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洛冷不丁想起那一幕,頓時氣鼓鼓地甩了甩尾巴,一山不容二虎,一家不容二貓! 萬一林盡染真的把那隻野貓抱回家怎麽辦? 秋洛在原地團團轉了好幾圈,又擔心起來,算了,看在那家夥眼瞎又可憐的份上,作為“未婚夫”,他應該再給他一次洗心革麵、改邪歸正的機會! 拿定主意,秋洛馬上飛也似的躥了出去。 ※※※ 就在秋洛被賈祝決的保鏢們攆著跑進酒店會所時,那廂,林盡染命令陳秘書調查了周圍所有路段監控後,幾乎在同一時間趕到了此處。 陳秘書低聲道:“林總,要不您就在車裏等吧,我帶著他們進去找貓。一定會找到的。” 林盡染咳嗽兩聲,一想到黑貓隨時有可能變成人,還是赤身裸體的…… 他搖搖頭,扶著陳秘書的手臂從車裏下來,沙啞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我親自去。” 陳秘書別無他法,隻好派人去聯係會所經理。 林盡染從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男人,若非怕別有用人的人傷害到秋洛,他哪會耐著性子在大堂等待,早就讓陳秘書帶人直接把這間會所清場了。 即便如此,十分鍾後,他的耐性也完全消耗殆盡。 四周彌漫著壓抑的低氣壓,原本熱鬧的會所大堂,這會都戰戰兢兢的沒人敢說話。 幸而會所經理終於姍姍來遲,還帶來了好些個侍應生,引著保鏢們分頭進去找貓。 經理看著麵色沉冷的林盡染,下意識捏了把冷汗,心裏叫苦不迭,為什麽讓自己來應付這苦差事! 不一會,他見林盡染身邊隻剩下一個陳秘書,又小心翼翼地道:“您的貓是一隻黑貓嗎?脖子上有串珠子的?” 林盡染呼吸一頓,身體不由微微前傾:“你看見了?” 經理為難道:“我好像確實看見過,還有幾個黑西服的家夥在後麵追呢。但是那貓太黑了,鑽到哪個角落裏去了,我也無法確定。” 林盡染心裏一沉,漆黑的眼底泛起怒意,誰敢追捕他的貓? 林盡染擔心秋洛有危險,皺眉吩咐:“帶我過去。” 經理暗鬆了口氣,引著對方往走廊盡頭的一間包房走:“我當時好像看它跑進去了。” 包房裏隱隱約約傳來貓咪哀哀叫喚的聲音,林盡染臉色微變,胸中戾氣翻湧,立刻推開房門一片漆黑的視野裏,迎接他的並不是他的小貓咪,而是撲麵而來的劣質香水味,混合著濃重的酒氣和尼古丁的味道,濃度之高,熏得他幾欲作嘔。 高分貝的音樂和嘈雜的環境淹沒了他的耳朵,幾雙手幾乎同時摸上林盡染的胸口和肩頭,塗抹了廉價甲油的手指抓皺了他的西裝外套。 “唷,帥哥,是來找誰的?”幾個男男女女一擁而上,將林盡染二人團團圍住。 曖昧的呼吸噴上他的側臉,林盡染一張臉陰沉如水,用力推開了扒上來的女人,冷冷嗬斥:“滾!” 被拽離了老板身邊的陳秘書心裏咯噔一下,臉色大變,壞了,是個套!這經理故意的! 可惜為時已晚,那些男女開始扒林盡染的衣服,用力往他身上蹭,有人學著貓叫,嗲聲調笑:“來嘛老板,裝什麽假正經……” 林盡染被四五個人圍在中間,什麽也看不見,耳邊亂糟糟一片,有人推搡他,有人大聲說:“瞧,他是個瞎子!” 有快門和閃光燈的聲音飛快閃過:“林氏總裁竟然在這裏,快拍照!真是大新聞啊!” 陳秘書奮力掙紮出來:“你是哪家報社的?不許拍!你想上法庭是不是?” 混亂的音樂、陳秘書的喊聲、嘲笑聲、不懷好意的質疑聲交織成一張網。 林盡染困在孤立無援的黑暗深淵中,進退維穀。 他額角青筋泛紅,肺裏如火燒,羞辱和怒火被壓抑到極致,沉澱在漆黑的眼底,仿佛暴風雨下的深海。 “都給我滾開!!!” 突如其來的一聲爆喝,聲音之大,震得眾人下意識為之一愣。 林盡染隻覺得身邊一陣勁風飛掠而過,偷拍他的小報記者被一拳打進沙發裏,相機啪得掉在地上,圍著他的男女不知怎的一個接一個被踹開。 嘈雜的音樂消失了,繼而是玻璃破碎的聲音,還有痛苦的悶哼聲。 林盡染驀然回頭,指尖不可置信地輕顫,漆黑的眼前,一個人影微微喘息著,眉宇俊朗,目如晨星。 世界宛如被按下暫停鍵,周遭一切都為之一靜。 他陷在黑暗幹涸的枯井底,終於有人朝他伸出手。 於是一束陽光打下來,刺得雙眼酸澀發疼。第10章 你是人 秋洛父母雖從小溺愛幼子,但害怕他年紀小被亡命之徒盯上綁架勒索,於是狠下心讓他跟著秋凜一起學習搏擊和格鬥,每每練得鼻青臉腫吃了不少苦,好在學了幾分真本事,對付這些下九流的家夥不在話下。 仿佛把連日來的憋屈勁跟著發泄了一通,秋洛甩了甩打得發痛的拳頭。 他穿著一身侍應生的衣服,就著衣領隨手擦去鼻翼一層薄薄的汗,襯衫下擺亦隨之往上提起,露出一小片精韌的腰腹。 包房裏一片狼藉,那些企圖碰瓷林盡染的男男女女,無不捂著肚子躺在地上哀嚎。 秋洛也不去管他們,拉過林盡染的手,扭頭跑進了隔壁的衛生間。 林盡染眼前仿佛被一塊幕布遮得嚴嚴實實,唯有秋洛的身影是唯一的光源,視野一旦脫離他,又變得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你……”他剛開口說一個字,立刻被秋洛急吼吼打斷。 “沒時間解釋了,我沒電了!堅持不了多久!” 林盡染的大腦尚未消化掉這句話的含義,隨著衛生間的門砰的一聲關上,眼前的身影又再度消失,黑暗重新降臨。 林盡染茫然地伸出手,在冰冷的空氣中摸索青年的軀體,可什麽也沒摸著,他呼吸變得略急促了些,嗓音也帶上了一絲惶急:“你在哪裏?” 就在林盡染即將撞到洗手台上時,一隻毛茸茸的爪子貼上了他的手背,長長的貓尾巴溫柔地卷住男人的手腕。 “喵!”秋洛踩在洗手台上,立起身體往他身上扒。 林盡染的手終於落到實處,用力揉著貓咪的腦袋,提起的心也隨之安放下來。 “你不是貓,你是人,對不對?”男人嗓音低沉沙啞,語速緩慢,唯有一顆心在快速跳動。 黑貓喵得一聲點點頭,又想起對方看不見,便用爪子引著他的手,捧住自己的腦袋。 連日來的疑慮終於得到答案,盡管林盡染早已有所猜測,仍覺不可思議,仿佛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他有些脫力地靠在洗手台邊,背後汗津津的,天花板的換氣閥開著,冷風一吹,脊背隱隱發涼,肺裏發癢,又想咳嗽了。 林盡染勉強忍耐著不適,待呼吸平複,又問:“那你還能變成人嗎?” 秋洛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 林盡染皺眉:“什麽意思?” 秋洛:“咪。”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對貓咪來說太複雜了嗎! 林盡染揣摩一下這聲透著無奈的“咪”聲,想起那句“沒電了”,頓時回過意來:“是現在不能?將來還可以?” 黑貓這才欣慰地點點頭。 林盡染眉宇微動,隱約鬆了口氣的樣子。他還想多問幾句,洗手間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陳秘書在外麵用力拍門:“林總!您還好嗎?” 緊跟著,門被保鏢們撞開,陳秘書見林盡染抱著黑貓,神色安然無恙,懸著的心總算吞回了肚子裏。 林盡染緩緩直起身,額前汗濕的碎發下雙眼黑沉,斂去了所有情緒,淡淡問:“都處理幹淨了?” 保鏢在走廊兩側讓開道路,陳秘書為林盡染披上大衣外套,讓對方扶著自己的手臂,邊走邊匯報:“這間會所背後,沒想到竟然還發現了點意外收獲。” 林盡染腳步一頓,眼尾眯起,緩緩揚起聲線:“哦?” ※※※ 會所經理辦公室。 “什麽?沒拍到?”聽到經理的匯報,金發貴婦一愣,眉頭擰起來,隨手給了經理一個巴掌! “不是讓你多找幾個記者爆他的黑料了嗎?真是沒用的東西,讓你去安排人,把他身邊那些保鏢都引開,對付一個瞎子都辦不好,要你有什麽用!” 她正是林盡染的後媽嶽青青,這間會所是她母家的私產。 沙發上,林盡染同父異母的二弟林盡文,忍不住露出緊張的表情:“媽,今天大哥怎麽會突然來了我們這裏?該不會是他知道我們利用這間會所,挪用公司賬款的事了吧?” 嶽青青咬著唇道:“他怎麽可能知道這間會所的來曆?連老爺子都不知道。但你說的也有道理,找貓算什麽理由,一看就是別有所圖!” “本來還想趁著他送上門的機會,讓他在董事局狠狠出一回醜,都被你這個蠢貨搞砸了!” 經理捂著被打紅的臉,為難地看著她:“找來的記者都被林盡染手底下的人抓走了,不管他是來找貓,還是來查賬,現在他肯定已經把這兒調查了個底朝天了,您二位還是想想辦法吧……” 嶽青青心裏也開始打鼓,一旦被林盡染發現了,肯定要報複自己的! “咬死不承認就是!那些人本來就是寫三教九流的人物,怪他自己沒事到處亂跑才惹的麻煩!是他自己非要來,又不是我們綁架他的!” 但是這麽一來,這間會所洗錢的事算是不能再做了,想到又少了一大進項,嶽青青氣得腮幫子都在疼。 “等所有人都相信那個瞎子再也不能恢複,早晚有一天……” “有一天什麽?”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嶽青青幾人嚇了一跳,齊齊回頭,卻見陳秘書麵帶微笑地立在門口,身後跟著一眾黑衣保鏢,將辦公室堵了個嚴嚴實實。 嶽青青臉色大變:“陳臣,你反了你!這裏是我的產業,不是你們林氏集團的公司!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陳秘書搖搖頭,頗為不屑地看著她:“嶽夫人,您誤會了,這間會所由於涉及非法交易,已經舉報查封,資產也凍結了。” 嶽青青怒極反笑:“胡說八道!你們有什麽證據?” 陳秘書揮一揮手,身後的保鏢們立刻魚貫而入,徑自將辦公室裏的所有電腦和桌櫃,連帶著文件一起統統抬走。 陳秘書和善地笑了笑:“您瞧,很快就有了。” 嶽青青沒想到對方居然有膽子這麽幹,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她張大了嘴,顫抖著說不出話。 “哦對了,林總還讓我轉告您,以及林盡文少爺一件事。”陳秘書用平鋪直敘地語氣道,“林總已經替盡文少爺安排了出國留學的事宜,不過就不去澳洲了,改去非洲。” “什麽!”林盡文從沙發上彈起來,臉色發白,“我不要去非洲!那我還回得來嗎?” 嶽青青臉上已經換了一副哀求的神色:“陳秘書,我知道錯了,你幫我跟盡染說說,不要送盡文去非洲啊!他還是個孩子!要是老爺子醒來,找不到他怎麽辦?” 陳秘書推開她的手,麵無表情道:“林總吩咐了,那要看您的表現了。” ※※※ 今夜的林宅尤其的安靜,傭人們走路說話都輕聲細語,連帶著林家的親眷們都安分下來。 月光如水,靜謐地流淌在臥房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