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自己確實離不開它。  陸識途一見他動作,馬上攬著他慢慢放下來,抽出一隻手,將玉環接過來,仔仔細細幫他戴回去。  果然,剛一戴上,立竿見影就沒那麽痛了。  容予鬆了口氣,這才有心思轉頭去看陳遇安的狀況。  燭陰不再作妖之後,陳遇安已然救下了尤未晚,正帶著她大步流星往這邊走。他眼神明亮,眉目清俊,英姿颯爽,好一個剛救下美人的少年英雄。  可是,等等,他帶著尤未晚的方式……  容予簡直想伸出爾康手。這貨竟然把人姑娘夾在腋下!就過來了!  尤未晚剛剛就暈了過去,這會一動不動被夾著,頭下腳上,頭被晃得一點一點的,一頭長發垂在下麵亂飛,畫麵簡直不要太美。  那可是女主啊朋友!全文最好看的人!就算不是那也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好嗎!你知不知道憐香惜玉四個字怎麽寫!  陳遇安看起來確實是不知道。他高高興興地走過來,邀功一樣對容予呲牙一笑:“徒兒見過師尊!”  他皮膚是偏黑的,看起來很健康也很陽光,這麽心無旁騖地一笑,像隻搖著尾巴的大型犬。  就在這會,尤未晚嚶嚀一聲悠悠轉醒,結果一見這情形,臉色一青,又暈過去了。  容予:……  於是他們四個人,兩個麵對麵站著,一個衣衫不整地被半抱著,一個暈過去了被夾著,就這麽站在了一起。  好家夥。  容予內心咆哮道:一定是我打開方式有問題!  回霧水鎮的路上,陳遇安問道:“師尊之前可是把月華摘了?怎麽剛剛如此虛弱。”  容予心中一動,月華指的應該是他額頭上的玉環,瞧他這熟稔的口氣,恐怕挺了解容予這原身的。他不動聲色道:“是我一時大意了。”  陳遇安的口氣無奈中又帶著幾分驕傲,道:“師尊總是這樣,眼裏隻有其他人,從來不顧自己的身體。這次是為了什麽?”  容予猶豫道:“此處結界有損,我給補了補。”  陳遇安驚了一下,然後不由欽佩道:“師尊竟能以一人之力,這麽快就修補好了?難怪師尊靈力耗盡……是不是剛摘下月華修補好結界,還沒來得及恢複,燭陰就來了?”  他竟把來龍去脈猜了個大概,看來確實挺了解自己這身體。容予這麽一聽,也被他捋清楚了究竟怎麽回事,點了點頭回應他,心裏開始思考起來。  所以月華,也就是這玉環,確實是用來壓製功力的?摘掉之後可以爆發開大招,但也會變得虛弱,需要休息,而且會頭疼。剛剛他大概就是虛了,這會已經差不多恢複了。  可為什麽戴著玉環,結界的反應會那麽奇怪?聽陳遇安這個話,似乎並不知情……  正想著,他突然感到肩上一沉,是陸識途將外袍披在了他身上。  自從他撕了外衣,他還一直是隻穿著裏衣在行走,誰也沒注意到這一點。  因此,在旁人眼裏,恐怕自己就是唇色蒼白、身形單薄,隻穿了白色中衣的狼狽形象。難怪陸識途會想給他披個衣服……  容予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聽到陳遇安奇怪道:“師弟,你怎麽了?哪裏受傷了嗎?”  容予立刻轉頭看,陸識途微微低著頭,垂著眼睛,看不清神色,但很明顯狀態很差。  陸識途仍垂著眼睛,搖頭道:“沒有,師尊師兄不必憂心。”  容予還從沒見過他這副低落的樣子。陸識途或許有過崩潰的時候,但大多數時候都很堅定,一步一個腳印,有時候莫名讓人覺得很安心。  容予放慢腳步,等陸識途走到身邊,摸了摸他的頭:“不要自責,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陳遇安這才恍然,爽朗一笑道:“師弟剛才不是已經在努力救師尊了嗎,你很有勇氣了,換作我是你,我不會做得比你更好。武力不急在一時,得慢慢來。”容予收徒的時候陳遇安便收到了消息,知道陸識途身體的情況。  陸識途沒出聲,沉默半晌,才一字一句輕聲道:“如果我能更強就好了。”  容予沒往心裏去,又摸了兩把他的頭。  幾人回了鎮上,進了一間客棧。  陳遇安道:“多虧師尊提前給我傳信,師尊真是神機妙算,此處竟如此凶險。那燭陰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巧就從龍脈裏出來了?還來攻擊人?它最後又是怎麽走的?”  容予被他這叭叭叭一通問題吵得頭疼,他走到太師椅旁邊坐下,按著太陽穴,抬了抬下巴,示意陸識途解釋一下。  陸識途情緒似乎還是有些低落,進屋後就一直默不作聲地站在一邊。見容予吩咐,便垂眸解釋道:“師兄,古書上寫著,燭陰五十年經曆一次蛻皮期,那時它會無比狂躁,格外嗜血,聞到血腥味容易失去理智。此處山頭恐怕正是龍脈所在之處,便也是燭陰棲身之處。而師父的衣服上極有可能被人抹了血衣藤的花粉,這才把它引了出來。”  陳遇安撓頭道:“原來如此。師弟還真是博聞強識,這我可真不知道。血衣藤確實常被用作誘餌,有靈獸才能聞到的血腥氣。可是……”  正在此時,尤未晚突然醒了過來。幾人都沒察覺到,她竟然還被陳遇安夾著。陳遇安也是當世罕見的高手,夾著個小姑娘像夾著張紙片,愣是忘了放下來。  尤未晚幽幽抬起眼睛看他:……  兩人對視幾眼,陳遇安這才慌慌張張地把人放下來,動作小心翼翼,頗有些笨拙,然後撓著頭道了一聲抱歉。  尤未晚閉了閉眼,罕見地露出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似乎是忍了忍。然後她才睜開眼睛,努力笑道:“多謝師兄救命之恩,未晚無以為報……”  容予聽到這一句,頓時有些緊張起來。等等,這熟悉的感覺……別啊!看看我們識途!他不香嗎!  尤未晚接著道:“來日若有機會,定會報答師兄。”  容予鬆了口氣。  陳遇安完全沒看出尤未晚的態度有什麽不對,他有些臉紅,連連擺手道:“師妹客氣了。”  然後他立刻無縫銜接地轉向容予,再次提起之前的話題:“血衣藤一事,師尊可有想法?”  容予點頭:“這事我心裏有數。”他早就覺著宗門大宴那天,江自流的態度有古怪。這才在下山之前,提前通知了陳遇安。  這樣來看,大概是大宴之時江自流趁接近自己的機會下了手。江自流這是想置他於死地?可是即使陳遇安不來,自己也已經意識到了關竅,把衣服扯了下來,最後最多是受些傷,不至於死在那裏。  難道是為了試探?掌門最後的態度也非常曖昧,包括那句摘下玉環的提示……想到此處,容予又想到點在額間的那一指,不由一陣惡寒。  “是誰?可是師尊的仇家?”陳遇安皺起眉頭。陸識途也轉過頭,眼眸微微泛紅,平靜神情之下隱約有些怪異,安靜地凝視著容予。連錯過了一大半、聽得半懂不懂的尤未晚都神情嚴肅地看過來。  容予思索片刻,決定還是不要提。這是他自己做的事帶來的後果,江自流畢竟是這本書的男主,氣運加身,還是別把這些人牽扯進來了。  他擺擺手:“得了,小事一樁,為師自有解決辦法,不必擔心。”如果他的計劃順利進行下去……按照江自流的品性,下場一定好不了,就算這事應該確實是他做的,也沒必要刻意去報什麽仇。  他又道:“這次任務算是解決了,遇安你先帶著未晚回山,把她送回清虛峰養養傷,然後去向掌門回個話。我還有些事,會在山下再停留幾天。”  陳遇安馬上被岔開了思路,老老實實聽容予安排:“好。”  容予思索片刻,又正色補充了一句:“關於我的身體狀況,尤其是我摘下了玉環一事……遇安,你無需向旁人提起,回稟的時候也可以略過這一條。”  這就是要他保密的意思了。陳遇安神色也嚴肅起來,似乎欲言又止,最後隻是鄭重點頭:“是,師尊。”  容予又看向尤未晚,尤未晚也認真地點頭:“此次外出多虧長老庇佑,今日之事,未晚必不會在任何人麵前提起。”  容予放下心,他對這小姑娘一直很有好感,大概是類似看未來兒媳婦的視角,他挺相信這小姑娘的。  不過他也隻是突然靈光一現冒出來這麽個想法,下意識覺得不該讓掌門知道。至於究竟會怎麽樣,他也不知道。  尤未晚並沒受什麽傷,隻是有些受驚,兩人很快便動身回了太虛山。  房間中隻剩下容予和陸識途兩人。  容予思考了半天,終於回過神來。他抬頭看到陸識途仍舊低著頭站在一邊,看起來有些怪異,便伸出手要召陸識途過來說話。  但一直低頭沉默的陸識途突然拉住了他的手。陸識途的手勁極大,正箍著容予的腕骨,捏得容予幾乎有些疼。  容予頓時察覺到不對,試著向外抽手,喊了一句:“識途?”第23章   陸識途捏得很緊,不肯放手。  他慢慢將容予的手貼到臉邊,輕輕蹭了兩下。接著,他不知道什麽毛病,手上突然一用力,拉得容予在椅子上一歪,險些歪倒在陸識途懷裏。  然後陸識途順著容予的手背,一點點沿著小臂向上摸索,甚至摸到了容予臉上。他倏然抬起頭直視容予,一雙眼睛紅得要滴血,眉頭緊蹙,滿臉痛苦,癡了似的喃喃道:“師尊……”  容予被這麽一拽給拽懵了,接著又被他摸出一身雞皮疙瘩。容予這才反應了過來,一把按住陸識途的手,心裏有點崩潰:大意了,又特麽是心魔!  陸識途早在看見容予險些受傷之時就隱隱有要犯心魔的跡象,他壓製了下去,硬是到了事情徹底結束之後才爆發出來。  此時,他眼前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個景象。他仿佛回到了剛剛的流雲澗旁邊,眼前是怪誕無比的燭陰,和正與它對峙的容予。  就在這一瞬間,燭陰突然發難,一下子狠狠咬向容予!  陸識途頓時心神俱裂:“師尊??師尊小心!!”  陸識途拚了命地向前跑,拚盡全力伸出手,試圖抓住那道身影。他跑了好久,追了好久,可那道身影卻還是遙不可及,仿佛遠在天邊。  陸識途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卻還是呼吸困難,眼睛也被不知是冷汗還是淚水的液體模糊了,隻覺一片刺痛。  他雖然已經如此拚命,然而這種級別的對戰他根本沒有幹涉的可能。隻是一瞬之間,他便目眥欲裂地看著容予被那東西一口吞吃!  他撕心裂肺道:“不要!!”  然而已經太遲了。空氣裏隻留下容予的最後一句話:“快走,識途!”  然後,就連最後一點聲音都消散了。什麽都沒有了。  陸識途整個人如同瞬間被丟進寒冰之中,手腳瞬間僵硬,心髒仿佛也被凍結了,張了張嘴卻什麽都喊不出來。極致的恐懼,一瞬間奪走了他的所有反應。  即使在最糟糕的境遇裏、在最可怖的噩夢中,他也從不曾有這樣天崩地裂的感受。  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天地隻剩一片黑暗。  陸識途直直立在原地,隻覺萬念俱灰。  有無數妖異的聲音開始在他周圍竊竊私語:“看吧,你就是個廢物,你根本保護不了他。”  “他遇到危險的時候你能做什麽,你隻能拖後腿,你是他的後顧之憂,不是他的矛和盾。”  “如果你更強一些,他怎麽至於靈力耗盡,虛弱到那種地步。”  “如果你更強一些,他怎麽至於麵對這樣的危險。再不濟,他丟下你們自己也走得了。”  “你根本就不是最了解他的人,你對他一無所知,你也不配和他並肩,你隻配跟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  最終,所有的聲音都開始重複著這同一句話:“你就是個廢物,你保護不了他……”  “師尊!”陸識途從床上驚醒,下意識喊道。  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容予正以手支額坐在榻邊淺眠,被這一聲喊醒了。  容予轉頭看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就被陸識途撲過來抱住了。陸識途的身體好像在發顫,摟得很緊,像在確認他的存在。  容予吃了一驚,差點以為這孩子的心魔還沒好。  好在下一秒,陸識途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了,一下子觸電似的放開了手,垂著頭往後退了退。  這一覺睡醒,他的情緒卻似乎並沒有恢複多少,反倒似乎被心魔折磨得不輕,臉色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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