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程未晚咬牙忍痛,銀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有些淩亂了。  但他忍著這種快要將他撕扯開來的劇痛,牢牢握緊了那一柄輕薄如水的刀。  而就在不遠處,那個被程未晚撕破降魔網的宛如廢墟的圈子之中,有一道強大的力量在逐漸升起。  眨眼之間,一隻修長纖白的手掌從煙塵之中伸出,連出一截粗細恰到好處的腕骨,這隻手驟然張開……  玄微的聲音在遠處大喊:“快攔住那隻赤金獸!”  可眾弟子的反應都是需要時間的,他們聽到玄微的命令,全都竭盡全力聽從照做,可是……遲了一步。  程未晚花了眼,但他憑借著最後一眼所見,直奔孟先覺的方向。  穿破風和靜止的空氣,竭盡全力回到孟先覺身邊。  而也就這一刻,注無成功回到孟先覺手中。  玄微蹙眉,那種從容的神色終於消失不見。  所有人的腦海中都瞬間“轟隆”了一聲。  降魔陣被赤金獸毀掉將近一半,孟先覺又有海上明月樓的助力,形勢瞬間扭轉。  煙塵散去,孟先覺伸手虛虛攬住他,並持刀站在玄微的對麵,麵容平靜。  程未晚頭痛欲裂,抓皺了孟先覺的衣襟,意識模糊,最後一眼隻看見了孟先覺雪亮的刀光和眾天門弟子略顯猙獰的臉。  世界在一刹那間變得寂靜無比。  在他將注無給孟先覺送去之後,他就失去了所有力氣。  意識也落入一片黑暗。  程未晚覺得有人在用熱毛巾擦拭自己的額頭,那種麻麻癢癢的觸感讓他有些忍受不住,他蹙了蹙眉,用盡力氣睜開眼。  一眼便瞧見了木棕色的車頂。  身旁的動作頓住,耳邊的聲音低沉而溫柔:“晚晚,醒了?”  程未晚的頭並不怎麽痛,隻是渾身酸軟,稍動一下就要扯動心髒,這種心悸的感覺令他有些難受。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勉強睜大眼睛,向身旁的人看去,啞聲道:“天門那邊,如何了?”  孟先覺目不轉睛地望著程未晚,直到程未晚的目光逐漸凝聚,他仿佛才回神一樣,輕手輕腳地給程未晚喂了一些水,才道:“沒事了,晚晚。”  程未晚掙紮著坐起來,卻發現自己全身都酸軟無力,孟先覺見他這副樣子,單手托住他的腰,將他扶了起來。  隻是最後,孟先覺稍有不舍,故意拖了些時間,才將手從程未晚腰際挪開。  孟先覺言簡意賅,迎著程未晚的眼睛,道:“沒事,他們至多將我逐出天門,奈何不了我什麽。”  說完,孟先覺用小瓷勺舀起一勺水,送至程未晚唇邊:“晚晚,先喝些水。”  程未晚沒心情喝水,隻伸出舌頭像小貓似的舔了一點,腦子卻還在想著其他事情。  天門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可以找淩肆夭要錄屏,隻是有一點他不明白。  為什麽這種頭痛又一次發生了?  這種頭痛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突然,而且發作根本沒有規律,發作的時間也根本不同,程未晚隻覺更加心累。  他心中有疑惑,因此他沒有看到孟先覺的表情變化,隻感受到耳邊的呼吸一瞬間變得有些急促,程未晚茫然抬頭去看,卻發現孟先覺剛好錯開他的視線。  程未晚:“……”  他輕輕揉著太陽穴,問道:“淩肆夭在嗎?”  孟先覺藏去眼中的幽深暗色,也清了喉嚨中的喑啞,將手中的東西放到一旁的方桌上,沉聲道:“我去叫他。”  淩肆夭正裹緊大氅於寒風之中為他們駕車,忽然一隻有力的手奪過他手中的馬鞭,一臉茫然地看見孟先覺坐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一言不發。  淩肆夭立刻眉開眼笑,一手掰掉快要凍成冰的鼻涕,用紙擦幹淨,笑嘻嘻地朝孟先覺道了聲謝,然後掀開簾帳進到車裏麵。  獨留孟先覺臉色黑沉,坐在原地。  他手上的力道很大,揚鞭拍打馬身,引得馬兒嘶鳴一聲,更加賣命地向前跑。  隻是奇怪,外麵風雪依舊,孟先覺卻隻穿一身單薄的長衣,像是絲毫不覺冷。  淩肆夭一進去,滿臉的笑意都引來了程未晚的注意。  程未晚疑惑問道:“現在我們是在去哪?”  淩肆夭神神秘秘地給他對口型。  程未晚忍著暈眩才終於看清:“鬼宗。”  程未晚垂死病中驚坐起,瞬間清醒:“我們去鬼宗幹什麽?”  淩肆夭道:“去孟家一趟,和孟先覺討論一下如何幹掉玄微的事。”  程未晚皺眉。  “那天門裏麵可有異樣?”  淩肆夭知道程未晚在意的是什麽,便屏息將係統空間之內的光屏調出來,送到程未晚麵前,找出一個視頻片段,播放給程未晚看。  “這是你昏過去之後發生的事,有很多疑點,你先看一遍,我們再下定論。”  程未晚無心去聽淩肆夭的話,早已經將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小視頻片段上了。  片段開頭,畫麵上的孟先覺緊抱著他不放,深情又鄭重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他的額頭緩慢地烙下一吻。  程未晚:“……”  他的臉和耳朵不受他自己控製地爬上了紅霞。  淩肆夭悄咪咪地瞥程未晚一眼,發現程未晚專注,且冷靜地盯著屏幕。  但程未晚自己不知道,他那點小心思,全都被自己的臉給出賣了。  畫麵繼續,程未晚投入進去,臉上的薄紅漸漸散了。  孟先覺如有神助,逼得那些精英弟子節節敗退。  精英弟子們雖清楚孟先覺的招式,可這些弟子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是受過孟先覺指導的,說不定孟先覺要比他們自己都更清楚他們的優勢和劣勢。  僅僅幾個瞬間,孟先覺就將那些弟子打得潰不成軍。  但讓程未晚疑惑的在後麵。  是孟先覺與玄微對上的時候。  玄微對上力氣快要耗盡,且心有顧忌,懷中還有一個程未晚的孟先覺是壓倒性的優勢。  隻是不知為何,玄微的所作所為在給他們一種感覺。  玄微在故意放水。  明明有幾處玄微可以直擊孟先覺命門,讓他瞬間失去反抗的能力,但玄微卻總像是是慢了一步一樣,讓孟先覺意料到,隨後又裝模作樣地和孟先覺纏鬥一番。  直到孟先覺找到機會,逃離天門。  片段很短,程未晚看完之後陷入沉思。  淩肆夭看了看他,又道:“晚晚,你有沒有注意到,玄微他在故意放走孟先覺。”  程未晚頷首。  玄微放水的痕跡很明顯,那一瞬間他思考了很多,甚至都猜測到了玄微不忍,對孟先覺心軟,從而將他放走。  但程未晚仔細思考一瞬,結合玄微大義滅親,將孟先覺趕出天門,他才想到,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第86章 熱潮  “玄微他到底想幹嘛。”  想到最後,程未晚沒了耐心,腦袋裏那種沉悶的痛又時刻都在侵擾著他,他鎖眉,抱怨一句,思考許久都沒有結果,最後幹脆不想,仰頭重新倒下去,閉目養神。  淩肆夭見他難受,也不忍程未晚剛醒過來就想這些糟心事,他想了想,將自己身上披著的雪白狐裘披風解下來,送到程未晚麵前,道:“你這麽頭疼,不如去外麵透透氣,我給你查一查你這兩次頭疼有沒有什麽聯係。”  “外麵冷,你穿暖和點。”  程未晚看樣子也是悶壞了,他舒口氣,重新坐起身,垂著眉眼拾起來那件狐裘,悶悶地道了聲謝。  隻是……這件狐裘還是當年他初到孟家禁地,還沒開始百年漫長等待,但心情忐忑又多變,坐立不安時,淩肆夭為哄他開心從神秘商店買的,隻穿過一次,這麽多年了他也不知塞哪去了,隻以為是丟了,沒想到淩肆夭還能給找出來。  淩肆夭察覺到程未晚那點小心思,挑眉笑道:“這東西還能給你扔了不成,就知道你粗心大意,當年我回主係統空間的時候都收起來了,還不快謝謝我?”  回應淩肆夭的隻有無情的簾帳垂落的聲音。  淩肆夭捂著臉笑。  馬車外風雪依舊,程未晚裹緊了披風,從門口處的簾帳往外探頭:“孟先覺,你冷不冷啊?”  聽見聲音,孟先覺倏然握緊馬鞭,稍顯僵硬地轉頭:“不冷。”  隻這一轉頭間,他瞥見了程未晚。  程未晚瓷白的臉被毛絨絨的雪白領子圍在中央,一雙濕漉漉的狗狗眼微含笑意,專注地看向他,等待他的回答。  像是不諳世事,誤落入人間的白雪精靈。  孟先覺隻覺得自己稍被車外風雪涼下來一些的體溫在與程未晚對視的一瞬間又升了上來。  程未晚隻伸了這麽一會兒頭就覺得那風削得他臉頰和耳朵生疼,他將狐裘拉高了一些,讓耳朵在溫暖的皮毛之中蹭了蹭,便整個身體都探出來,眯眼看向遠處呼嘯的風,奇道:“鬼宗路途遙遠,我們為何不乘坐靈船?”  孟先覺的手一頓:“淩肆夭都同你說了?”  程未晚有些看不懂孟先覺眼中暗含的意味,隻能點頭:“是。”  “鬼宗雖遠,但我們現在還沒出天門的所管轄的範圍,若是貿然乘坐靈船,可能會被玄微發現,等出了這片土地,我們再改乘靈船……”孟先覺語無倫次,但似乎還想說什麽,卻閉上了嘴。  程未晚注意到孟先覺已經將對玄微的稱呼做了改變,苦笑一聲。  原著裏孟先覺還因玄微將他逐出師門消沉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而玄微也是絲毫不肯放鬆,一定要將孟先覺逼入死路,給天麓一個交代。  但這次,玄微似乎有了些放鬆,孟先覺也沒有原著那般難過,一切都沒有他想象中那樣嚴重。  程未晚靜靜坐在孟先覺身邊,側頭看孟先覺的臉,突然開口:“孟先覺,玄微是重生的。”  孟先覺的手藏在衣袖中,靜悄悄地攥緊韁繩,同時蹙眉,裝作並沒有聽懂的意思:“何為重生?”  程未晚始終緊盯著孟先覺的雙眼,不放過他眼中的一絲變化,他精力不夠,頭腦中始終都有悶痛感,但他硬撐著這種痛,緊盯孟先覺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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