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裏一直聽說上北苑是打獵的好地方,今日朕帶你去瞧瞧。”  容煜說罷,抬手掀了掀小窗的簾子。  街上的人不少,偶爾有叫賣聲傳入耳中。容煜此行隻有三人,一輛馬車並不顯眼。  江逸白靠在馬車一角,靜靜看著容煜的側顏。  這人的眉宇和神情,一筆一畫勾勒下來,不用刻意描摹修飾,都可以入畫。  這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好看卻不自知的人。  江逸白收回目光,忽覺自己有些膚淺。什麽時候,開始怎麽注意一個人的樣貌了。  容煜放下簾子後,從小櫃中取出一個紙包丟給他。  江逸白低頭把紙包打開。  桂花的香氣撲麵而來,是桂花糕。  容煜道:“今日還不算熱鬧,等八月十五燈會,朕再悄悄帶你出來。”  “嗯。”  江逸白應了一聲,心下也有些期待。倒不是有多想看燈會,隻是想讓容煜帶他出來,去哪裏都好。  容煜笑了笑,又去翻了包點心墊了墊肚子。  馬車停在端王府外。  今兒個端王不在,是端王世子容巡接駕。  容巡今年十六,比容煜小一些。圓園的小臉上還有未脫去的稚氣,深色的發帶將頭發束在腦後,尾端垂下的地方墜著幾個金色的小鈴鐺。  容煜一下來,容巡即刻恭恭敬敬行了禮。  叮叮當當的玉佩和鈴鐺響在一起,顧雲忙把人拉了起來,“都說了是不要聲張,人還大街上,非得人盡皆知麽?”  容巡這才反應過來,忙壓低了聲音道:“臣思慮不周,幾位快些進來。”  容巡這孩子模樣周正,挺好的一個少年郎,隻可惜有時候腦子不太好使,行事考慮異常的不周全。  因著是提前打過招呼要去獵場的,幾人沒再多言,另備了馬車直接往上北苑去。  上北苑是皇祖時建下的獵場,地方離襄王的府邸有三十多裏地。  地方遼闊,風景絕佳。  下人打開了馬場的鎖,讓幾人進去挑選。  江逸白不是頭一次見到馬,但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的好馬。  麵前的駿馬高他許多,各個毛色鮮亮,惹眼的很。  容煜拍了拍麵前棗紅色的馬,翻身騎在了馬背上。  江逸白仰頭看著他。  容煜騎著馬走了幾步,複又折回來對著江逸白伸了手,“上來麽?”  江逸白點了點頭,容煜直接將他拉了上來,兩人共乘一匹馬,往獵場上去。  枯折的百草覆了一層雪,馬蹄踏在白茫茫的在雪地上留下痕跡。  江逸白這是第一次騎馬,靠在容煜懷裏,身子僵得很。  容煜牽著韁繩,讓馬的速度放慢,就這麽信馬由韁地走。  顧雲很快帶著容巡追了上來,兩人的馬一白一黑。  “怪不得裴三說這地方好,今日一見果然不一般。”  單是策馬而行便覺得心中與天地同寬,要是改成良田,容煜都覺得可惜。  容巡歎道:“看落在誰手裏了,我爹不愛走動,隻有娘親會來照看,這地方除了娘親來的這幾日,其餘的時候隻能擱著生灰。”  容煜看了遠處一眼,道:“待皇叔回來,與他說一聲,不如將這地方租給朕,朕派人看護打理,每年再給皇叔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這都快趕上皇後的年俸了,容巡看了一眼這荒草一片的地方,隻覺得一文不值,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陛下當真?”  “當真。”  容煜宮裏頭人少,再加上國庫充盈,手頭的銀子是不缺的。隻有外頭的大臣見容煜成日裏幾件衣裳輪著穿,才覺得小皇帝一窮二白。  容巡道:“我爹倒是不會不同意,隻是這地方和襄王有些淵源,前些時候還在朝上鬧過,陛下當真不介意?”  “自是不介意。”  往後裴府熱鬧的很,襄王可沒功夫再管這麽個地方。  “駕!”容煜拽著韁繩,策馬向遠處去。  感覺到懷裏的人縮了縮身子,容煜把速度放慢了些。  “怕了?”容煜問了一句。  江逸白搖搖頭,但身子還是縮在人懷裏。  容煜驀地停了下來,將手裏的韁繩放進了江逸白的手心。  “我,我不會這個。”江逸白低聲道了一句。  “朕教你。”  容煜握住他的手,扯動了韁繩。  高頭大馬信步在雪地上,容煜的目光落在前頭。  江逸白覺得自己的手有點燙,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在雪地上策馬而行的一天。  從前在西雲小小的長澤殿,心便是小的,如今在大燕茫茫一片的雪海中,心便是大的。  就好似突然明朗,足以裝的下天地萬物。  容煜能感覺到江逸白是高興的,小孩兒就是這樣,喜歡玩兒,喜歡四處去跑。  兩個人騎著馬,在獵場溜了許久,將顧雲和容巡甩在了身後。第19章   冬日裏不是圍獵的最好時候,山間的動物大多蟄伏在窩裏,景色也很單調。混不如春日,萬物複蘇,百花簇簇。  江逸白學的很快,沒一會兒就可以抓著韁繩控製馬的去向。隻可惜個子不高,雙腿夠不著馬的肚子。  “我抓著韁繩,煜哥哥抓著我。”這是他發自內心地喚了一聲煜哥哥。  容煜笑了笑,伸手攬住小孩兒的腰。  一個的心從閉鎖到打來需要多久是不可預測的。  冬夜寒冷無望,所幸有人願意舉起一把火,叫人看見,頃刻便足以釋懷來時的疲憊與絕望。  .  一整天的時光都耗在獵場裏,騎膩了馬,幾人便往林中去。  樹上的落雪沒人收拾,時不時能掉下來砸人一腦袋。  西雲是沒有這樣的雪景,江逸白坐在馬上晃悠著沿小路向林中去。  冬日裏林中靜的很,隻能聽到馬蹄壓折地上枯枝的聲音。  驀地耳畔傳來幾聲叫喚,聽聲音像是附近有出洞覓食的小獸。  顧雲取了弓,騎著馬向前走了幾步。  “停下!”  驀地,江逸白高聲道了一句。  顧雲即刻了韁繩調轉了馬頭。  原本要踏過去的雪地上,窩著一個藏的很隱蔽的“雪團子”。  “這是何物?”顧雲下了馬。  容煜也從馬上下來。  卻瞧見一隻閉著眼睛的小白狗正在夢中“囈語”。  像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小家夥凶得很。  容巡看了一眼,道:“瞧著四下沒什麽腳印,該是哪條大狗不小心丟下的,天寒地凍的再凍死了。”  容煜看著眼前的小狗沒有說話。  江逸白直接俯身把狗抱了起來。  “你想帶回去?”容煜問他。  江逸白點點頭,“我可以養它麽。”  “自是可以。”  這小東西圓滾滾的,看起來可愛的很,容煜也很喜歡。  晚間回宮路過公主府時,顧雲打探到裴三這些天一直在公主府躲清閑。  兩個假夫妻各睡各的屋子,人前才會處處恩愛體貼,順道給譚杏兒那邊做做樣子。  丈夫寵著正房,也是應該的事。  亂糟糟,一團團。  容煜對裴府與安陽侯府的印象大致如此。  前些年顧雲手底下的人,送來過隨州的一份密信。信上說隨州有幾個案子草草了結,頗有疑點。  可巧了,他還未細細去查,就出了這檔子事。  也不知是真的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  年前處理完瑣事,教書先生便要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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