這都什麽事兒,不僅要操心主角受,還要操心他自己。 第二日一早,席燁醒來的時候便得知,越嵐再一次發起了進攻,而晏陵已經領兵,親自出去迎戰了。 生活在平靜之下的百姓們,每日關心的,不是柴米油鹽,就是鄰舍八卦,他們難以想象戰場的殘酷。 在戰場上,將士都是拚盡了全力,奮不顧身地殺著侵略自己國家的敵人。 因為在他們身後,有自己愛的親人,自己待的家園。 每一次交戰,都是屍骨遍地,血流成河。 踩著同伴的屍體,奮力揮著手中的劍。 晏陵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到現在為止,憑的全是本能。 即使已經脫了力,但仍不能倒下。 他的眼尾發紅,眼裏隱隱透著狠意,劍劍直奔敵人的要害,絲毫沒有猶豫。 又一次殺了一個敵方的士兵後,他輕.喘了下,抹了把臉上的血跡。 “都給我拿出點勁兒來,你們的父母妻兒還在等著你們,是個男人就給我堅持住!” 這話一出,原本開始漸漸疲憊起來的士兵們咬了咬牙,也不顧自己會不會受傷,拚著跟敵人同歸於盡的架勢狠狠攻了過去。 這場戰從早晨一直打到了傍晚。 晏陵捂著自己受傷的手臂,內心麻木漠然。 他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還會因為大量的殺戮而顫抖。 但現在,他除了平靜,再無其他情緒。 隻是在看到站在城門前的那道身影時,內心久違地有了些波瀾。 席燁沒什麽表情,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表情。 回來的士兵們相互攙扶著,血跡遮掩了他們的麵容和身軀,他們一步一步都走得極其不穩,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去般。 敵我兩方人數懸殊太大,這次不得已正麵對上,即使把對方打退了,但我方的損失也不小。 席燁上前幾步扶住了人,身後留下的士兵們看著自己的戰友們回歸,連忙衝上去小心地扶著。 晏陵見身旁的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自己的傷,忍不住笑了下:“越嵐的損失比我們大,短時間內是不敢來犯了。” 他這次的笑是真心實意的,眉間洋溢著肆意,似是回到了少時,那時候打退了敵人,他也會這麽笑,這麽高興,甚至語氣裏隱隱帶著小驕傲。 隻是隨著年齡越大,越明白生死時,這種情緒便很少再出現了。 他有時候也會茫然,他殺了這麽多人,以後會不會下地獄。 但大明是他的故土,算是他內心深處最後的偏執。 而現在,又多了一個人成為他保護這塊土地的理由。 席燁自來到這個世界起,還是首次這麽直觀地感受到晏陵的喜悅。 他唇角不由彎了下,但在看到對方身上的傷時,又斂了笑容。 “嘶!你戳本王傷口幹嗎!”晏陵除了手臂上的傷,身上也有不少其它大大小小的傷口。 席燁幽幽道:“哦,看晏大人嘴巴咧這麽大,我還以為你不疼來著。” “……” 怎麽可能會不疼,但晏陵生性要強,他聞言便閉上了嘴。 席燁也沒再動他,把人扶到房間後就去拿藥箱。 狩獵那次,即使他後麵因為中毒暈了過去,但直覺對方受的傷很重。 隻是後來再見到對方的時候,除了唇色變淡了,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 想到這兒,席燁就把視線放在了晏陵抿緊的唇上。 顏色更淡了。 被盯得有些別扭,晏陵冷聲道:“端王殿下是想等本王流血過多身亡麽?” 席燁把毛巾打濕,側頭看他:“把衣服脫了。” “!” 眼瞧著人僵著身子不動彈,席燁有些好笑:“怎麽,怕我占晏大人便宜?” 晏陵臉色有些難看,緊皺的眉頭似乎昭顯著主人回憶起了什麽。 席燁歪頭道:“晏大人不是在上麵的麽,怕什麽。” 這話成功讓晏陵臉黑了一瞬。 他故意朝著站在他麵前的人放肆一笑:“怕端王殿下看了本王的身子,迷戀上了本王該如何是好?” 席燁麵不改色:“放心,我喜歡比我嬌弱的,好壓。” “……”晏陵不知道自己在氣悶什麽,三兩下就把上衣褪了。 席燁看人動作粗魯得不行,有些傷口,皮.肉還黏著衣服,直接被對方撕開了。 看著就疼。 他“嘖”了聲,擰幹了毛巾,幫對方擦拭著身體上的血跡。 很快,一盆清澈的水漸漸混著血色渾濁了起來。 等擦幹淨後,他才拿起藥粉往各處傷口上輕輕撒著:“有點疼,忍一忍。” 晏陵不說話,他受傷就是家常便飯,這點疼痛對他來說還不算什麽。 兩人都不再開口,空氣便安靜下來。 晏陵明顯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指尖偶爾觸碰到自己的肌膚,但動作毫無雜念,他不由抬頭看向對方的眼睛。 剔透得就跟對方曾經把玩過的玉珠一樣,裏麵沒有任何的欲.望、邪念。 原本緊繃的身體因此慢慢放鬆下來。 他不討厭這種觸感。 不一樣,跟那人完全不一樣。 席燁把傷口都包紮好後,便舒了口氣,站直了身體。 他看了眼對方脖子上掛的那塊月牙形狀的玉石,語氣隨意:“你不是說玉石脆弱易碎呢麽,怎麽還往脖子上掛了一塊。” 晏陵手指動了下,平靜道:“我娘的遺物,就帶著了。” “……抱歉。”席燁低聲道了句,端著盆子轉身就想出去。 “等一下。” 席燁停住腳步,有些疑惑地側過頭。 晏陵看到對方的視線,喉結滾了下,想要說出的話在舌尖繞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沒事,謝謝。” 席燁挑了下眉:“不謝。” 等人出去後,晏陵撫摸著那塊玉石,垂了眉眼。 他剛剛差點就想脫口而出。 要是你喜歡的話,那就送給你。 屋外。 席燁倒了汙水後,重新打了盆清水給自己浸手。 玉石是主角受母親的遺物,所以他母親跟皇室有什麽關係呢? 晏陵在六歲時被異姓王收養,那他之前是什麽身份。 席燁逐漸有了猜想,雖然還缺少細節,但可能性卻很大。 …… 如晏陵所說,短時間內越嵐確實不敢再發兵。 大明的士兵們都趁此機會抓緊時間修養著,時刻準備著抵擋敵人的侵.犯。 很快就到了福勇說的那天。 席燁打算好了去看看,隻是出城卻有些麻煩。 他肯定不能讓晏陵知道,不然之前所有的所作所為不全前功盡棄了麽。 還沒到子時,席燁便動身了。 他想提前去。 特意換了身黑色的便捷衣物,行動間仿佛與夜色融為了一體。 隻是他沒想到,在他走了後,晏陵會突然來找他。 晏陵自上藥那天後猶豫了許久,他還是想把玉石送給席燁。 在看到房間是暗的後,他以為席燁睡著了,心裏有些失望,剛準備離開另找時間,腳步卻一頓。 席燁避過巡邏的士兵,直接利用鐵索翻了城牆。 他飛快地向著西邊掠去,直到看到了一塊豎立的石碑後才停下。 周圍堆著不少雜草堆,不遠處有一片樹林,時不時能聽到裏麵傳來的狼嚎聲,在寂靜的夜裏莫名讓人悚然。 席燁聽到隱隱的腳步聲,連忙閃到了石碑後麵。 隨著那些人的靠近,他們的對話也隨之響起。 “福勇,你可跟燁兒確定了時辰?”是如太妃的聲音。 “回太妃,確定了。”福勇的語氣帶著恭敬。 “哎,怪不得我了,誰叫他父皇那麽喪盡天良,竟然隻允許我們母子當中一人活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