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唇邊的兩個酒窩像是能把人溺進去似的:“抱歉,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她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靠近,赤著的腳背勾出完美的弧度,趾甲蓋像花苞一樣圓潤誘人:“老板吩咐了,您這一路辛苦,要我好好伺候您。” “您需要用些餐飯?還是說……”她吃吃地笑著,在步重身邊停下,手指意有所指地在他手背上輕輕點了一下,“先做些別的放鬆活動?” 步重垂眸望著她在自己眼前慢慢地蹲下,仰頭瞧過來的眼神大概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拒絕的楚楚純稚,偏偏又帶著點成熟女人難以抵擋的魅惑。 他動了動。 女人眼底的笑意更深。 “勞駕站遠一點。”步重推著輪椅往後挪了一些。 女人猝不及防,失了靠力差點一頭栽在地上,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得有些滑稽。 步重揉了揉額角:“我一夜沒睡,也沒吃東西,這會兒聞著你身上的味道有點想吐。” 女人反應不過來地呆在原地。 “麻煩給我一些吃的。” “……” 步重詫異地道:“怎麽,剛才不還說要好好伺候,一頓飯都不給?” “……” 足足失語了有半分鍾,女人才從地上爬起來,一張臉沒了剛才誘人的笑,看起來有點咬牙切齒:“……請您稍等,我馬上去叫人準備。” 步重盯著她一路不情不願地挪回門口:“那個……” 女人倏地回頭,專業的笑容瞬間回到臉上,眼中甚至射出了點堪稱希冀的光:“您還有什麽吩咐?” “我不管你是真傻還是裝傻,總之你們老板應該知道和我一起來的人和我是什麽關係。” “給他帶句話,別自作聰明。”步重落在女人身上的視線像是打量一件隨意擺在路邊的零碎商品,冷漠得稱得上輕藐,“你身上這種味道,隔著一裏遠都能讓我打出噴嚏。” 他收回目光,嗤道:“太廉價了。” 一場風暴悄然無聲地席卷了這座城市。 c市的大小街頭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多了些看起來沒什麽異常但舉止行為總有些警惕肅重的人,他們全天候地在各種拐角路邊商場門口,一批又一批,用他們看似隨意其實鷹隼一樣的眼睛緊盯著任何絲毫的動靜。即便生長在這座都市裏對這種大小事件已經司空見慣的人們也隱約察覺到了和外市連通的各種交通口的緊縮。 “我上個高速都查我身份信息,怎麽回事啊?” “最近沒聽說有什麽風聲……” “難不成出事了?” 街道上三三兩兩的人閑聊著走過。 “對了,你們有沒有看前段時間的那個發布會直播?” “就基因改造的那個?” “嗯。” “你還真的信能給人基因進化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況且直播到一半被警察就地逮捕說詐騙的發布會我真是第一次見到。” “我就是因為警察來得那麽快才覺得不對,你想,以前就算是詐騙,哪有直播時反應這麽迅速的,反而讓人覺得很緊張呢……有貓膩。” “你怎麽不說是影響太廣太惡劣了?以前也沒哪個搞詐騙的敢忽悠來這麽多的業內人和醫藥公司完了還轟轟烈烈同步直播,不怪警察反應大。” “這麽一說……確實是匪夷所思。” “行了別想那麽多了,連方解石老先生都出現在直播裏現場辟謠做科普了,就算不信警察也得信他。” “也是……” 咖啡店門口的露天座椅上,一個帶著墨鏡的男人聽到身邊走過去兩人的竊竊私語,眉梢微微皺緊。 他頓了兩秒,點開震動的通訊器,靜靜聽對麵說了半晌,才淡淡回了個“嗯”。 “我知道了。” 他掛斷通訊,又坐了片刻,才大腦放空一樣地緩緩抬起頭看向天空,伸手摘下了墨鏡。 步重那位十項全能助理的臉赫然分明地出現在這個無人注意的小街頭。 閆旭稱得上舒暢整齊的麵容上此刻被深深的憔悴占據了,乍一看,根本瞧不出幾天前文質彬彬衣冠楚楚的模樣。他的下巴鑽出了很多胡渣,眼裏全是血絲,似乎在雇主被抓走的這幾天裏,他壓根沒能踏踏實實地睡個覺事實上,他一路跟著暗中力量的追查,確實連合眼的時間都沒有。 閆旭簡直沒法去回想自己擺脫掉糾纏的追兵趕到目的地時看到空無一人的場景是怎樣的心情,同樣撲了個空的接應人員五個一起上都差點沒攔住他想刑訊逼供被逮起來的追兵的暴戾。 然而沒有用,這些天無論他們用什麽辦法,得到的所有信息不過是“不知道”。 路障是他們設的,槍是他們自備的,車是他們截來的,除此以外,他們隻是被陌生電話雇傭來的打手,不知道對方的名字、身份,反正有從國外銀行打來的足夠的傭金,背後到底什麽人有什麽重要的。 “國外銀行的調查程序比較複雜,目前的情況不適宜把事情鬧大,所以我們也沒辦法將它作為國際案例尋求幫助。目前僅僅能查到那是個臨時開出來的戶頭,在打款結束後已經注銷了,恐怕……” “哐!” 閆旭一拳頭錘在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胸口起伏。路過的兩個人看了他一眼,有些慌張地加快腳步走了。 他無聲地翕動著嘴唇。 老板下落不明,眼下不光是擔心他的安慰,還得謹防消息瞞不下去時步氏裏麵別有用心的人趁機攪弄。即便他常有出差半個月不出現是常事,集團這幾天也已經有了一些風言風語。 他這裏控製得再好,難防步家丟了一個大秘書的三老爺心有不甘。 許久,把所有的事情在心裏捋了一遍的閆旭才呼出口氣。 他揉了把臉,緩緩起身,腳步有些蹣跚僵硬地進了混亂嘈雜的人流中。 葉堯已經不記得這是在這個房間裏度過的第幾天了。 沒有人、沒有聲音,觸目所及隻有白晃晃的燈光,天旋地轉昏天黑地,耳邊仿佛六月知了一樣不知疲倦呱呱亂叫的噪音忽遠忽近在他腦子裏鼓噪著,墜入幻境一樣的顛倒迷離。 他沒有辦法睡覺,過高的曝光亮度破壞了他的身體機能,褪黑素像是潰敗在陽光下的冰雪,一絲一毫尋不到蹤影,眼前的白光似乎也成了一種奇怪的色彩,赤橙藍綠混帶著星星點點的黑色,把他的時間空間感全部切割成了不在一個維度的荒唐知覺。 葉堯捂著腦袋,無意識地一下一下磕在牆壁上,蠕動的嘴唇開裂得出了血,額頭上掛下來的冷汗落進了衣領裏,他卻毫無所覺。 水…… 來個人……隨便誰都好…… 他眼珠震顫著,沒有焦距。 他記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來的,也不記得是為什麽被帶到了這裏,被壓榨破壞到極點的大腦給不了他任何訊息,隻是朦朦朧朧記得還有一個人 人…… 是誰…… 是要找誰…… 他勉強聚起的注意力不過堅持了幾秒的時間便潰散了,重新進入到飄在話幻覺裏的茫然。 他蜷縮成一團躺倒在地上。 耳邊依稀傳來動靜,像是隔著幾百米遠又幾百米深的甬道,拉成一種怪異的空茫的聲響。 機器開閉的輕微氣響,緊接著,幾個腳步到了他身邊。 “差不多了,開始吧。”第七十八章 “葉堯……葉堯?” 他模模糊糊地從嘴裏發出了一些囈語,被人拖著抬起頭,放置到了椅子上。束縛帶“咯噠”一聲扣在一起,勒住了他的身體不至於滑倒。 頭頂除了白慘慘的光又多了聚光燈的暖色,葉堯扭動著,覺得熱度要燎烤得把頭發燒著一樣。 好熱……但又覺得冷。 過度虛弱帶來的後果就是身體機能的全麵崩潰,在這幾天裏他除了每天的一杯水和一碗營養液,沒沾到一點別的東西。 虛汗一陣一陣的滲出來,弄濕了他整個後背。 葉堯被束縛帶固定住的手指隻能在可憐的幾厘米範圍內挪動,神經質地顫抖著。 “想要水嗎?” ……什麽? 水? 他茫然地動了動眼珠,鼻尖嗅到了一點濕潤的涼意。 像是在沙漠裏長途跋涉了許久竭澤龜裂的人終於見到了一葉綠色,這種來源於人的生存本能的誘惑頓時天崩地裂般呼嘯著淹沒了他。 葉堯猛地張開眼睛,眼白裏布滿了血絲:“給我……給我!” “隻要你配合回答我的問題,你想要多少都可以。”近在咫尺的聲音溫和輕柔,充滿了讓人不知不覺落入陷阱想要按照他說的那樣去做的蠱惑力。 “感覺到了嗎?”那人輕輕地道,幾滴水甘露一樣落到葉堯的臉上,就像淌過火辣辣的焦土,瞬間沁人心脾。 然而瞬息的清涼過後就是更加撓人心肺的焦灼,葉堯喘著氣,飲鴆止渴的絕望感快把他弄瘋了。 他喃喃著:“配合……回答……” “對,隻要你說出來。”男人把杯子稍稍放遠了一些,“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就不用再經曆這些痛苦了,你很難受,你看,我也想讓你解脫。” 葉堯眨了眨眼睛,眼前仍舊一片模糊,他依稀能看到麵前人臉上金屬色澤的反光,像是戴了什麽東西。 他動了動嘴唇。 男人湊近了些。 “天恒……我……”葉堯囈語著道。 “對,就是這樣,說出來!”那人語調變得略有些激動。 “我的資料,都在……” 話沒說完,葉堯頭一歪,沒了聲響。 “……” “老師,他暈過去了。” 半晌,才有一個人上前探看了一番,戰戰兢兢地對僵在原地臉色發青的人道。 帶著麵具的人無聲地張了張嘴,看口型是罵了句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