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的公主做王後自是可以的,但容煜並不想因為和親之事立後。 “此事尚待商量,使者還要研習我燕國的醫術,不如先做這件事。” 燕國的醫術在各國中是出了名的,太醫院張翎的名號更是在各國中傳的神乎其神。不少人都將張翎奉為神佛,有的甚至自己平白想像,繪製了畫像掛起來已祈安康。 張翎六歲入太醫院跟隨老太醫學習,九歲便給太後與先帝看過病。 容煜與張翎從小相識,當日在宮中無援之時便是長他幾歲的張翎時時為他照料身子。 隻可惜君子十全九美,張翎醫術精湛,卻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人,有時候名聲一大,反而招惹事端。 原本密信上寫的是讓張翎出訪黎國,還是容煜一再堅持,黎國才改成了讓使者出使燕國研習醫術。 折蘭聽出來容煜有意避開立後之事,便先與容煜商議研習醫術的事。 宮裏的太醫不少,黎國看重的隻有張翎一個。 容煜想了想,便讓折蘭一行人安置在太醫院附近的露水閣。 至於聯姻之事,他日在做定論。 從明安殿出來,天色已沉。 折蘭這小姑娘能說會道的,吵得人腦仁兒疼。 十四還在外頭趴著,一晚上沒吃東西,小家夥看見容煜就哀嚎了兩聲。 容煜摸了摸它的腦袋,十四趁勢鑽進人的懷裏,賴著不肯下來。 容煜想了想,所幸就把十四抱回了宣華殿。 看起來肉乎乎的狗,抱起來也實打實的有份量。 容煜把十四丟給銀月照顧才準備去沐浴。 湯池的水正熱。 繞過屏風,一眼看見了剛從池子裏出來的江逸白。 小孩兒壯了不少,平日裏也沒見怎麽動,可身材卻出奇的好。 “你洗罷了。” “嗯……”江逸白應了一聲,拿來屏風上搭著的衣裳披在身上。 雪色的薄衫沾了水汽,便愈發遮不住好身形。 容煜抬手解了衣裳,看江逸白正準備走,拉了他的袖子一下,低聲道:“陪我一會兒罷,一個人悶得慌。” 江逸白的眸子滯了一滯,然後點了點頭。 很溫順的孩子,容煜從來沒想過小孩兒長大之後會這麽乖。第27章 人沒進溫熱的池水中,容煜靠在壁上,舒了口氣。 一身的困乏都化在水中。 纏著細布的腕子舉在水麵上,張翎說過傷口是不可以沾水的。 江逸白將衣裳穿好,坐在一邊的矮桌旁剝起了核桃。 “朕從來都沒想把自己的家務事,變成國事。”容煜看著自己的腕子,道了一句。 娶妻生子這些事,容煜隻想順其自然。可是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好像日日在等著他立後一般。 剝核桃的手滯了一滯,江逸白放下裂開的核桃鉗,直接用手捏開了圓潤的核桃。 “阿四說,使者是來和親的。”江逸白道。 容煜“嗯”了一聲,“差不多,要他們黎國五公主來燕國做皇後。” “陛下是怎麽想的。” 江逸白把核桃仁放在小碟子裏,另取了一個核桃來。 今年供上來的核桃不大好,比往年硬一些,也小的多,不大好剝。宮裏頭的核桃鉗子做的精致華麗,但並不耐用,混不如徒手來的快。 容煜深呼了一口氣,道:“朕也不知道,朕沒見過那五公主,不知她是什麽樣的人。” “若是知道呢?”江逸白問他。 容煜聞言,輕笑道:“那便好辦了,若是個溫柔可人的朕就娶了她,一生一世都好好待著。” 矮桌旁的人聽見這句話,眸中閃過一道淩厲的光。手上的力氣沒把握好,核桃被捏了個粉碎。 江逸白回過神來,將碎掉的核桃扔到一邊的小盆裏。 娶妻生子,他倒忘了容煜也會有這一天。 心下沉了一沉,江逸白歪了身子靠在矮桌上,沒了剝核桃的心思。 四下水汽繚繞,容煜一個人沒在諾大的池子中。 江逸白抬眸看著他,道:“那就娶了罷,一個皇後不夠再多個貴妃,淑妃,德妃……衛公子傾心您許久了,也讓他來好好伺候伺候陛下。” 賭氣的話,說出來分外可愛。 容煜道:“朕說笑的,還有許多事沒有做,哪顧得上立後呢。” 江逸白聽見這句,唇角淺淺勾了一勾。他便知道容煜是什麽人,江山和美人,這個人心裏向來裝不下第二個。 兩人之間隔著霧蒙蒙的水汽,江逸白心底下千絲萬縷纏成一團。 若水說過,若是有了皇後,會多一個人幫容煜分憂,後宮瑣事都可以照料。 但或許…… 或許容煜並不需要這麽個人,前朝才是他日日憂思的。 江逸白想了多久,池中的人跟著沉默了多久。 “怎麽不說話?”江逸白問了一句。 容煜低聲道:“朕的右手不能沾水,有些麻煩。” 江逸白聞言,起了身走到容煜身側,緩緩坐在池邊。 修長的腿沒進水裏,江逸白拿起一旁的巾帕給容煜擦洗身子。 三個月未見,容煜曬黑了一些,但依舊比旁人白上許多。 脖子低著有些難受,江逸白索性下了水,一寸寸給容煜擦洗。 指尖隔著巾帕,能感受到眼前人的溫度。 這是容煜頭一次讓別人給他擦身子,以往就是阿四也沒這麽做過。 小孩兒的手勁兒不大,輕輕柔柔,擦得人身上癢癢的。 “或許,可以重一些。”容煜道了一句。 江逸白看著他,壓下眸中的火,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巾帕落在水底下,驀地容煜的身子滯了一滯。 “這兒……我自己來就好了。”容煜退後了一些,靠在池壁上。 那地方,他不習慣給人碰。 臉上一如往常鎮定,耳垂卻紅的厲害。 江逸白把手裏的巾帕丟給他,“你自己洗,我去拿衣裳。” “嗯……” 容煜這才抬頭看他。 江逸白一邁腿出了池子,不過轉瞬之間,容煜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小孩兒……確實長大了,那個地方的看起來一點不像是體弱多病的。 . 江逸白換好衣裳,順道去正殿為容煜拿了幹淨的衣衫。 回來的時候,殿裏沒有一點動靜。 大抵是這些日子在南嶺太累,人趴在池邊,手還舉著,就這麽睡著了。 墨色的頭發鋪了滿肩,光潔的背帶著些水珠,順著脊梁滑落入水。 江逸白晃了晃神,拿著衣裳下了水。 他輕輕將人攬入懷中,輕而易舉打橫抱了起來。 江逸白的力氣不小,甚至說比容煜都要大上幾分。這一點容煜是不知道,他隻知道小孩兒身子弱,是個病秧子,得哄著,得寵著,得日時時刻刻記掛著。 玄色的錦衣蓋在溫熱的身子上,江逸白攬著容煜往正殿去。 春月夜裏,往來沒什麽人,唯有燈火照亮。 內殿,江逸白把容煜放在榻上。 纏著細布的腕子露在玄色的錦衣之外,容煜整個人睡的很沉。 江逸白輕車熟路的幫他換上寢衣,這些年裏容煜夙興夜寐,時常伏在案上都能沉沉睡去。 阿四沒什麽力氣,扶不動人,江逸白便照顧容煜多一些。 月牙色的衣帶從指尖滑過,江逸白的動作仔細而又緩慢。 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打在身側,江逸白靜靜看著容煜,隻覺這人仿佛與從前沒什麽變化。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唇齒,時光仿仿佛從來厚待容家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長大了。 容煜這人,怎麽看都像是偶入俗世窺紅塵的,叫人可望而不可及。卻又在有些時候,帶著幾分引人招惹的氣質。 薄唇翕張,貝齒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