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看著她,不由笑了笑:“你瞧,你的好意她還不稀罕。” 別人給的沒興趣,搶來的才是最好的。 容煜沒再想談論這些,拍了拍女孩兒的腦袋,抬頭望向前方。 遠處是沒有路的,準確的說,棄了馬之後就再沒有走過正兒八經的路。眼前是無盡頭的草地與樹林,沒有燕軍的一點消息。說不著急是假的,他沒有一日不在擔心燕軍的境況,可事到如今也唯有先匯合才能知曉軍情。 江逸白,梁洛川,裴印堂…… 這一次,他把所有的信任都交托出去了,無論他們做出什麽決定,應該都是當下最好的決策。 日光穿過交疊的樹杈,樹影斑駁落在人身上,漏下來的陽光讓原本的寒意驅散了不少。 “該走了……”容煜說罷,看著正在吃紅豆餅的女孩兒,道,“我們去北邊,願意跟我們走麽?” 很簡潔的一個問題,隻要回答願與不願。 女孩握著餅的手滯了一滯,片刻後拽住了容煜的衣角。 “你叫什麽名兒?”容煜問了一句。 女孩兒擦了擦眼角的淚花,道:“娘親喚我阿如。” “阿如……” 容煜俯身,摸了摸女孩兒的腦袋。 她隻是數萬黎國百姓中的一個,在身後的這座城中,還有許多同樣無辜的人。 他們求神拜佛,卻始終不得脫困。 . 日出東山。 林中仍殘留著雨水的味道。 身著玄色衣衫的人從馬上翻身而下,揭開鬥笠,看了一眼東升的太陽。 身側,雪白色的狼打了個嗬欠,蜷了蜷腿,窩在了人腳邊。 “黎國城門外已有人埋伏,何必要親自前往。” 說話的人披著鬥篷,鬢邊已有不少白發。 墨色的瞳子落在遠處的涯上,俊秀的男人啟唇道:“不過是……心急罷了。” “心,心急?” “對……”江逸白看了身後的人一眼,道,“年紀太輕,思慮不周,舅舅會諒解我罷。” 男人聽見這句話,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什麽,隻無奈的笑了笑,“你與她真的很像。” “是麽……” 隻可惜無論再如何像,都始終陰陽兩隔再不能相見。 江逸白握緊了拳頭。 不遠處,傳來枯枝被碾碎的聲音。 墨色的眸子沉了一沉。 十四先一步衝進林中,不消片刻一個小東西被叼了出來。 雪白的一匹狼口中叼著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臉上髒兮兮的,辮子還歪著。 “什麽人?”江逸白啟唇問了一句。 言語冰冷,與往日對容煜的態度大相徑庭。 他明白不應該對一個孩子冷語相對,但離開了容煜,江逸白幾乎要忘記如何才能讓自己溫柔一些。 女孩兒蹙了蹙眉,正準備哭,突然想到了什麽,隻低聲道:“我……我在找哥哥……” “哥哥?” 這條路上,還有別人。 江逸白看了身後的人一眼。 身著黃衫的人會意,即刻前往前方探路。 “告訴我,你從哪兒來。”江逸白問了一句。 小姑娘眼裏含著淚水,向後退了兩步沒有說話。 看這孩子的打扮像是黎國人,這條路上鮮有人蹤,莫不是從黎國逃難出來的。 江逸白的眸光收回來,十四圍在小姑娘身後,擋住了她後退的路。 溫熱的鼻子在小姑娘身上嗅了嗅,似是嗅到了什麽不同尋常的東西,突然伸著脖子衝著江逸白嚎了一聲。 十四是狼,這件事江逸白很早就知道,能讓一匹狼感到異常,難道是這孩子有什麽蹊蹺。 江逸白靜靜看著十四。 沒有等到江逸白的回應,十四有些著急,直接來到江逸白身側拱了拱他的腿。 這是想讓他去什麽地方。 江逸白俯身反應過來,摸了摸它的腦袋。 十四養在宮內,接觸最多的是容煜與阿四,他開始反思自己不帶阿四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趁著一人一狼在一處的時候,小姑娘突然拚命向遠處逃去。 本能讓她覺得,這些人是能害人性命的壞人。 身後有人舉起了弓箭,江逸白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將東西收起來。 “跟上去。” “是。” 身後的人向前去,比他們跑的更快的,是四條腿的十四。 像是要去找什麽重要的東西,幾乎一刻也不肯停下。 . 離阿如消失已經過了兩刻鍾。 兩個大男人居然看丟了一個小姑娘。 “找到了麽?”容煜看見顧雲回來,遂問了一句。 顧雲搖了搖頭,“不知道這丫頭死哪兒去了,一天到晚的添亂。”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第95章 顧雲對這孩子沒有一丁點兒好印象,即便這小姑娘眉清目秀,也不能改變什麽。 “或許,是她自己跑了。”顧雲道了一句。 容煜搖了搖頭,道:“不會的。” 他看得出來,這孩子對北方是有向往的。 兩人正說著,林中突然傳來腳步聲。 容煜警惕起來,目光落在正前方,驀地樹林中竄出一個孩子來。 阿如…… 容煜還沒喚出口,突然被什麽東西撲了個正著。 腰磕在地上,後背鑽心的疼。 已經長大的白狼像個孩子,撲在人身上不肯下來。 “十四……” 顧雲有些驚訝,按理十四應該是待在宮中的。 江逸白一行人趕到時,正看見十四撲倒了什麽人。 顧雲背對著人站在遠處,江逸白的目光落在十四身上。 雪白色的毛覆蓋著玄色的衣衫,警惕的眸子在看清人的臉時突然滯了一滯。 “逸兒……”容煜坐起身後,一眼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江逸白。 這孩子像是長大了許多,又像是與往日沒什麽不同。 江逸白靜靜站在原地,直到容煜帶著十四走近來,才回過神。 “可摔疼了。”話到唇邊,隻有這一句。 容煜從江逸白的眸中看得出,分別這麽些時日,他一定有很多話想說。 “無妨。” 容煜道了一句,他看著江逸白,像是要從他的眸子裏看出許多話來。 兩人對望了許久,隻聽江逸白道:“我命眾人駐守大營,你放心。” 你放心…… 看江逸白這一身打扮,哪裏像是駐守大營的人。 不過有他這一句,容煜懸了許久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我……”江逸白的話說了一個字,再沒有說下去。 容煜的心突然顫了一顫。 又酸又澀。 小孩兒對他的心思,應該藏了許久罷。容煜是個心地下藏不住事的人,沒有體會過隱忍的感情。可是今天,他仿佛可以明白了。 這世上,如果真的有心意相通之人,他與江逸白或許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