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太監與紀輕舟不相熟,但被他詢問後還是答了句:“如今宮裏人人都知道了,你們在宮塾的時候,此事便傳開了。”  圖大有不動聲色的輕輕拽了拽紀輕舟的衣裳,開口朝小太監問道:“事情可有個結果了?”  “攝政王親自找人驗了屍,想來不會有錯,咱們內侍司總算不用人心惶惶了。”那小太監道。  待小太監走後,紀輕舟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麽,驟然轉頭看向了圖大有。  圖大有看著紀輕舟坦然一笑,撓了撓頭,卻沒說什麽。  兩人都知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便一言不發地回了小院。  沒一會圖大有拎了個食盒,將裏頭的酒菜一一擺上桌,看起來心情非常好。他為自己和紀輕舟分別斟了酒,然後自顧自端起來自己那杯,在另一杯的杯沿上碰了一下,仰頭便喝了。  紀輕舟卻沒碰那酒,隻看著他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為我殺了人?”  “別這麽看著我。”圖大有伸手想去摸紀輕舟的腦袋,手伸到一半卻縮了回來,開口道:“不是無辜之人,你放心!”  紀輕舟一怔,問道:“是誰?”  “宮宴那日在奉先閣換了線香的人,也是散布奉先閣流言之人。”圖大有道。  當日做手腳和最近散布謠言的果然是同一個人,隻是……這涉事的內侍估計也隻是一把刀,真正讓紀輕舟顧忌的,是背後之人。但眼下這把刀既然露了出來,想必背後之人不會那麽快再有動作。  “你……”紀輕舟看著眼前的圖大有,一時之間很難接受對方竟殺了人。他倒不是害怕或厭惡,畢竟對方是為了他才出手,隻是他畢竟是在法製社會長大的,驟然麵對這種事情難免覺得不太真實。  “你怎麽做到的?”紀輕舟問道。  “有人幫我,並非我親自動的手。”圖大有道:“我此前為你上藥的時候,偷偷記下了你身上淤傷的位置,雖然新做出來的傷未必能以假亂真,但屍體在水裏泡過了,想來能蒙混過關吧。”  紀輕舟聞言這才恍然,圖大有顯然不是今日臨時起意,隻怕流言剛起的時候,甚至在流言之前他就做好了打算,不然不會特意去記下紀輕舟身上淤傷的位置。直到流言越演越烈,紀輕舟甚至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圖大有這才下定了決心。  “你不該為我做到如此!”紀輕舟開口道。  “此事不要再提了。”圖大有將那杯酒遞給紀輕舟,開口道:“牢牢記住,奉先閣一事從頭到尾都和你沒關係,當夜在裏頭的內侍,如今已經死了。”  紀輕舟聞言隻得點了點頭,一時之間隻覺得一切像是做夢一般。  但與此同時,他也對圖大有背後之人漸漸生出了幾分好奇。  按照他的推測,在奉先閣動手腳的人大約是與邱國舅家有些關係,那麽幫著圖大有背後的人必然是另外一股勢力。在這宮裏能幾日內將此事摸清,且悄無聲息地將矛頭對準了始作俑者,結果竟還萬無一失,可見此人的手段比邱國舅家還要高明許多。  紀輕舟看向圖大有,暗道這一世圖大有順利躲過了死局,想必將來的劇情應該也會因為這個變數,導致許多他意想不到的走向吧?  既然如此,他的未來倒也未必一片黑暗。  此事很快便傳出了宮,第二日早朝上,便有了定論:流言中那在奉先閣與人私通的內侍,因為頂不住越來越大的輿論壓力,投湖自盡了。  言官們本來參奏的重點便是那穢/亂/宮/闈的內侍,對參與其中的另一個人似乎並不如何關心,得知內侍已經畏罪自盡,便也沒了繼續糾纏的心思,此事便算是結束了。  整個朝堂上,竟無一人提出要追查涉事的另一人。  “總算是有了個了結。”下朝後董棟一邊幫著李湛換了朝服,一邊感慨道。他此前一直擔心若流言越鬧越凶,隻怕將他家王爺牽連進去,會有損王爺的威望。今日見無人繼續追究,心中還是有些慶幸的。  但他家王爺似乎對此事並沒什麽感覺,看那神色非但沒有放鬆,反倒帶著幾分不悅。  “此事能有這個結果,王爺不高興嗎?”董棟開口問道。  “沒什麽不高興的。”李湛淡淡的道:“隻是覺得這幫人滿口的仁義道德,做出來的事情卻不盡然。私通的明明是兩個人,怎得到了最後另一個便像是被人忘了似的?”  董棟想不了那麽多,隻問道:“難道王爺希望他們不依不饒嗎?”  “算了……”李湛知道與董棟多說無益,搖了搖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經此一事,他突然意識到了如今自己在宮裏的處境。從前他不涉權力之時,對宮裏的事情並不如何關心,一直做著分內的事情。先帝駕崩後,他驟然攝政,看起來權力很大,可在這宮裏卻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他從前一直謹慎小心,但還是在宮宴那日著了道,險些釀成大禍。那晚若非那個小內侍突然出現,他唐突的人便會是邱國舅的妹妹,那樣一來的後果,他想都不敢想。  而昨日那突然死在了蓮花池裏的內侍,他找人驗看過屍體,並不是自盡,而是被人害死的。不管背後之人是誰,李湛都不得不承認,如今這皇城內暗流湧動,若他再不籌謀,此後必會步步艱難。  “咱們在內侍司,該有自己的人了。”李湛淡淡的道。  董棟聞言一喜,忙道:“王爺英明,早該如此。”  李湛想了想問道:“你如今在宮裏走動得也多了,留意著些。”  “王爺,屬下覺得眼下有一人便十分合適。”董棟開口道。  “誰?”李湛看向他問道。  “紀小公子啊。”董棟道:“他既是您老師的幼子,與您也算是有同門情誼,如今他在宮裏無依無靠,且尚未有根基,咱們拉攏他不正是時候嗎?”  人人都知道這紀小公子頗得姚總管愛重,將來在內侍司必然會混得風生水起。  李湛聞言淡淡一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你以為隻有你看中了他?”  “王爺難道也?”董棟開口問道。  李湛卻道:“前朝後宮但凡有私心想要經營的人,隻怕都與你想到了一處。”  董棟一怔,問道:“王爺的意思……隻怕他早已落入了旁人手中?”  李湛聞言不置可否,大步走向後殿,徑直走到矮榻前,便見小皇帝剛換下了朝服,如今正倚在矮榻上犯困。  李湛伸手抱起小皇帝,開口道:“他不是已經被陛下招攬了嗎?”  董棟聞言一怔,這才反應過來李湛所說的是何事。  但他家王爺這話明顯是玩笑,至於是否招攬紀輕舟,卻沒有給明確的答複。董棟一時也不敢再問,暗道自己往後多留意便是,一旦確認這紀小公子靠譜,定要及時出手替他家王爺搶人,不能讓旁人搶了先。  流言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內侍司的人今日都放鬆了不少。  紀輕舟在經過了短暫的震驚之後,很快投入到了自己的新身份中。  他如今需要伺候小皇帝讀書識字,所以早朝是不需要跟著的,隻要下朝後在後殿的殿外等著,待小皇帝換下朝服稍作歇息後將人接走便可。  今日他第一日輪值,不敢怠慢,早早便候在了殿外。  等了小半個時辰,才見後殿的殿門打開,隨後身材高大地攝政王懷中抱著小皇帝從殿內走了出來。  紀輕舟抬眼看去不由一怔,便見小皇帝依偎在攝政王懷裏,竟還在睡覺。而攝政王雖然周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意,可抱著小皇帝的樣子卻像極了一個任勞任怨的奶爸。  原書裏攝政王一直對小皇帝極為冷淡,這才給了原主挑撥離間的機會,整日在小皇帝麵前編排攝政王,最終導致了叔侄倆人的隔閡越來越深。  可眼下看來,攝政王對他這個侄子似乎還不錯?  不等紀輕舟反應過來,李湛已經走到了他跟前。  紀輕舟垂首正要行禮,卻覺男人驟然靠近,身上冷冽的氣息毫無預兆地襲來,令紀輕舟不由想起了奉先閣那晚的畫麵。  緊接著,紀輕舟耳邊傳來了男人低沉地嗓音:“抱穩些。”  男人話音剛落,紀輕舟便覺手臂一沉……  紀輕舟:……  攝政王竟將熟睡地小皇帝直接放到了他懷裏。第12章   待攝政王走後,紀輕舟便抱著懷裏的小李叢朝宮塾的方向走去。  想到懷裏抱著的人是整個大渝朝的皇帝,紀輕舟一時之間尚有些恍惚。但當他低頭看向懷中那張熟睡的小臉兒時,又覺得對方拋去了那些頭銜,也不過是個懵懂的小孩兒罷了。  李叢似乎感覺到抱著自己的懷抱不像先前那麽寬闊厚實了,半睡半醒間生出了幾分不安,於是閉著眼睛伸出胳膊,勾住了紀輕舟的脖頸,以便讓自己睡得更穩當一些。  這會兒太陽已經很高了,紀輕舟怕曬著懷裏的孩子,便加快了腳步。待他到了宮塾之後,額上不知不覺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李叢睡得不沉,待紀輕舟停下腳步便醒了過來。  紀輕舟低頭看向懷中,猝不及防對上了李叢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原以為小家夥驟然見到抱著自己的人不太熟會哭鬧,不料他卻咧嘴衝著紀輕舟一笑,而後捏著自己的衣袖,抬手幫紀輕舟拭去了額上的細汗。  紀輕舟一怔,心中頓時生出了幾分感慨。李叢雖貴為一國之君,卻絲毫沒有養尊處優所帶來的傲慢和疏離,甚至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更好相處。  原書中,李叢最喜歡親近的人便是紀輕舟。隻可惜書裏的紀輕舟辜負了這份幹淨純粹的信任,將李叢當成了他的籌碼和依仗,作起死來越發地肆無忌憚……最後不僅自己死得狼狽,還害得李叢與李湛叔侄倆幾乎反目。  如今望著李叢那雙毫無戒備的眼睛,紀輕舟心念微動,不由對這個孩子生出了幾分憐惜。  盧廷意早早便到了宮塾,待小皇帝坐下之後便開始講課。  紀輕舟原本打算陪著旁邊,但李叢時不時便轉頭看他,總難以安心聽講,最後紀輕舟隻得在盧廷意那目光中退到了外頭。  “紀公公,您若是累了可以去偏殿裏歇一會兒。”旁邊一個叫小唐的小太監道:“待陛下上完了課,我便去叫您。”  紀輕舟因著姚長安的提拔,入宮後便著了藍袍,雖尚未正式晉封,身份卻比這幫著灰袍的小太監高了一等。再加上如今他成了小皇帝新的隨侍,想來藍袍換紅袍也指日可待了,因此眾人對他麵上都頗為恭敬。  “你叫小唐?”紀輕舟問道。  “是,小的姓唐,單名一個毅字,紀公公換我小唐便可。”小唐笑道。  紀輕舟記得在原書裏,唐毅是他身邊的得力助手。不過他一時也判斷不出來,唐毅做的那些缺德事,究竟是受原書裏紀輕舟的影響,還是本性便如此。  但無論如何,眼下他都要留意此人,以免陰溝裏翻船。  與此同時,姚長安被叫進了禦書房。  這一路上他都在納悶,向來不怎麽過問內侍司事物的攝政王,為何會突然召見他?  難道是受了此前那流言的影響,真的打算整改內侍司?  還是說要秋後算賬,追究他這個內侍司總管的失職?  “姚總管,今日著你前來,是有兩件事情要你去辦。”李湛坐在書案後頭一邊握著朱筆在折子上勾勾畫畫,一邊頭也不抬地道。  “王爺但請吩咐,老奴定為王爺分憂。”姚長安道。  李湛批完了手裏的那份折子,將朱筆一放,開口道:“先帝走得突然,欽點了本王攝政輔佐陛下。此前許多事情來不及安排,便一直循著先帝在時的習慣,但眼下諸事已經步入正軌,總不好一直這麽耽誤。”  姚長安一怔,沒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  “這禦書房原該是陛下的地方,他如今也已經開蒙用得上。”攝政王道:“下個月之前,你著人將禦書房後頭閑置的宮殿收拾出來,自下月起,無論是批折子還是與朝臣議事都搬到那裏。”  姚長安聞言一怔,有些出乎意料,一時也不明白攝政王此舉究竟是為了避嫌,還是為了別的。這禦書房後頭閑置的英輝閣既可以辦公又可以住人,待收拾出來之後,攝政王若是想搬進去住,倒也順理成章。  不過這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情,攝政王有令,他自當照辦。  “第二件事……”李湛抬眼看了董棟一眼,董棟會意取出一頁折過的紙遞給姚長安。  姚長安接過那紙打開一看,便見上頭是一份名單,寫了一串內侍的名字。  “待英輝閣收拾好之後,安排這些人過去伺候。”李湛道。  姚長安一怔,暗道攝政王不是最不喜歡讓內侍伺候嗎,怎麽如今轉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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