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纖念著夜裏要遊街,倒是也欣然答應了鄭江停的安排。 打發走了客人,鄭江停查看著剩下的調料,楚纖則坐在他身後的小板凳上數銅板。 今兒的蔥薑蒜末一杆調料都用盡了,油倒是還剩了不少,炸土豆瞧著費油,其實也就是當頭倒進油鍋看著多,而置放在油鍋裏的油能用挺久的,畢竟土豆不像麵粉,內裏也要吸油。 他用抹布仔細擦幹淨推車上沾著的油漬和醬油,推車得好好拾掇好,雖然是街邊小食,但吃的東西總得弄得幹淨整潔,如此食客看著也更放心有食欲一些。 收拾好東西,他轉過頭側了側身子,影子正好落在數錢的小財迷身上。 楚纖一個銅板兒一個銅板兒的數,客人給的都是銅錢,一份六文八文,今兒賣出去了兩百多份,可想而知是收到了多少銅錢。 自打鄭江停說要攢錢買個大房舍成親,他就變得格外愛數錢來,飯館兒裏每日開銷進賬他都必然過三遍,即使是一大堆的散錢,數起來很費功夫他也樂意,數的時間越長他還越高興。 他挨著把錢數進袋子後,眼睛一亮:“竟然有一千三百多文!” 一兩多銀子咧!僅僅隻是一天,小飯館兒一月也才賺幾兩銀子。 鄭江停見小哥兒眼裏亮晶晶的,忍不住笑意:“毛收入而已,刨去成本估摸著還剩下一半。” 楚纖把銀子抱在懷裏,認真道:“就是隻餘下一半也不少了,若是日日都賣,那很快就能買上城北的房舍了。” 鄭江停想說今日特殊時期生意好才賣的這麽多,之後生意肯定會寡淡下去,不過小哥兒滿懷希望,他也不忍心把生意上的變化說的那麽直接,索性附和著人:“是了,踏實點賺錢,爭取年底就買上大房舍。” “真的能年底嗎?”楚纖預計的最快都要兩年,聽鄭江停的意思心中很是驚喜。 鄭江停彎腰揉了揉他的頭發:“這麽著急啊?” “誰著急了。” 鄭江停輕笑:“我著急,我比誰都著急。” 楚纖站起身推了鄭江停一把,人是半點沒推動,自己到差點栽了過去,他順勢將錢袋子塞到鄭江停懷裏:“拿去。” 鄭江停沒接:“你收著。” “讓我攢著?” 鄭江停道:“買房舍的錢我會攢,你不必費心。日裏總有花銷,你把錢留著自己用,若是沒銀子了便同我說,別難著自己,不同我說也無事,反正鋪子裏的銀子進出都經了你的手,你便自己拿去用。” 這些日子裏忙著做事兒,他關心楚纖的時候也少了,自家人不像張賦和周海新一樣按月發工錢,前幾日鄒筠同他拿錢去買做春衣的布匹他才想起這回事兒,都好久了,他竟沒給過纖哥兒錢,雖然日常飲食衣物他都有開銷著走,但小哥兒總有自己要花錢的地方。 楚纖早把鄭江停當做一家之主,平日裏自己的醫藥費用都是由他給結的,自己倒是已經沒有了什麽大的花銷,不過聽他這一番話心裏還是高興,若是別人給錢他不會想收也不會樂意,不過自己未婚夫君給的,他還是很樂意的。 兩人一道回了青梧巷,忙碌了大半日一身的土豆味兒,鄭江停燒了些熱水,等著水燒開了以後他打了兩桶提到楚纖的屋子裏,水很是滾燙,兩桶倒進浴桶裏衝上冷水已經完全夠泡澡了。 鄭江停試了試水溫:“小纖,過來看看水溫合不合適。” 楚纖散了頭發,聽到聲音連忙拎著籃子去淨房,他俯在浴桶邊上把手伸進桶裏撩了撩,溫溫熱熱的:“可以了。” 鄭江停昨兒聽鄒筠念叨漂亮的姑娘小哥兒在采春節的時候都會用鮮花泡澡,再穿上花熏的新衣,簪花帶花環,打扮的十分細致莊重,他方才進來瞧見纖哥兒的桌上有熏好的衣服,按照楚纖的容貌,待會兒打扮起來該是何種模樣。 楚纖提著籃子撒完了花瓣,看著身旁的男子不動聲色卻眉眼上揚,他湊了過去:“在想什麽呢?” 鄭江停恍然回神,合嘴笑了一聲:“沒,什麽都沒想。” 楚纖自下往上打量著人:“不會是在想看我洗澡的樣子吧?” 鄭江停眼瞼一跳,趕忙道:“別胡說!” “那是不想咯?”楚纖單手蕩著浴桶裏的水,挑起長眉頗為遺憾道:“雖然我體態單薄了些,但也能稱得上一句膚如凝脂……” 話還未說完,鄭江停忽然蒙住了楚纖的嘴,他喉結滑動:“再說下去我們就得提前成親了。” 楚纖抓著鄭江停的手臂,偏頭去看他的臉,眨了眨眼睛:“這樣不好嗎?” 鄭江停潛意識想說好,作為一個方方麵麵健全的健康男人,自己如花似玉的媳婦兒時時在麵前隻能看不能吃已經是一件極其折磨的事情,而且小哥兒慣會撩撥人,猝不及防間就要引誘他,若不是他定力好,婚前某行為估計就要發生了。 他盡力嚴肅道:“怎麽越來越口無遮攔了,好歹我也是個大老爺們兒,也不知道防著些。” 楚纖哼了一聲:“不看就不看,幹嘛說話那麽凶。” “你出去吧,待會兒水都涼了。” 鄭江停杵著沒動,幹咳道:“也……不是不想看。” “現在想看也沒了。”楚纖推人:“趕緊出去。” 鄭江停摸到楚纖散下的長發,像羽毛掃過心癢癢,他道:“我給你洗頭發!” 楚纖手一頓:“你不會趁機欺負我吧。” 鄭江停見人麵上有心動的跡象,他摸了摸鼻尖,腆著臉問:“可以嗎?” “當然不行!” “那方才還說提前成親好的。” 楚纖義正言辭:“我隨口一說誰讓你當真。” “你竟學會說謊騙我了。” 楚纖理虧的鬆了手:“你真想看?” 鄭江停抿著嘴,眼中的期待呼之欲出。 楚纖低頭看著腳尖,聲音有些小:“那好吧,我的衣服在桌上,你給我拿進來。” 鄭江停頓覺一朵煙花在頭頂炸開,心花怒放大抵如此,他連忙道:“我這就去給你拿。” 楚纖站在他身後,瞧著人前腳踏出門,後腳便啪的一聲上了門閂。 鄭江停:?! “這是幹什麽?” 楚纖漫步行到浴桶邊:“我又沒說讓你在哪兒看。” “你走遠些,我開脫衣服了哦。” 鄭江停站在門外,咬住牙關憤然在門板上錘了一拳: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楚纖聽到響動掩嘴笑出了聲,慢悠悠進了浴桶,水不燙,很快就能適應,但是不好的地方便是泡不了多久水就涼了,他抬起胳膊聞了聞,白皙的胳膊上有著淡淡的香味,他很滿意的拉過一邊的浴布將身體擦幹,等著要穿衣服的時候才恍然驚覺,衣服還放在外麵! 素日家中就他一個人,自是裹著浴布就能回到臥房穿衣服,可今兒……他赤著腳悄悄走到門邊,也不知鄭江停走了沒有,淨室嚴密,外頭瞧不了裏頭,裏頭自然也瞧不見外頭,方才有多得意眼下就有多惱火。 他抿著唇在門邊轉悠了一圈,叫鄭江停拿衣服過來肯定是不行的,自己一直待在淨室裏也不可能,他站定後,深吸了口氣貓下腰小心翼翼的開了個門縫。 木門發出咯吱的聲響,聲音不大,但在楚纖的耳邊像雷鳴,他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然外頭並沒有動靜,他朝臥房看了一圈並沒有瞧見鄭江停的身影,為此不由得鬆了口氣。 他直起腰正欲開門,門縫忽然伸進來一隻手,他還未看清,鄭江停便鑽進了淨室,須臾間扣住了他的腰。 “洗過了?嗯?” 鄭江停低下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小哥兒,洗過的頭發垂在雙肩上還在往下滴落水珠,一路從纖長的脖頸滑到凸起的鎖骨上,白脂一般的皮膚上全是水氣,整個人都濕漉漉的,美豔的眸子裏滿是驚慌。 “你要幹嘛!” 楚纖動彈不了,語氣有些求饒的意味。 鄭江停笑了一聲,摟著腰將人抱了起來:“我給你穿衣服。” 楚纖身體懸空,隻能抱緊鄭江停的脖子不被摔下,急忙道:“我再病弱衣服還是能穿上的。” “你不答應我就不放你下來。” …… 兩人一番折騰,拾掇好出門已是燈火璀璨,滿街的花燈從小巷子一直綿延到大街,四處遊走玩樂之人比白日更要繁多,人頭攢動,一時間竟如過年一般熱鬧。 楚纖頭戴花環,一身交領紅衫,宛若勝春所開的海棠,惹的一路上的男子頻頻回頭,他快步走在前頭,扯了扯鄭江停給他係的腰封,眉眼處有些被捉弄的不愉,這下該看的不該看的都被看了去,怎麽說兩人都還沒成親呢,便宜都快要被占盡了,越想越是氣惱。 鄭江停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頭,滿腦子都是些不太正經的東西,一不留神兒和迎麵而來的小姑娘撞到了一起,倒是還沒等他致歉,眼前之人反倒是先驚喜喊道:“鄭江停大哥!” “原來是王姑娘。” 王瑩瑩沒想到會在這裏撞見鄭江停,男子一身暗紋直筒式長衫把身體修飾的勻稱得體,到真應了那句人靠衣裝馬靠鞍,上午一見最多是個出挑的小販,時下一經打扮,就說是個富家少爺恐怕也沒有人不信。 她見隻有鄭江停一人,壯起膽子道:“鄭江停大哥可願一道遊街” 鄭江停尚未作答便瞧著一直走在前頭不肯等他的人頓下了步子,他趕忙上去牽住了楚纖的手:“你自個兒遊吧,我們要去河邊放花燈。” 王瑩瑩一愣,目光下意識的放在了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你們?” 楚纖默著沒說話,心裏卻美著,他輕輕晃了一下手:“問你話呢。” 鄭江停似是會意,道:“我們年底成親,到時候來喝喜酒。” 楚纖微怔,讓他表明立場,沒成想還直接叫人來喝喜酒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王瑩瑩扯出個笑容來,果然,早就有人先盯上鄭江停這塊香餑餑了,若是自己那幫小姑娘她還能逞著嘴皮子爭個高低,可換做是楚纖,她又能拿什麽比,一時間灰了不安分的心:“鄭江停大哥和楚公子很是登對呢,有機會一定來喝喜酒。”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2-20 22:55:28~2021-02-22 22:41: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藍田玉暖日生煙、辛夷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木石、橙子橙子和橙子 10瓶;夢回唐朝、巴山小子 5瓶;兔待守株人、dcm520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36章 采春節過後,鄭江停依舊做著土豆花的生意,節日裏人多,食客出手也大方,生意自是很好,如今到了尋常日子裏,生意便是大不如采春節了。 蔡凜頭一日賺了個樂乎,第二日不顧鄭江停的勸阻又準備了幾大盆土豆,結果隻賣出去了一半,自那以後便老實減少了供應量,縱使生意不如采春節,一日到底還是能賣個百十來文錢,雖然此後的生意都不如采春節的好,讓人頗有些高開低走的頹然,不過鄭江停認為若不是得益於采春節開業得到了好的宣傳,時下生意還沒那麽好。 鄭江停也沒一直老實守著土豆花一樣賣,約莫過了個把月,等著新一批番茄成熟以後,他製作了一些番茄醬,開始賣起薯條來。 新品上市生意很是紅火了一番,土豆花是偏醬香味的,薯條則是酸甜味,一時間食客們各有偏愛,像姑娘小哥兒便很是喜歡又番茄醬作為蘸料的薯條,而漢子則更喜歡土豆花,下飯下酒都好。 他和蔡凜每日一個在城北,一個在城南,一般是在每日上午在固定的售賣點販賣,想要吃的食客會上午去固定點買,等上午過去,各自就會沿街叫賣,能賺些零散客人的銀子,生意好的時候連半個城還沒走完就賣光了。 “小販,等著!要五份薯條。” 鄭江停方才到正街上就被鑫福樓的掌櫃叫住,他早已經見怪不怪,麻利兒丟了五份量的薯條進油鍋裏,小二送了五個盤子出來,他撈起炸的酥脆金黃的薯條挨著裝進盤子裏,分別又在沒個盤子裏放上一勺子番茄醬。 這邊的薯條還沒有炸完,樓上的窗戶伸出腦袋來:“小販給我送兩份大份的土豆花上來。” 鄭江停應了一聲,小二道:“師傅忙著,我給您送上去。” “成,麻煩小二哥了。” 正街上酒樓吃菜的都是些闊綽公子老爺,跑上一趟有些是要給賞錢的,鄭江停原也是不知道,有一回自己親自去送得了兩文賞錢才知道為何每次酒樓裏的客人要吃土豆小二都會那麽殷勤,他也沒戳穿,自己走街叫賣本就費腳,若是在酒樓跑上跑下更是累,再者小二有利可圖也會幫著他推銷一二。 掌櫃的見小二走後出來,一邊瞧鄭江停炸土豆,一邊道:“每日光是路過,我這酒樓就有十幾個客人買,小師傅生意做得不錯吧。” “掌櫃的笑話了,也就在正街好賣些,別的小街巷買的人不多。” 掌櫃的知道人是說謙虛話,土豆花和薯條他吃過,味道確實是好,自家那新過門兒不久的妾室便很是愛薯條,隔三差五便纏著同她買回去,可想而知這生意是多好做。 生意好做自然有人會去留心,不知多少人都盯上了這樁生意,隻可惜土豆原材料在城裏壓根兒就買不到,也不知這小販是從哪裏給弄來的,別人眼饞也隻能幹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