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邵慕青和我說,他對一個小女生一見鍾情了,想和她交朋友。”  謝菀很嚴肅:“你知道一見鍾情的兩個人是什麽關係,最後會有怎樣的生活嗎?”  “他們會像爸爸媽媽一樣。和對方組建家庭,互相陪伴,直到死去。”  但他覺得,卿卿和自己在一起就夠了,不需要其他人。  所以,肯定是一見鍾情吧。  即使談論到“生死”這種話題,顧殊也很平靜,看起來有一種不屬於同齡人的淡漠,可說出來的話卻又帶著一點稚真。謝菀沒再用成年人的方式來和兒子聊天,“好,那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你碰到了一見鍾情的小朋友。”  “對。”被提醒到,顧殊蹭蹭跑到日曆邊,用紅筆在今天的日期上畫了一個圓圈圈。  兒子難得孩子氣,謝菀悄悄拿出手機,拍下這一幕。  “真讓兒子來明城讀書?”晚上,臥室裏,夫妻兩說起這件事,顧擎風不放心。  “小殊今年的情況比以前好多了。我們不是商量等明年就讓他去學校裏試一試?總之是要去的,現在是他自己也想去,隻是不在北江的學校罷了。”  謝菀細聲細語,“你家的長輩都聽你的,對小殊沒什麽意見。但爸媽因為笑笑這個事,始終覺得別扭。小殊在明城念書,正好和爸媽關係親近點。”  顧擎風歎口氣,“也行吧。老三去年說想來明城創業,一直在做準備。等他來了,正好替我們看著小殊。”  “私人醫院也要在這裏開間分院。每周回一次北江太折騰了。”  “你跟小殊說一說,我們同意他來,但讓他等等。兩個月後,要是他還想來明城念書,我馬上給他辦轉學手續。”  謝菀明白丈夫的擔憂,失笑,“你怕他隻是一時熱度?”  “他總歸還是個孩子。”顧擎風眼神溫柔,“我們的兒子,也才十歲呢。我不怕隻是一時熱度,從小,他就很少對外界的事物表達喜愛。但隻要明說的,就是一定想要得到的,很有我的風範。”  “隻是有時候,等待以後得到的會更珍惜。”  “菀菀,你想想,小殊為什麽要說他對許卿一見鍾情?八成啊,是心裏想著,許卿隻需要他一個朋友就夠了,或者呢,是覺得自己要做對方心裏最重要的人。相伴一生,攜手到老,某種程度上也是最重要的定義了。”  “可人活在世上,是隻為了和另一個人建立聯係而存在的嗎?不是。親情、友情、愛情……這些都不可或缺。”  謝菀想了想,笑道:“他要是真有能耐,給自己找個童養媳也不錯。”  冬天過去得很快。  明明前一秒電視台還在說“百年一遇的大冰災,請市民們出門務必小心”,後一秒就雪化了、花開了、枯枝抽芽了。  假期結束,出國旅遊的許恒山一家回來了。許卿回到許家時,顧殊已經不在明城。他離開明城前,同許卿說自己馬上就會再來見他,許卿不太相信。  北江到明城,高鐵需要六個小時,飛機需要兩個半小時。  何況顧殊是個體弱多病的未成年。  說起來,許卿也疑惑,顧殊到底生的什麽病呢?他喝過一口顧殊在喝的藥,特別苦,顧殊卻喝習慣了。但他和顧殊待在一起的時候,感覺除了因為多病而偏瘦的身材以外,顧殊和正常人沒有區別,精力特別旺盛。  許卿低頭折著草蟋蟀,這是顧殊纏著他要的再見禮物,下一次見麵的時候要送給顧殊。  想了想。  這枚草蟋蟀比之前他給顧殊展示的要胖。  應該多吃點。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了!  然後……就,改了個筆名,別迷路啦,啵啵。第98章 番外一如果九歲那年能認識(3)  春乏夏困,惱人的困意永遠消不掉。許卿看到前桌的女生再一次悄悄打開了鐵罐子倒了一粒薄荷含片在嘴裏,企圖讓自己打起精神。  而班主任領著一位新同學到了班上。  許卿的目光落在顧殊的頭發上,比寒假的時候又長了一些,已經越過肩。不出意外的,顧殊主動要求來和他做同桌。  許卿意有所指:“三天前打電話的時候你沒說。”  “是驚喜嘛。”顧殊挪挪椅子,靠近兩張課桌的中間,“我還沒領到課本。”  許卿默不作聲的把課本往他的方向移。  下了課,就有好奇的同學來打探新同學的消息了,新同學沒穿校服,長得精致,眉眼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總之,是這些同學沒想象過的好看。  小孩子表達喜歡的方式很簡單,分享食物,約他一起玩。但顧殊沒去。他發現了很奇怪的事情,大家雖然來邀請他,可都不約而同的忽視了他身邊的許卿。  放學的時候,顧殊說順路。許卿想了想謝老師家和許家的距離,“你不住外公家?”  “住外公家不能一起上下學。”顧殊給出的理由讓許卿說不出拒絕的話。  一起。  這個詞其實很奇妙。  我和你一起。這句話總有些微妙的期待和憧憬,帶著即將到來炎夏的酸澀,與薄荷糖的甜。  他們正坐在來接顧殊的車上,轎車平穩的駛向目的地。  顧殊問出盤桓在心裏一整天的疑問:“同學們不和卿卿玩嗎?”  以前是會的。  至少會向許卿發出邀請。  許卿想了想,組織語言,同顧殊解釋:“我弟弟今年也來雲英小學了……”  顧殊記得許卿的弟弟,他和許卿的父親一樣不喜歡許卿,而後續的事情,自然也很好理解了。人是從眾的,許嘉寶在學校熱情嘴甜出手大方,許卿冷冷淡淡還總是和非人生命交朋友,人的潛意識會排斥冷淡的一方,天真的惡意才最可怕。  但不應該是這樣。  顧殊笑了笑,“可是我們卿卿明明就是很好的人啊,應該讓大家都看到。”  許卿眨了眨眼,當下沒能明白他的意思。  之後他就懂了。  顧殊好像換了一個人,十分積極的接受邀請,和同學們打成一片,同時不忘捎帶上許卿,充當了許卿與同學們之間的潤滑劑。  許卿突然發現,困擾他很久、已經心生放棄的人際關係經營起來並不難。他和顧殊報名參加了校運會的五十米接力跑,每班派四個人接力,每人跑五十米,但他很擔心顧殊能不能跑完。  好在校運會舉辦前一周的訓練裏,顧殊很穩當,沒有生病。  “最近去醫院的次數好像變少了。”  “嗯。”顧殊肯定他的猜測,“情況不錯,隻用隔半個月去一次。”  “是什麽病?”  他們已經是見過家長、交換過電話、去過同一家圖書館、一起睡過覺的朋友,許卿仔細翻閱了朋友守則,覺得自己有資格問這句話了。  顧殊怔然,失笑。  “你要說具體的病因……查不出來。”  他沒騙許卿。顧家為此把國內外的知名醫生找了個遍,但沒人能說出顧殊得了什麽病。後來聽信北江某香火鼎盛寺廟的大師的批命,為他虛構了一個妹妹出來,顧殊的病情就開始好轉了。  他沒再說這件事,“這次接力賽跑,我們班能拿第一嗎?”  “肯定行。”許卿篤定,“別的班訓練成績沒我們好。”  顧殊笑彎眼,“外公的紫檀木料我眼饞好久了……這個周末我們去找他玩,讓他把另一半拿給你做贏了比賽的禮物。”  “我拿它做什麽?外公說是給你以後結婚用的。”  “結婚太遠啦。誰知道明天的日子怎麽樣?”顧殊晃晃他胳膊,“我想和卿卿帶一樣的手鏈嘛。”  “好吧。”  就和之前每一次一樣,許卿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就如許卿判斷的那樣,他們班不止在接力賽跑拿了第一名,還是整個校運會同年級的第一名。周五的班會,班主任買了好多零食,快樂分完零食,聽完老生常談的安全教育班會,部分學生留下來進行大掃除,其他學生回家。  半個月後,許卿收到了一條和顧殊手腕上一模一樣的手鏈。  流雲漂流在天際,周而複始,四季如是。有時候你都不知道頭頂上的那片雲是不是在過去的某個瞬間早已路過你的生命。  傍晚的天空被染上漂亮的粉色,今年是許卿和顧殊的小學畢業季。  不知不覺間,許卿心中曾經有的對家庭的構畫圖景逐漸消退,許家三口人的身影漸漸淡去,多出了顧殊、謝老師、還有顧叔叔和顧阿姨。  即使是闔家團圓的過年,因為顧叔叔和顧阿姨會來明城,所以顧殊不用回北江。許卿不想聽許恒山的,陪他們回光明村、去小屋裏待著過自己的新年了,他喜歡和顧殊一起包餃子。  一下子就在一起過了好多個新年。  就像我的第二個家。  許卿漫不經心想著,一邊思考周末去省圖書館借哪幾本書,一邊聽顧殊問他:“卿卿想讀哪所初中?”  考完小升初提前批,不止一所學校給許卿發來了入學邀請,附帶的條件一個比一個優渥。  “……明城一中的附中吧。”許卿很現實,“這個學校給的獎學金最高。”  顧殊點點頭,了然,“那我也讀一中。”  卿卿在哪,我就在哪。  他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曬太陽,顧殊晃了晃腿,“我們初中要不要住校?”  “住校?”  “就是住在學校裏的意思。”顧殊說自己的打算,“周一到周五我們住學校,周末去我家住。”  不用回許家了!  顧殊特別看不慣他們,連帶著對魏崢則夫婦也沒什麽好感。何況在他看來,那裏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許卿租的房子,雖然暫時沒付租金,但遲早要付了兩清。  天空中的火燒雲看起來像一隻恐龍。許卿在心裏給火燒雲描上輪廓,思忖顧殊的提議。  片刻後,他的聲音泛起漣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顧殊彎腰,隨手從草地裏拔了草,用許卿教他的方法折蟋蟀。折好了一隻,他托在手心裏,舉到許卿麵前蹦了蹦。  “當然。”  “那……就住校吧。”  啊。  天上的火燒雲又變換了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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