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十招是一種毒,隨汗液與鮮血揮發,如果不是君座一直離我這樣近,恐怕也不會這麽容易中上的。”顧覽狡黠一笑,“如果不信,現在可以試著運功,看看是否氣行不暢?不過我要提醒君座一句,越是強行運氣衝破,這毒就浸得越深,好比藤蔓,你越掙紮,它咬得越緊。”玄鴆臉上一冷,暗自運氣後發現果真如顧覽所說,所有關鍵的穴道皆是滯塞的,他指尖繚起一絲白煙,散去體內部分毒素,而後失去了耐心,直接一掌朝顧覽肩頭擊去。好比惡狼與狡狐,正麵對上之前,的確是狐狸更占上風,甚至把狼耍得暈頭轉向也很有可能,可是一旦被抓住,在絕對的力量壓製下,再聰明狡猾的狐狸也不可能打得過一隻狼,更不要說是狼群中最狠戾、最殘忍的狼王。玄鴆顯然沒有使出全力,但顧覽這邊卻十分狼狽,前兩招尚有餘力應對,第三招開始已然力不從心,一式鶴舞碧霄使得慢了半拍,胸口狠狠中了一拳,登時嘴角殷紅,額上冷汗涔涔,以劍支地忍了片刻,還是撐不住暈厥倒地。玄鴆走過來拾起他的劍,拿在手裏仔細把玩了番,不知觸到了哪個機關,劍身“嗖”一下縮了回去,隻留下一片樹葉大小的劍盒,極輕極巧,新異無比。他將那劍盒收進懷裏,俯身把地上的顧覽打橫抱起,冷哼一聲:“如此不堪一擊,廢話還那麽多,本座今日心情好,算你有運氣,可知道上一個跟本座這樣嘮叨的人,已經和懸崖上的山石融為一體了。”提燈垂著右手等在馬車外麵,臉上麵具又變回了笑眯眯的樣子,他左看右看,前等後等,覺得玄鴆不應該這麽久都捉不回一個大夫,要擱平時,這段時間足夠他滅掉一個數百人的門派。不多時,他看見遠處玄鴆出了林子,正向這邊走,懷裏似乎還抱著什麽。提燈迎上前去,笑道:“君座可是迷路了嗎,都怪小僧把馬車停得太偏……呃,這是?”顧覽雙目緊閉,麵色蒼白地靠著玄鴆胸膛,嘴角的血跡還未擦淨,眼角似有淚痕,他身上罩著玄鴆的外袍,穿的那件薄衫領口被撕破了,半個雪白的肩頭在袍子裏若隱若現。玄鴆則一副悠然得意的樣子,臉上的銀質妖獸麵具也少了一半,白耗這麽久的時間,卻一點也不見他生氣。提燈驚愕不已,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看玄鴆:“君座這是把顧大夫給……他還能醒過來嗎,小僧的右手到現在都疼痛難忍,還指望著他能給小僧治好呢,若是治不好,恐怕小僧以後都不能用師門秘傳的金剛羅漢永墮閻羅不入梵天八百八十八式無敵霹靂神掌了。”“提燈,”玄鴆向他瞥去一道凜冽目光,“你的舌頭不想要了嗎。”提燈使者單掌立於臉前,又忍不住向顧覽看了一眼,而後念道:“我佛慈悲。”“閉嘴,去趕車。”“是。”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實在有點忙,所以暫時隻能隔日更新了,跟大家說聲抱歉,最晚到10月13號會恢複日更,筆芯,愛你們呦~血菩提(六)  鶴囚於籠一路顛簸, 途中顧覽有兩次想要醒來,鼻端馬上就嗅到一股奇異的香味,而後頭腦愈發昏沉, 不自覺就又睡了過去。玄鴆一開始是打算將他扔在馬車的座位底下, 可是顧覽緊揪著他的衣服不肯鬆手,無奈隻好換成扔在座位的另一邊。壞就壞在提燈使者不怎麽會趕馬, 他似乎有意讓車內的人不得安寧,專往坑窪和石頭上走,顧覽被顛得直往下掉,玄鴆又十分無奈地將他捉到了自己大腿上。沒過多久,馬車晃得更嚴重了, 玄鴆忍無可忍,陰森森地向簾外罵道:“提燈,我看你的眼睛也不想要了吧, 路都看不清, 不如挖出來喂狗。”提燈早已嚇得一頭冷汗:“君座恕罪,隻是小僧右手疼得厲害,單靠左手實在有些勉強, 等到顧大夫醒了,可否讓他先替小僧醫治一下呢?”“咣”一聲, 從車簾內扔出來一樣東西,重重落在提燈使者身邊,他低頭一看,竟是一把脫鞘的鋒利短刀。“我佛慈悲,”提燈麵具上的花紋嚇成了一張哭相, “君座,小僧的手不疼了, 小僧定當竭盡全力把車趕穩。”不知過了多久,顧覽才悠悠轉醒,他皺了下眉,費力地睜開眼睛,猶感到一絲頭疼,身體像墜了一千斤石頭似的沉重,剛要起身就又倒了回去。這是一間裝潢別致的石室,四周石壁上鉗著幾盞雀形銅燈,每一隻的細長尖喙都銜著一枚核桃大小的夜明珠,散發出了滿室的朦朦幽光。顧覽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鋪著柔軟獸皮的石塌上,稍一動彈就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他的右腳踝上扣了一隻結實的鐵環,鐵環連著幾指粗的鎖鏈,將他與石塌牢牢地係在了一起。他氣憤不已,一把扯住那鐵鏈用內力去摧,又抄起旁邊的石凳哐哐猛砸,折騰許久,鐵鏈依舊是紋絲不毀。顧覽將石凳遠遠拋開,又驚訝地看到自己身上穿著陌生的衣服,手臂和肩頭的細傷都經過了簡單的處理,手掌那處血洞也被仔細地挑出倒刺,用白紗包紮好了。“冷靜了麽。”顧覽尋聲向石室角落看去,原來玄鴆一直在那裏站著,隻是光線昏暗,自己沒有注意到。玄鴆緩緩從陰影中走出來,臉上仍扣著那半張銀麵具,抱胸立在顧覽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最好不要再試圖破壞這條鏈子,否則我會換一條更粗的給你,盡快去適應它,往後這間石室就是你的容身之地。”顧覽裝作不懂玄鴆的意思,反問道:“直到我寫出君座想要的東西為止?”玄鴆冷笑一聲:“你倒是很會討價還價。”“隻需半天時間即可,若是君座不在一邊催促,我還可以寫得更快一些,”顧覽雙臂向後撐在榻上,朝玄鴆晃了晃腳踝,“不覺得這個非常多餘嗎?我又不會逃走。”玄鴆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指向顧覽,拇指在上麵輕輕一按,冰塑般的長劍颯然出鞘,尖端停在距離他喉嚨的毫厘之處,正是顧覽的貼身佩劍霜翎。玄鴆道:“不要跟我廢話,我向來不喜歡話很多的人,用你的腦子想一想,僅僅十八種秘藥,對娑婆堂來說簡直九牛一毛,我之所以把你的命留到現在,可不隻是為了這個。”顧覽十分平靜地看著他,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唇邊浮起淺笑:“那是為了什麽?”“不妨猜猜看。”玄鴆抬腕,用劍尖挑起顧覽的下巴,而後沿著他修長脖頸緩緩下移,將身上係緊的衣帶逐一挑開,撥向兩邊,最後輕輕一點,停在他心口上。顧覽抿緊雙唇,眼神清冷淡然,不作任何反應。玄鴆的目光十分放肆,他的表情有一半隱藏在麵具之下,情緒起伏也隻能從鋒利的下頜線條窺知一二,他似乎有一點激動,但是很快便收回手,側過身不再去看顧覽。“我曾經有一個非常得力的製毒師,一個月前忽然良心發現,非要到鬧瘟疫的村子裏去救人,結果被你們正道人士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了。”他嘲諷地笑笑,“或許一個人想要活得長久,就不該輕易相信善有善報。”顧覽搖了搖頭:“我相信善有善報,但是不信這世上有什麽正道邪道,人與人之間不同的隻是立場罷了。”“哦?”玄鴆偏頭看向他,“館主妙手回春,十幾年來救死扶傷無數,難道竟是個正邪不分的人嗎。”玄鴆話中充滿了嘲諷與鄙疑的意味,顧覽當然聽得出來,他抬眼對上玄鴆冒著寒氣的威懾目光:“唔,或許吧,正因為我是醫者,才更要‘正邪不分’。”“正是大善若惡。”玄鴆勾了嘴角,頗有幾分欣賞。顧覽笑道:“君座亦是如此。”玄鴆笑了起來:“哈,原來館主繞這個圈子,是為了拍我的馬屁。”顧覽轉過臉,極迅速地翻了一個白眼。“你很有意思,臉不錯,腦子也算好使,”玄鴆在顧覽麵前蹲下,抬手扳起他的下巴,“不如你來代替他的位置,做我的製毒師怎麽樣?瞧你那個小醫館窮酸落魄的樣子,真是埋沒了你的才華。”顧覽撥開玄鴆的手:“我可以考慮,不過君座對自己的人都是這麽不信任嗎,我總不能一天到晚隻待在這石塌上。”玄鴆偏要鉗著他的臉,因為對方冷淡的態度,他顯然有些生氣,這次手上用了點力,將顧覽精致的下頜捏得生疼。玄鴆在他耳邊沉聲道:“有何不可?”顧覽臉上有一道被黑羽割傷的口子,已經塗了藥,這時又裂了,涔出細細密密的血珠,他抓住玄鴆的手腕,想要將他掰開,可是那寬大手掌就像鐵鉗似的,怎麽都不肯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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