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她說什麽了,起了這樣大的爭執。”容煜坐在對麵的軟墊上,問了一句。 江逸白垂眸道:“回來的路上阿四都同你說了,怎麽還問。” 容煜道:“朕隻是覺得,沒什麽值得動手的地方。” 要動手,也不該是那小姑娘動手才是。 江逸白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一旁跪坐著的阿四道:“回陛下,小殿下真的沒說什麽,是那使者知道小殿下質……質子的身份,所以說了幾句不好聽的。又見小殿下沒聽進耳中,才惱火動了手。這還是在咱們大燕呢,就這麽厲害,要是黎國……” “黎國向來如此。” 容煜想起小時候去黎國的時候,宮裏頭的人便喜歡攀高踩低。莫說江逸白是西雲過來的質子,便是他們黎國的皇子,不得寵,也是要被人糟踐的。 容煜看著江逸白臉上的紅痕,心裏不大痛快,小孩兒在宣華殿養了這麽多年,他自己都沒舍得打過一次。 “還疼嗎?”容煜問了一句。 江逸白搖了搖頭,這天底下就沒有什麽他受不住的痛。 明然收起藥罐子,道:“被鞭子抽那麽一下哪有不疼的道理,小殿下身子本來就弱,又挨了這麽一下,再重上幾分定要破了相的。” 越說越嚴重。 女兒家最在乎容顏,江逸白這一張臉是誰看了都忍不住駐足的。若當真破了相,宣華殿裏的丫頭們能當即圍了露水閣討個公道。 容煜聞言,沒有言語,隻是淺淺笑了笑。 “陛下還笑。”明然蹙了眉,還在心疼小殿下俊俏的臉。 江逸白道:“男兒誌在四方,原是不必在乎容貌。” 這是容煜曾經說過的話,可一個豐神俊朗的人,說出這樣的話是最沒意思的。 一屋子人,收拾了好些時候。 待丫頭們都出去,容煜才問道:“你生氣了沒?” “生什麽氣……”江逸白看著他。 容煜道:“質子之類的話,你不要在意就是了。” “不在意……” 這樣的話,小時候聽多了,質子,男寵,玩意兒……比這些難聽的多了去了。 江逸白垂了垂眸子,少頃又將目光落在容煜身上,“我知道自己不是,就夠了。” 容煜待他的情分他知道。 “知道什麽。”容煜覺得他不知道,小孩兒脾氣好,軟柿子一般,誰說什麽都不會動怒。 “不是男寵,不是您養的玩意兒。”江逸白道了一句。 容煜笑道:“你都沒見過這些個東西,你知道男寵是什麽嗎?” 宮裏頭人少,莫說是男寵,便是妃嬪也沒有一個。 江逸白想了片刻,驀地俯了身子,伸手拉住了容煜腰間的錦帶。 修長的手指落在織金的暗紋上,一寸寸向下,“知道,就像這樣……” 眸中寶光流轉,就這風情,擱誰都上不了朝。 容煜看著他,心下滯了一滯,然後退後了幾分。 “怎麽了?”江逸白問他。 “腿麻了……” 江逸白沒再說話,潭水似的眸子斂著幾分笑意。 . 露水閣這麽一鬧,內府便頭疼起來。 姑奶奶不好伺候,壓根兒不像個使臣,便是在大燕也沒有這麽橫的角色。 蠱蟲一事,除了張翎與宣華殿的人,其餘一概沒有透露。每日喝藥也都是在給太後請安以後,才宣張翎進殿。 午後用過藥,容煜讓人去青玄宮請了梁國質子薛吟。 一身青衫,一支長簫,是容煜對薛吟的印象。 人緩緩進殿來,見到容煜之後躬身行了禮。 “薛吟見過陛下。”音聲溫潤,謙謙君子之貌,除了性子過於冷清,沒有其他的不好。 容煜將手中的醫書放在一邊,道:“南梁與北梁一事,你可知道?” 薛吟點頭道:“臣知道,南梁生異心已久,叛亂是遲早的事,臣多謝陛下替北梁平息叛黨。” 容煜道:“平息算不上,南梁的聖女逃走了,難保不會東山再起。朕想問你,與那南梁的聖女楚七七可相識?” “楚七七……”薛吟聞言,垂眸思量片刻,道,“楚七七善於練蠱製毒,臣幼時與她有過交往,入燕國之後便再不曾聽過了。” “那你可能知道有什麽蠱毒,入體內蟄伏許久,使傷口久經不愈,泛病時會有劇痛麽。” “梁國的蠱術分為情蠱,毒蠱,幻蠱,無論哪種發病都是劇痛不止。陛下既是在沙場上,毒蠱與幻蠱更為可能些。” “因何發病?”容煜問了一句。 薛吟道:“蠱蟲大多為一對,若是發病必然是另一隻蠱蟲正被人操縱。若是幻蠱,陛下發病之事便會看到幻象,若是毒蠱,雄蟲在體內吞噬水穀精微,陛下的身子會每況愈下。” “倒是……都不大像。”容煜沉默了片刻,問道,“情蠱呢?” “情蠱?”薛吟道,“此蠱蟲起先蟄伏在血脈之中,發病時蠱蟲蟄伏處劇痛無比,其他的沒什麽大礙,原是姑娘家為綁住情郎的。” “……” 倒是不失為一種手段,容煜想了許久,問他道:“如何判斷是不是情蠱?” 薛吟道:“情蠱入體是沒什麽異動的,若不被喚醒,此生不會受製。喚醒之後,若是對旁人動情,或是做出親昵之舉,都會劇痛無比。” “親昵之舉……”容煜仔細回想著當日蠱毒發作的情況。 他摸過十四的腦袋,好像也碰過江逸白的手。 無論哪一樣兒都不算是親昵,也沒有動情。 容煜想到此處,看了薛吟一眼,問道:“薛公子可否摸一摸朕的臉?” “嗯?”薛吟有些疑惑,反應過來容煜是想試探情蠱之後,起了身坐近一些,摸了一下容煜的臉。 沒有感覺。 容煜看著手腕,道:“或許,還不夠。” “不夠?”薛吟想了想,道,“得罪了,陛下把手伸出來。” 容煜把手攤開。 薛吟正準備俯身,驀地一隻雪白的大狗竄了進來,直接咬住了薛吟的袖子。 “誒” “十四,鬆開!”容煜嗬斥了一聲。 十四叫了幾聲,才鬆開薛吟的袖子。 薛吟被這狼似的家夥嚇了一跳,忙撫了撫心口處。 十四嚎了幾聲,這才跳進容煜的懷裏。 十幾斤的狗,窩在人懷裏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薛吟似是不大喜歡這些東西,忙起了身行禮道:“陛下若無其他事,臣還是改日再來。” “去罷。” 其他的,他自己找人再試。 薛吟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即刻帶著自己的長簫匆匆出了殿門。 簷下,江逸白冷眼看著薛吟匆匆遠去的背影,將手中拴著十四的鏈子放在一邊。 容煜是什麽人他很清楚,心裏頭沒什麽男歡女愛,但很容易被旁人覬覦,更擅長不經意間為自己製造仰慕者。 顧雲,邵傾以及其他知道名兒的,不知道名兒的,不知有多少心底下不安分。 “阿四”殿內,容煜喚了一聲。 少頃,江逸白走進殿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他醋了,他醋了 感謝“m壹壹壹壹壹”的地雷~ 感謝“裏、暗雪”,“m壹壹壹壹壹”的營養液~第29章 “四總管帶著人去內府取新衣裳了,陛下想做什麽告訴我罷。”江逸白說罷,坐在了容煜對麵的軟墊上。 這麽一說,容煜想起來大家的衣裳確實穿了好些時間。來回就那麽幾件,昨兒還瞧見明丫頭自己縫袖口,一個個節省的跟過不開了似的。 “沒什麽要緊事,想讓他把十四看好。”容煜揉了揉十四的腦袋,身上沾了許多白色的毛。 狗子春日裏脫毛是常有的事,容煜想到方才薛吟說過的話,又揉了兩下十四的頭。 仿佛沒什麽感覺,那就還剩下……江逸白。 目光落在小孩兒的身上,江逸白正對上他的眼睛。 容煜看著他,突然道:“你離朕近一點。” 江逸白很聽話地挪近了幾分。 容煜看著他道:“逸兒,幫哥哥做件事兒罷。” 隻這一句,江逸白心都化了一半。 容煜的聲音,肅聲之時便引人入迷,低聲軟語,更叫人拒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