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江停拉住欲要跨門進去的人,笑道:“真不是來見別人的。”  楚纖蹙眉:“那來做什麽?”  鄭江停從袖子裏取出鑰匙:“過來看宅子的。”  楚纖眉心不展:“什麽意思?”  黃京意適時開口:“老爺,主夫,快進屋吧,老奴已經沏好了茶。”  楚纖徑直盯著鄭江停:“到底怎麽回事?”  鄭江停牽著人的手往裏走:“說好的,新置辦的宅子。”  兩人一同到正房的會客廳裏,楚纖得知此處是鄭江停買下的宅子,哪裏還顧得上喝茶,迫不及待便在宅子裏轉了起來,鄭江停看著人臉上的喜意,心下也算是踏實了,背著手就跟在楚纖屁股後頭,從正房轉到耳房,又到東西廂房,每一間屋子都沒給放過。  瞧著一應俱全的家什,甚至屋子裏還擺了花瓶插了鮮花,楚纖實在不敢想這是新買的宅子,儼然就似有人住著一般,兩人分明說好最快也要年底才能置辦上宅子,如何一夕之間就什麽都有了,還是直接就能入住的。  鄭江停不厭其煩的跟著楚纖轉悠了恐怕得有一炷香的時間,隻見人一直瞧著宅子,卻是一言不發,他不禁道:“可還喜歡?若是有不滿意的地方盡管說出來,到時候也方便添置或改建。”  楚纖定住腳:“滿意,如何能不滿意,你怎麽不同我說便什麽都做好了?”  鄭江停斂起眉毛:“想要給你個驚喜。”  驚喜是真的驚喜了,隨之而來卻又不得不擔憂:“宅子裏的物什我見都是新置辦的,又買了宅子,可花了不少銀兩吧,是暫付了定金,還是一並都付了?”  “付了,一並都付了,你不用擔心。”  楚纖眸子微睜,就算他不了解行情,但是也知道這一套置辦下來沒有個七八十兩是拿不下來的,想著之前鄭江停倒是從鋪子裏取了十多兩銀子出去,可是那點錢在這上頭也是杯水車薪啊,他試探著問道:“你同錢莊借錢了?”  鄭江停噗嗤笑了一聲,若非走投無路他是不會同錢莊借錢的,利滾利下去還起來可費勁兒,說到底還是纖哥兒擔心他:“沒有,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這些錢都是我掙下的。”  楚纖鬆了口氣,鄭江停目光誠摯,倒是不會騙他,回想這幾個月鄭江停確實是起早貪黑時時見不著個人影兒,如今是知道他究竟在忙活什麽了,為此他心下既是感動又是歉疚,他一直都在為他們的未來而奔忙著。  他迅速看了鄭江停一眼,隨後低下頭:“謝謝。”  “謝我做什麽!”  楚纖卻是沒有答話,忽然伸手抱住了鄭江停,他偏頭貼在鄭江停的胸膛前,微合著眼睛,十多年來遭受了許多白眼,失去了唯一依靠的母親,這些年他一直無所依靠如同水中的浮萍,而今,終於有所依仗。  鄭江停的手指曲了曲,圈住了楚纖的腰,楚纖身體瘦弱,但是現在長好了一些,抱起來可謂是有了點肉感,不過還是不大一個。其實若要說謝,應當是他謝才對,若不是楚纖,依照他的性子,拋開包辦婚姻以外,還真不容易討到媳婦兒:“小纖,我看了黃曆,這月十八是個宜婚嫁的好日子,我們就定在那日成親行不行?”  楚纖仰起頭:“好。”  鄭江停俯身在楚纖光潔的額頭上印了一個吻:“那我們請親近的人來新宅子吃一頓飯,看看新宅再同他們說婚訊,隨後便開始籌備成親的事兒。”  “都聽你的安排。”  鄭江停抓了抓頭發:“別的我倒是都能安排上,但是婚服還得你同去布樁走一趟。”  “也是不必。”楚纖從鄭江停懷裏脫身:“我已經準備好了。”  鄭江停眉毛微挑:“好了?”  他咂摸了一下,也是,楚纖針線功夫好,布莊的也未必能比得上,再者他自己做的款式也更和心意,恍然之間他想著今兒在人衣櫃裏瞥見了一抹紅布,腦瓜子一靈光,指不準兒那就是纖哥兒準備好的喜服,難怪他說沒有見楚纖穿過,又不讓他看,原來是這樣,算是他魯莽了。  後續還有不少事宜,比如帶鄒筠過來看房子,又比如請親友過來一聚,乍乍呼呼忙碌了幾天,可算是把新宅的事兒給翻過了篇兒。  宅子的事情雖然畫上了句號,但有關成親的事情還堆著,古代對婚嫁一事十分看重,繁文縟節也不是一般的多,鄭江停也是個怕麻煩的,但想到是和楚纖的婚事,事事也都上著心去辦。  古代成了親就是一輩子的事情,雖說也有和離寫休書的,但畢竟都是關乎門楣的事情,少有人會真正的走上那一步。為此在成親以前,講究也就頗多,通常會遵循於六禮,分別為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告期和親迎。  所謂納采就是男方給求娶方送些小禮物,通常是隻雁子,以此來表示求親的意思,問名納吉就很好理解了,詢問男女方的名字生辰八字,然後占卜吉凶,到納征時就等同於宣告訂婚了,男方奉上重要的聘禮,第五步則定成婚的日子,迎親顧名思義就是上門迎接新人了。  “娶妻之如何,匪媒不得。”在成親這些繁瑣的步驟裏,媒人起著很關鍵的作用。  雖說鄭江停和楚纖兩家隔得近,混的也同一家人沒什麽兩樣了,但該走的過場還是不能少,鄒筠像模像樣的請媒婆把六禮上的前四項都走了一通,該送的禮也一樣不少,聘禮上鄭江停準備了布帛綢緞,胭脂水粉,金銀首飾,品類齊全繁多,倒是楚纖覺得反正隻有自己一個人,以後嫁到鄭家就什麽都帶到鄭家了,沒必要準備那麽多東西。  鄭江停在這上頭很聽鄒筠的講究,纖哥兒上頭已無父母,又沒有贍養的長輩,原本該給的彩禮銀子給不了,那幹脆就把東西多置辦些送到楚纖手裏,嫁妝就算是帶到了男方家裏,依照禮數那也是小哥兒的財產,男方是不能動用的。禮數周全些不是為了麵子好看,隻是想讓楚纖安心的嫁給他,除了他這個人以外,還有一些別的依仗。  因長輩不多,確切的說就鄒筠一個,且婚事是兩家年輕人長輩都同意了的,程序走下來也簡單。  這朝把生辰八字什麽的看過了,成親日子也定下了以後,鄭江停和鄒筠便著力於采辦成親擺宴席的事兒了,宅子也得裝點,紅綢燈籠得掛上,喜字窗花兒也得貼上,否則誰人知道是要辦喜事兒。  裝點布置宅子的事情倒也容易,洄哥兒喚了三兩個好友在黃京意的安排下就妥帖好了,而購買宴席需要的菜食也簡單,飯館兒同好幾處肉菜市的小販老板都有來往,直接擇一處上門定購便是。  又是下聘又是置辦酒席一通事情下來,花費也是如流水,飯館兒盈利的錢給掏了個幹淨,雖是如此,鄒筠卻挺高興,掙錢存錢不就是為了兒子能娶上媳婦兒生個大胖孫子嘛,如今把錢花了去,她心裏反而踏實的很。  日子忙碌著也快,眨眼就到了十八一日。  大清早雞方才打鳴兒,已搬至新宅的鄭江停便起來忙活了,手忙腳亂的穿好喜服,等時辰一到,隨著迎親的隊伍便出發了,他們是成親以前三日搬過來的,顧忌成親前的幾日不能見麵,楚纖並沒有搬過來,而是還住在青梧巷裏,一合計,鄭江停便是有好幾日沒有見著楚纖了。  自打穿越過來,兩人還不曾分開過這麽久,鄭江停自然是著急,巴不得馬上把人給接過來。  隨著敲鑼打鼓的聲音,一行人從城北出去雖談不上浩浩蕩蕩,但是到青梧巷那般的小地方卻全然說的上是大有場麵了。  平日裏同鄭家稍有來往的街坊自然是想去吃上一頓喜酒,倒是不全然為了吃酒,到底是生活在城裏的人家,不似村野全想著一口好吃食,心裏想著能攀上人脈關係才是最好的咧,甭管攀不攀得上,有機會去攀自是不會放過,怎麽說都是他們青梧巷的人。  “瞧著這敲鑼打鼓大花轎子的,還真有排場,咱青梧巷誰家嫁小哥兒女子有過這排場。”  “別說,前兩年洪家嫁女子可是也有排場的。”  “那能一樣?洪家的女子是嫁到大戶人家裏做小的,人這是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不該?放眼望去別說是青梧巷,就是大半個縉城,還能找出第二個比纖哥兒好瞧的?要是人肯嫁我,砸鍋賣鐵我也高低整個排場。”  “喲喲,邱三兒,想不到你還惦記著纖哥兒咧?趁著人還沒上轎子,現在去攔說不準兒還來得及。”  “一個賣藝出賣皮相的小哥兒有啥好惦記的,聽說鄭江停在城北買下了一處一進大宅院兒,又有飯館兒掙錢,時下都能稱一聲小老爺了,找個什麽樣子的找不到,非得尋個病氣泱泱賣藝的。”  “張嬸兒,你可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聽說你想把自家的女兒許給人家鄭江停,可是人家不答應在這兒說道纖哥兒。”  “張嬸兒也別氣,不光是你們家,人王掌櫃家的王瑩瑩想嫁鄭江停也沒成咧。”  大夥兒哈哈笑道,整個巷子全是議論的聲音,好不熱鬧,不一會兒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炸開,身段兒偏偏的新人蓋著蓋頭被攙扶著出來,隻見高頭大馬的鄭江停一個健步上去牽過人,護著人進了轎子,生怕別人多瞧了幾眼去。  一眾人唏噓,男子豔羨鄭江停掙了大錢娶了美嬌夫,姑娘小哥兒則看到鄭江停羞紅了臉,雖已成他家郎君惦記不了了,但以後自己擇選夫君卻是也有了個參照。  大把大把的喜糖見人就撒,大人小孩兒熟的不熟的跟攆在迎親隊伍後頭,比來時還要熱鬧的多。  楚纖端坐在轎子裏頭,偷偷掀開了一角蓋頭,夏風從轎頂走過,撩起轎簾子,楚纖窺得了一眼轎子前的高大背影,雖已經看得再熟悉不過,如此一眼卻還是叫他難掩心動。  高頭大馬,一身紅袍,倒是和那一日看盡長安花的狀元郎很是相象。  狀元郎是功成名就而遊街,但鄭江停是為他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3-09  18:16:47~2021-03-10  17:22: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349104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橙子橙子和橙子  20瓶;粉色係湖  10瓶;陽台君  6瓶;巴山小子、dachengzi  5瓶;阿喵、冬眠的懶貓、dcm520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46章   “這是誰家成親,像是從青梧巷裏出來的。”  方才從點心鋪子裏出來的書生聽見街上敲鑼打鼓的聲音不由得頓下腳步多瞧了一眼,放眼而去瞧著騎在馬上的人還挺熟悉。  仔細一想,這才想起那馬上一表人才的是鄭江停,昔日見人總是衣著簡樸,無非是身形高大了些,倒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如今糙老爺們兒一拾掇,騎在馬上也稱得上英俊瀟灑四個字了。  科考前被鄭江停一通嗬斥,落榜後母親又到楚纖家裏一通鬧騰,他也實在是沒有臉麵去找楚纖了,不過他也不覺母親說的不對,若非考前他亂了自己的心思,自己也不會落榜,隻是這些事情自己心頭曉得就罷了,母親偏生上門吵嚷,實在有辱斯文。  眼下他忍辱負重與韓家小姐來往,孤注一擲,以求往後仕途所需的經費靠老丈人家幫扶了,他在此買點心討好韓家那醜婦,害得自己如此下場的鄭江停竟然還娶親,他心中如何能不氣悶。  “兄台可知這是娶的哪家之人?”  “秀才郎君有所不知,兩個新人都是我們青梧巷的,新郎官兒是旺民街生意頂好的飯館兒掌櫃鄭江停,娶的是名貌美小哥兒楚纖。”  李客生心頭一窒,恍覺自己耳朵聽錯了:“誰?”  “娶的是楚纖哪。”  李客生聽著這名字,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旋即飛快偏過頭死死盯著那頂緩緩而去的大花轎,咬牙道:“他們不是兄弟嘛!”  “哎喲,啥兄弟,人是鄰裏,日裏雖哥哥長弟弟短短的,兩家怕是早就定了親的。”  李客生氣血翻湧,險些站不穩。  這邊迎親隊伍一路將新人迎到了鄭家宅院兒,這當兒鄭家已經有了好些賓客,人一到鞭炮聲便劈裏啪啦的響起來,楚纖在轎子裏都覺得那聲音顛的耳膜子嗡嗡的。  緊接著新人下轎子,過火盆。  從東南角的大門一路到正廳,路子不遠,兩人牽著紅綢步步過去,鄭江停偏頭隻能看見紅色的蓋頭,怕楚纖看不見路不好走,他一直慢著步子,一截路硬是走出了漫長的意味來。  拜完天地禮成以後,楚纖被送去了新房,而鄭江停則被拉去了宴客,此番親友不多,隻擺了十二桌,原本鄭江停和鄒筠預計隻有十桌左右的人,但沒想到屆時卻多了兩桌子人,八百年沒有來往過的親友,也不知人是怎麽尋著消息找過來的。  鄭江停想著來者是客,也不管他們來是抱著何種目的,今日是大喜之日,不能鬧些不愉快的,大不了記下人情,下次人家家中有什麽婚喪嫁娶,自家送份厚禮去便是了。  “鄭師傅恭喜恭喜!”  “早生貴子……”  “抱得美人歸……”  推杯換盞,一桌幾杯,急酒下肚,還真有些上頭。  “小鄭老爺,一恭喬遷之喜,二恭新婚之喜。”  鄭江停心想著是誰還挺有文化,轉頭一瞧,竟然是那日送糧食在門口遇見的前來攀談的男子,舉著酒杯,腆著個肚子,笑眯眯的還挺有喜態,他著實沒想到一麵之緣,竟然還讓這老爺也登門了,有門有臉的人家比窮苦人家更會拜高踩低,他一個才搬過來的住戶能得人高看一眼,著實不易。  “多謝,粗茶淡飯招待不周,還請自便。”  “來的唐突,鄙人姓胡,胡勁鑫,也是城北的住戶。”  “胡老爺肯賞臉小宅可謂是蓬蓽生輝,小弟敬胡老爺一杯。”  縉城有喜宴上不請自來的習俗,就是陌生人備上一份薄利前去吃席,主人家高興,吃席者也算去沾喜氣,對此喜宴上有主人家覺得陌生的麵孔也不足為奇,但是喪宴上就不能隨意去吃酒了,若是不熟識的人去了會惹得主人家不高興,很大可能還會被趕出去。  鄭江停尋思著以後就要在這邊紮根了,結實些城北的老爺是必要的,眼下有人主動過來結交未嚐不是件好事兒,雖眼下並不知胡家底細,先穩住人給足臉麵兒總不會有錯,於是他連敬了兩杯酒以示尊重。  一番宴客下來已是下午時分,賓客散去,最是熟識親近的人還得留下吃個早晚飯,等徹底把人送走完時天都暗下去了,也難怪說成親日裏折騰,如此繁瑣應酬客人如何能不折騰。  終於得願推開新房的門,楚纖還端坐在床前。  鄭江停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靜靜看著床上端莊靜淑的小哥兒,眼中的柔情快要關不住。  “怎麽還不過來。”  楚纖已經在屋裏坐了一日了,午時洄哥兒給他送了些點心,否則肚子都要給餓扁了,時下總算是礙到了新郎官兒進來,竟然還是個不急躁的,也不想著過來瞧瞧他的夫郎,他懷疑人是不是喝醉了,可惜蓋著蓋頭也看不遠,聽說蓋頭得夫君才能揭,他想揭開也忍下了。  鄭江停合上門,信步到床邊,挨著楚纖坐下:“累不累?”  “再累一輩子也就隻累這一回了。”  鄭江停聞言輕笑,埋下頭湊近楚纖,想從蓋頭底下偷看:“那我現在可以看看我的夫郎了嗎?”  楚纖想推鄭江停一把,伸手摸到了一片結實的胸膛,他想縮回手,手背卻被溫熱的手掌給蓋住了:“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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