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江停寫好信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了,正要出去把信拿給甄勝時,曉秋正好回來。  “我信寫好了,你們看看吧。”  曉秋把端來的飯食放在桌上,空氣裏飄著一股雞湯的香味:“你都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先吃飯吧。”  躺了兩日,嗅著香味說不餓是不可能的,不過鄭江停心裏係著事兒,未得肯定答複也不動腳。  “信給我,我替你給甄勝就是了。”曉秋拿過信,一目十行,可惜大字不識,並不曉得上頭寫的內容是什麽,她不願丟了臉麵,假裝還讚歎了句:“沒想到你不光人長得英俊,連字兒也寫得好看。”  鄭江停眉頭一緊,被人誇了一道心裏卻沒多痛快,並未答話。  曉秋疊好了信塞進信封裏,旋即盛了一碗雞湯推到鄭江停跟前:“你快嚐嚐雞湯吧,方才甄勝打回來的野雞,可香了。咱們寨子好些人不光吃不到雞,連飯都吃不飽呢,也隻因為你是病人才有這待遇了。”  鄭江停看著信張嘴正要說話,小姑娘立馬道:“你放心吧,我會把信交給甄勝的,他被爹爹叫去了。”  無奈下,鄭江停還是端了碗喝了雞湯,確實是山裏跑的雞,清燉撒點鹽味道就已經非常鮮美了,他足足喝了一碗,見曉秋就坐在對麵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氣氛有些尷尬。  他想引開小姑娘的注意力,道:“你剛才說你們寨子裏有人吃不飽,山寨裏很缺糧食嗎?”  “缺啊!當然缺。”  曉秋回答的理直氣壯,倒是顛覆了鄭江停對山寨的看法,按照常理來說山寨裏應該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對,怎麽會存在缺乏糧食的情況。  “你可別亂想,我們這裏雖然是山寨,但和西峰的不一樣,他們是真正的土匪,我們隻是普通村民罷了。”  當初在西峰這一帶是有不少村莊的,但是自從西峰盤踞起土匪之後,日子過的很不安生,匪徒每到豐收的時候就會進村燒殺搶掠,官府不作為逮不到匪徒,百姓無所依傍深受荼害,有的為了保命甚至主動加入了匪窩,有的舉家搬遷,日子一長,西峰這邊村子裏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這些村民大抵都是沒有條件離開的人,為了能夠生存下去,大夥兒便商議著聚集在了一起,在西峰尋了個偏僻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剛開始為了抗擊西峰匪徒的攻擊,村民們也開始拿起武器反抗,久而久之也有了些匪徒氣。  因所在的地勢偏僻,農田開墾的少,糧食收成不大,很多人都吃不飽,由此就幹起了些匪徒的勾當,有時候便會下山劫商隊的車,或者拐了商隊的領頭,讓家裏送些錢糧來贖人。  鄭江停恍然,也難怪甄勝那番話了。  “不過現在好了,西峰的領頭被官府的人捉了。”曉秋托著臉:“不過說來也奇怪,西峰的土匪那麽機靈,咋的這次就栽了跟頭。”  鄭江停想了想,西峰匪徒來劫車的時候,似乎說他早知道了糧車會來,應當是提前收到了消息。隻不過鄭江停不知道是誰傳的消息,但不管是誰,其心可誅。  “好了說了這麽多了,你快吃吧,可別浪費。我去給你送信了。”  鄭江停看著拿著信封的小姑娘一蹦一跳,還是客氣了一句:“多謝。”  曉秋出了屋,看了一眼信封,眨了眨眼睛,又回頭看了看屋子,未曾到甄勝的屋子去,轉而回了自己房間。  “道遠,可有小鄭的消息了?”  任大爺在西峰受了不小的驚嚇,回到春來縣時人都還是恍惚的,歇息了一日人才稍微好轉了些。  “爹,我已經派人去找了,西峰地勢寬廣,實在不容易尋著山寨,否則當初西峰的匪窩也不會猖獗到今日。”任縣令把運送到縣城的糧食該賣的賣,該發放的發放了出去,人也疲憊著。  任大爺坐立難安:“這批糧食都是小鄭籌集到的,若不是他送我過來又為了救我,如何會落到匪窩子裏,怨我怨我,都怨我!他若是有個好歹,這可如何同鄭家人交待。”  任大爺拽著兒子的手:“小鄭可是鄭家的頂梁柱,他家中隻有一個老母和柔弱的小哥兒,你一定得把人尋回來。”  “爹,孩兒定然竭盡全力去尋找小鄭兄弟,不單是籌糧的恩德,還有舍命就您的大義,說什麽都得把人平平安安找出送回家去。”任道遠回握著父親的手:“孩兒得到消息縉城的新縣令已經道任,我這便書信一封快馬加鞭過去,讓那邊協助剿下西峰的匪徒,到時候也好尋到小鄭。”  任大爺連連點頭:“你快去辦!”  “孩兒已經寫了信,眼下有一事兒還得爹幫忙。”  “何事?”  “這送過來的一堆土豆當如何食用?春來縣也沒人吃過。”  任老大爺六神無主,聽到還有用的著他的地方,心頭才算是穩了一些:“你叫些人來瞧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4-16  20:47:37~2021-04-17  21:23: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南音雨、vai星牛牛  5瓶;dcm520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76章   信遞出去以鄭江停鬆快了不少,盤算著信件到達縉城怎麽也得要上兩日,他吃了些東西後人也恢複了不少,在屋裏也沒事,想著幹脆出去轉轉。  清早上院子靜悄悄的,鄭江停推開門的時候,外頭有兩個老人家正在忙活,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睡眠少,起的都早。  鄭江停見著老人彎著籃子和小鐵鍬,似乎是要出門的樣子,他上前去攀談了兩句。  “趁著時辰早,我們出去挖點野菜,也好煮點粥炒點菜。上了年紀也幹不了多少重活兒累活兒,光張著嘴吃東西也沒臉麵,想著能做點事情算一點。”  這話倒是說的鄭江停很不好意思了,分明是來當人質的,卻有病患的優待好吃好喝:“不妨我同兩位一道去吧。”  兩個老人家對視了一眼,這朝倒是換成他們不好意思了,若是半路上人跑了他們可沒法子。  正僵持著,送著早飯來的曉秋道:“你要想去跟我一起就是了。”  鄭江停閉了嘴,這朝又不太想出去了。  “早上最是好打獵挖菜的時候,大家一起就一起啊!”甄勝的聲音打破了院子裏的沉寂:“有我在你休想跑。”  來了山寨幾日,鄭江停還是頭一次出院子,出去以後才發現山寨挺大的,像是幾十戶人家把房子聚攏修建成的。  外頭有個大院壩,有人在準備著曬秋收的穀子,山上比山下溫度要低,莊稼成熟的時間也相對於要晚一些,縉城都秋收過了,東山還在收穀回來曬。  見鄭江停一直盯著穀子,甄勝塞了把小鋤頭到他手裏:“看什麽看,沒見過穀子啊。”  “今年收成如何?”  甄勝聳了聳肩:“一般,還沒你送去春來縣的賑災糧多。”  “我看寨子裏的人不少,糧食恐怕不夠吃到過年啊。”  “鹹吃蘿卜淡操心,要你管。”  鄭江停被噎了一嘴,沒在答話,隨著幾人一道去了林子挖野菜。以前剛來的時候也受過窮,但鄭家好歹也是縉城住戶,最窮的時候也沒到出去挖野菜的地步。  山裏的隻要是沒毒能炒煮煎的東西都稱之為野菜,像婆婆丁一類的已經是很受歡迎的菜式了,很多味道不好的野草也會被挖回去,反正能填肚子就行,曉秋心直口快,山寨最難的時候連樹皮的吃過,後來農田開墾出來,日子才稍稍有了好轉。  早上即使未下雨林子裏也是濕漉漉的,野菜帶著露珠很新鮮,但是樹上也會時不時落下水珠下來,滴在脖子裏滋味可沒多享受。幾人忙活了一上午,每個人籃子裏多多少少也有了些收獲。  “還是春時最好,野菜好挖。”  “秋夏也還好,有的來挖,等入了冬什麽都枯死了,屆時想挖點野菜打牙祭都沒有。”  “那就得趁著現在還有野菜多挖些,曬幹了冬日也好有的菜吃。”  甄勝和曉秋一路伴著嘴,空寂的林子也不顯得寂寞。  又過了兩日,鄭江停的信沒到家裏,倒是任縣令的信先到了縉城。  晃眼過了半月,鄒筠去庵裏小住也該回了,楚纖置在宅子裏督著家裏的工程隊施工,眼下也出了個大概模樣,就差些細致功夫了,白日裏施工起來也算不得吵鬧,楚纖在家裏左等右等也等不來家裏鄭江停的信件,近日來總是噩夢連連睡不安生,索性一早拾掇了準備去庵裏把鄒筠接回家來。  楚纖按了按太陽穴,喝了小菊端來的瘦肉粥,毫無興致的扒了兩口,近來睡眠多,但是總做夢,他心裏慌的很,以前聽人說無事貪睡要死人,原本他不信這些,可眼下鄭江停去了春來縣也好幾日了,按照行程也該到了的,怎麽也得回封信來,這靜悄悄的讓他不得不胡思亂想起來,以前聽過的一些話也敏感的無限放大。  “主夫,車馬都準備好了。”  小菊從外頭進來,瞧著麵色不太好的楚纖很是心疼,前些日子老爺在家還水靈靈的主夫,這人才走幾日就麵色泛黃了。  楚纖應了聲,想著待會兒還得坐馬車出城,很是有一段路,東西多多少少得吃點,可兩勺子粥進肚子,他竟然覺得油膩的慌,忍不住的反胃。  小菊見狀趕緊順了順楚纖的背:“主夫沒事吧?可是這粥不合口味?”  楚纖擺了擺手,跟粥沒關係,他知道是這幾日沒有休整好的原因:“罷了,不吃了,準備出發吧。”  小菊扶起楚纖,主仆二人方才出屋,花園裏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楚纖擰起眉毛。  “主……主夫。”  兩人瞧著急喘喘跑進來的鄭歡,小菊驚異道:“你如何這麽快就回來了?”  鄭歡未曾答話,楚纖呼吸略有凝滯,有預感出事了。  “你說,可是出事了。”  楚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冷的發顫。  “我們在路上遇了匪徒,老爺,老爺被匪徒擄走了,奴隨著任官兵去了春來縣,一直幫著尋老爺可遲遲沒有下落,任縣令隻好寫信求助縉城官府,希望縣老爺派兵協助剿匪尋找老爺的下落,奴是跟著送信的官兵一道回來的。”  說到後頭,鄭歡已經泣不成聲。  一瞬間宛若晴天霹靂,楚纖直覺自己身體搖搖晃晃站不穩當,險些倒了下去,幸而有小菊在身後扶了一把。  “去,去衙門。”  楚纖幾乎是用盡力氣吐出這幾個字。  “是。”  原本要出城的馬車轉而飛速朝縣衙駛過去,馬車顛簸的厲害,楚纖胃裏翻滾的厲害,但是他毫無心思管理自己的身體,拳頭攥的骨節泛白。  兩日了,鄭江停足足兩日沒有音訊,素聞西峰的匪徒厲害,他根本不敢想鄭江停落入悍匪的手中是否還有命。  馬車驅趕到縣衙門口,楚纖跌跌撞撞從馬車上下來,縣衙的官兵已經在外頭排了兩排,似乎是要出去,不光如此,頭戴烏紗帽的縣官兒老爺也在,然而此時的縣老爺是一張年輕麵龐。  楚纖曉得,這是新上任的縣官老爺,來的那日還有不少人去看熱鬧,當日楚纖閑的無事也在街上瞻仰了幾眼,時下倒是並不陌生。  “你可是鄭家家屬?”  楚纖連忙迎了上去:“正是。”  不等楚纖多說,縣令也挺著急,這是他上任以來的第一樁案子,其中牽扯災糧,當地有名望的商賈,他縣縣令,還有匪徒,可以說事關重大,他極為重視。  “春來縣令的書信中已經說的很清楚,本官大致也了解了案情,在派人尋找鄭商前,本官還得先行把賊人捉拿歸案。”  楚纖不明所以,縣令卻未多做解釋,已經帶著官兵一道往城東的方向去了。  走在隊伍裏的一個衙役見楚纖著急,偷偷離了隊:“小夫郎切勿擔憂,此行便是去抓通信匪徒借糧的賊人,待將其捉拿後便會立即動身前去尋找鄭老板,你且寬心。”  說話的是湯海新,昔時鄭江停沒少請這些衙役吃吃喝喝,大夥兒都記著他的情義,這朝人出了事情,大夥兒都比較上心。  楚纖咬著牙連忙點了點頭:“多謝大人。”  得知是有人故意送信給劫匪,這才導致鄭江停被抓,楚纖心中怎能不憤恨,他急著想知道結果,卻又不敢耽誤衙門辦差事兒,等著衙門的人走了一段,他立馬吩咐馬車跟了上去。  衙門的陣仗大,縣官老爺都親自出動了,縉城多少年沒見過這番光景了,一時間街市議論紛紛。  “出什麽事了?”  “是何情況?”  “走,跟去看看。”  一時間人群湧動,或遠或近的跟著衙門的隊伍到了東街,又跟著進了縉城那一片兒最為富庶的民巷,如此一折騰,看熱鬧的人也便更多了,明眼兒瞧著便是哪個大戶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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