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隻黑貓的身體撐不住。自己這一縷殘魂又該如何? 秋洛一個激靈,根本不敢深想。 入夜,秋洛和林盡染躺在房間裏唯一那張大床上,變成貓咪的時候,他每夜都習慣性鑽到林盡染被窩裏,窩在男人懷裏睡覺。 如今成人了,兩人卻用著兩床被子,中間一條“隔離帶”涇渭分明。 兩人誰也睡不著,光顧著盯著天花板發呆。 “阿秋,你睡了嗎?”林盡染輕聲問,手從被窩伸出來,在黑暗裏摸索秋洛的貓尾巴。 秋洛一驚,急急忙忙將禿尾巴塞回褲子,又翻個身側臥,把背影留給男人。 “我睡了。” 林盡染的手頓在原地,慢慢收攏五指,胸腔裏一顆心在失望和躁動裏煎熬。 這是……在拒絕自己嗎? 雖然不斷告訴自己急不得,以免把人嚇跑,但是秋洛隱晦的抗拒,仍然叫他難以忍受。 明明睡在一張床上,距離卻仿佛無比遙遠,連擁抱都是奢侈。 床頭櫃上的時鍾滴答滴答走過午夜十二點,正式進入周末。 林盡染看著他的背影,低聲問:“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周末陪我一天,無論我提什麽要求,你都會滿足的?” 秋洛把腦袋轉過來,點點頭:“當然記得。”他還特地準備禮物了。 林盡染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今天是我的生日。” “啊?”秋洛一時忘了尾巴和憂愁,撲滾過來抱住他,“你生日啊?” 林盡染順勢攬住他,虛虛將人圈在懷裏,眯了眯眼,輕聲道:“小時候我一個人在國外生活,長大回國,家裏並沒有讓歡迎我,也沒有人替我慶祝過。這是第一次,有人與我一同慶生。” “我現在要提出第一個要求。” 秋洛像個慈愛的老父那樣摸摸他的頭:“你盡管說。” 完成了漫長鋪墊的林盡染,終於露出了真正的目的。 他笑意溫柔,一字一句緩慢道:“我要你做我一天的戀人。”第16章 喜歡你 “當你的戀人?一天?”秋洛眨眨眼,長這麽大,他還沒正兒八經地談過戀愛呢。 早知道就先找個補習班培訓一下,也不知道臨時抱佛腳合不合格。 秋洛的心思一下子飄得極遠,腦海裏不由自主地瘋狂檢索有關戀愛的詞條。 戀愛,約會,擁抱,親親,然後就該結婚了,將來還能向國家申請兩個擁有他們基因的嬰兒。 就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吧,一個姓秋,一個姓林,名字取什麽好呢? 他有點緊張起來,怎麽樣才能裝作很有經驗的樣子? 林盡染捏著被單邊緣,靜靜等待對方的回答。 秋洛仿佛在思考,緘口不語,眼神飄忽,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連一天的戀人都不願意嗎? 林盡染胸腔裏一顆心不斷往下沉,漫長的沉默中,他手心逐漸開始發潮。 他勉強笑了笑,聲音低啞:“如果你覺得我的要求過分了,那就換一個吧……” “啊?”秋洛立刻回過神,急了,“怎麽可以換呢?不就是一天戀人嗎?我可以!” 多來幾天,他也可以啊。 反正將來都要結婚的,秋洛心裏美滋滋的想,須臾,又不太高興地想到,要是沒有穿書者搗亂的話。 這下峰回路轉,林盡染挑起的眼尾染上一絲隱晦的驚喜。 “既然你答應了,那現在我們就是戀人了。” 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重新躺回床上,不動聲色地掀開被子的一角,暗示:“戀人應該要一起睡……” 這麽快就要同床共枕了嗎? 秋洛忍不住又開始自動檢索關聯詞,變成人還沒有抱著睡過呢,是摟腰還是攬肩呢?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微紅的耳根隱沒在發絲間,幸好對方看不到。 秋洛幾下踹開自己那床被子,像隻毛蟲一樣拱進林盡染的被窩,非常自覺地靠過去,抱住了男人的腰際,一對澄澈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對方的側臉。 溫熱的呼吸浪湧般撲上頸側,存在感極強的目光籠罩,林盡染一動不動躺在原位,雙手疊在小腹上,莊重的姿態宛如獻祭。 太近了…… 仿佛一轉過臉就能親上去似的。 林盡染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青年那雙漂亮的眼睛上,漆黑的視野裏,他的眼神如同螢火般灼灼生光。 被這樣注視著,林盡染一舉一動都顯得格外突兀,想自然而然討一個晚安吻,都苦於找不到機會。 腦子裏一堆關聯詞的秋洛,等得眼睛都酸了,還沒等到下一步動作。 就這? 原來林盡染的“一起睡”,真的就隻是挨在一起睡啊? 戀人如此不解風情,秋少爺很是失望。 他不甘心地又蹭近了點,掰過林盡染的腦袋,讓他看向自己:“我說,你是不是還想做點什麽呢?” 林盡染心中一驚,有點緊張地看著他,莫非自己那點小心思被發現了? 他喉結滑動一下,低沉沉地問:“做什麽?” 秋洛長歎一聲,覺得自己有義務負擔起教導戀人談戀愛的使命。 “睡前不是應該有晚安吻嗎?” 意外之喜來得猝不及防,林盡染頓覺口幹舌燥,他捧起秋洛的臉,緩慢而克製地送上自己的雙唇秋洛卻等得不耐煩了:“你動作好慢!” 他拉開對方的手,在額頭上啪嘰一下重重印上一個吻,而後飛快鑽回被窩,像完成了一項重大使命一樣,安然入睡了。 留下林盡染維持著方才的姿勢發愣。 搞了半天……隻有額頭嗎? 他抿著嘴唇,忍不住撐起上身朝青年看去,可惜後者累了一個白天,這會已然秒睡。 林盡染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懊悔地歎口氣,終究還是按耐不住,小心湊過去,在秋洛唇上輕輕蹭過:“晚安。” ※※※ 翌日,秋洛陪林盡染處理完緊急要務,直到下午,林盡染終於空出時間,換了一身深色正裝,和秋洛出門約會。 秋洛老老實實戴好墨鏡帽子圍巾三大件,在保鏢和傭人們探究的注目禮下,跟林盡染一道上車。 賓利停靠在市區一座久負盛名的音樂館門前。 林盡染吩咐保鏢們在外麵等,自己一手握著盲杖,一手挽住秋洛的手臂,步履從容邁入演奏大廳。 這是一間小型音樂廳,室內兩層觀眾席呈半弧形圍著主舞台,室內雕梁畫棟,金碧輝煌,舞台上早有演奏樂團各自就位,顯然等待已久了。 “咦,怎麽沒有觀眾?” 秋洛看著空蕩蕩的觀眾席,險些懷疑他們走錯了廳。 林盡染麵帶微笑,拍拍他的手:“我們這不是來了嗎?” 秋洛咂舌:“你包場了?” 林盡染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可不想有人打擾我們。” 秋洛從前也時常跟隨母親出入音樂廳,但是包場還是頭一次。他帶著林盡染在第一排中間坐下。 舞台上的西洋樂團正式開始演奏。 第一首曲子是纏綿悱惻的《愛與戀歌》,悠揚的鋼琴聲響徹大廳,空曠的觀眾席沒有絲毫雜音,將樂曲無限放大,清晰而動聽。 林盡染身為瞎子,可以體驗的娛樂項目實在有限的很,戀人常去的電影院和遊樂場,對他而言都不合適。 能同秋洛一起的,就隻剩聽音樂演奏這一個選項,林盡染攥著青年的手,餘光頻頻注意他的表情,生怕對方覺得無聊。 樂團一曲完畢,秋洛忽然把手從林盡染手裏抽了回來,起身,抬腿離開了座位。 林盡染下意識拉住他,眉頭蹙起:“你去哪兒?” 果然還是覺得無聊了嗎?他暗暗有些後悔,早知道不該選在這裏的…… 秋洛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你等著,看我給你露一手。” 林盡染一愣,秋洛已經三兩步跨□□舞台,和樂團指揮說了幾句話。 包場的金主開口,指揮立刻照辦,中間那架鋼琴騰出來,琴手讓出了座椅,退到一旁。 秋洛端坐於純黑三角鋼琴前,衝台下的林盡染微微一笑。 他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西裝,深藍色內襯,碎發劉海下琥珀色的眼瞳,在輝煌的水晶燈下顧盼神飛。 修長的十指撫上黑白琴鍵,一連串動聽的音符隨著他的指尖跳躍。 琴音歡快而優美,是林盡染從未聽過的一首曲子,仿佛在訴說一場純粹青澀的戀慕,一段恬靜美好的時光。 很快,琴聲逐漸激蕩起來,林盡染凝視著秋洛專注彈琴的側臉,一顆心隨著樂曲節奏飛快跳動。 曲至高潮,一波又一波浪頭朝他洶湧而至,周圍的一切都成了遠去的背景,唯有秋洛宛如暴風雨中的燈塔,在黑暗的中心巋然不動,熠熠發光。 林盡染貪婪地注視著他,左胸滾燙,有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升起來,這是他放在心尖的人,那樣幹淨而美好,優雅又迷人,仿佛不似凡間。 正當他出神時,秋洛一曲完畢,把鋼琴重新還給了樂團琴手。 白衣青年踏著輕快的旋律跳下舞台,重新回到男人身邊。 他微微躬身,一手負背,另一隻手伸到林盡染麵前,黑亮的眼眸含笑,像個彬彬有禮的中世紀貴族王子。 “這位英俊的先生,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林盡染定定看他許久,將手緩緩放在對方掌心,低沉的嗓音帶著砂礫般的質感,尾音如同嘴角般揚起:“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