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然生怕方重山過於幹硬的態度會惹惱林峰,趕忙笑著上前去打圓場:“重山大哥是欽佩您打獵的本事,所以想要拜師學藝來了!” 又指了指竹籃子裏擱著的雞蛋與小米:“這是我們一點心意,請您收下吧!” 林峰並沒有像薑然所想的那樣覺得受到冒犯,相反,他聽明白方重山的來意,是打從心眼裏高興。 獵戶這門營生雖然在旁人眼中上不得台麵,可林峰是真心實意地喜歡著的,如今有年輕後生主動上門來拜師求教,他哪裏有拒絕的道理,激動的趕忙側過身去,招呼方重山與薑然進木屋子裏做。 林峰這個實誠人,一進門就交了底:“你願意過來找我學,我已經很高興了,也甭說什麽拜師不拜師的,叫我林叔就成!隻是打獵這種事,一定要能吃得住苦,耐得住寂寞,正好今天下午我要進山一趟,不如你跟著一道去,看到底受不受得住。” 吃得住苦,耐得住寂寞,對於年紀輕輕就守在大山裏做采藥人的方重山而言實在是再尋常不過的品質了,他滿口答應,就這麽簡單的敲定了下午進山的行程。 薑然坐一邊聽著,一顆心不由自主的揪了起來,到底是擔心方重山初次進山,著急忙慌的問,“重山大哥從前沒上過山,今天下午就進山,是不是太趕了一些?” 小雙兒的心底的擔心溢於言表,林峰知道薑然與方重山剛新婚不久,估計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不由壞心眼的一咧嘴,嗬嗬的調侃:“呦!小夫郎這是心疼人呢!” “你怕什麽?有你林叔在,就是山裏真撞見了野豬大蟲,那都不算事兒!” 大蟲,是老虎在大安國的一個別稱,凶猛異常,向來是獵戶們退避三舍的存在,好在這樣的猛獸雖然凶悍,卻並不常見,林峰在獨巫山裏待了大半輩子都不曾見到過。 這時候故意拿出來說,隻是存了嚇唬小雙兒、炫耀本事的心。 薑然果然被他嚇的往後一縮,拽著方重山的袖子不撒手。 方重山伸手護住他,無可奈何地衝林峰笑一聲:“小夫郎膽子小,莫要再嚇他了。” 又轉頭衝薑然說道:“林叔嚇唬你呢!野豬大蟲哪裏是那麽容易遇見的?我們隻是進山邊上看看,不往深處走。” 等薑然心聲安定了一些,又道:“說不準你相公我運氣好,一進去就撞見野兔野雞什麽的,都捉回來給你燉湯喝。” 方重山雖然沒照著書上畫的火柴人與薑然親密無間,嘴上卻總改不了占人便宜的習慣,一口一句相公丈夫,當著外人的麵直把單純的小雙兒羞的不敢抬頭,老半天才扁著嘴小聲的嘀咕:“山都還沒有進,就惦記起野雞也出來了!” 雖然最後沒能拜成師,但林峰推辭不過,最終還是收下了薑然準備的雞蛋與半斤小米。 三個人談了一會兒天,林峰將小米下進鍋煮成小米飯,又敲了雞蛋送進灶台做蒸雞蛋,等一切做好後,熱情的邀請方重山與薑然一塊坐下來吃。 方重山與薑然最初還不情願,覺得既然是送出去的禮物,哪裏有跟著一起吃的道理。 林峰大大咧咧的將碗筷一擺,抬手招呼道: “不瞞你們說,我這幾天身體不太爽利,有一段時間沒能上山去,家裏的口糧都斷了,得虧趕上你們給我送吃的來。” “進山打獵是樁體力活,重山,不多吃一些填飽肚子是不成的!也沒旁的可以招待,隻好借花獻佛,吃它兩口再說!” 第10章 十隻萌夫郎 進獨巫山的路隻有一條,是很久之前山下獵戶們齊心協力挑選相對平整的山石鋪就的,因為年代久遠飽受風雨的緣故,褐色的石板麵上生著一層密密的青苔。 林峰是個有經驗的老獵人,特意從小木屋裏摸出雙獸皮做得鞋子,交到方重山手上:“新做的,你穿上試試。” “山路濕滑,穿著獸皮鞋不容易摔到,就算真運氣差、撞上凶獸,咱們也能跑路也能跑的快些。” 方重山一試,剛剛好穿一腳。 薑然是小雙兒,在村子裏,是不被允許進獨巫山的。 方重山便將他送回家去,叮囑他好好留在家裏,等小雙兒乖巧的點頭,他才放心提著林峰送給的石刀與木箭往山裏去了。 林峰說的果然不假,林間的霧氣凝露濡濕石階,因為樹木蔥蘢,日光難以照落到地上,濕氣久久未幹,即使是穿著獸皮鞋,一個不注意還是容易一腳踩滑。 好在方重山常年在山裏采藥,走慣了山路,倒沒出什麽差錯,以至於走在前頭領路的林峰都覺得有些驚奇:“要不是知道你以前沒進過山,我都要以為你是從小長在山裏的了!” 在山裏做獵戶的,哪個沒吃過這山路的虧。 方重山心裏想,倘若算上前世,可不是從小打赤腳滿山跑的嗎。 他拚命采藥的時候,連石板鋪的山路都沒有,就算是懸崖峭壁都能一根鐵索攀上去。 不過,這些話方重山並不打算同外人說,隻是衝林峰笑笑,敷衍著回答:“我見著山就覺得親切,或者是天賦也說不準。” 獨巫山並不是大安國東南部最高的山,但它無比的廣大與深邃,獵戶門能力有限,山路鋪了十五裏路便斷在山裏的分叉口。 林峰常來山裏認識路,同方重山指了個方向:“我前些日子在那邊留了陷阱,過去瞧瞧,萬一運氣好,要是碰上野兔野雞,還能給你家小夫郎多吃一頓肉。” 方重山果然來了興致,林峰看他眼睛一亮,又是羨慕又是感慨:“有個小夫郎就是不一樣,心裏有惦記著的人,做事幹勁都足一些。” “等以後再把孩子一抱,哪至於像我們這樣孤寡伶仃的。” 方重山剛想要對林峰解釋說他隻是心疼薑然,並沒有真的要把把薑然當做小夫郎,更別說考慮孩子什麽的,可話到嘴邊,不知怎麽的,腦海裏忽然閃過小雙兒濕漉漉的漂亮眼睛。 漂亮得就像新婚當晚的屋外滿天的星星一樣。 那晚,薑然在屋裏洗澡,叫著名字讓他進屋裏來,其實方重山就靠在門外,水花拍濺出來的水流聲與小雙兒的喃喃自語都聽得一清二楚。 方重山知道,薑然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做他小夫郎的。 如果在外人麵前坦露心跡,回絕了這份心意,要是讓薑然知道,肯定得難過的要死。 “……” 林峰本來就是隨口說的兩句話,並沒有強求得到方重山的回應,也因此沒察覺到方重山的心思,他說說笑笑過後,便自顧自的撩開地上的綿延生長的荒草往前帶路。 設的是幾處地坑的陷阱,鋤頭挖開一米高的深坑,上頭淺淺覆蓋著一層枯黃的幹草。 林峰撲上前去扒開草往下一看,驚喜地回頭衝著方重山喊道:“快快快,來看看,多肥的灰兔子!你小子運氣是真的好,我以前放的地坑十次都有九次空,你一過來,兔子都來了!” 方重山聞聲過去,果然瞧見一隻胖嘟嘟的灰兔子在坑底蹦跳,試圖尋找可以逃跑的路徑。 林峰顧不得髒,直接趴在地坑邊上伸手去撈,一把揪住兔耳朵,提溜上來,樂嗬嗬的掂量掂量:“還挺沉一隻,怕是有三四斤重,回去燉肉都能燉上兩大鍋!” “到時候咱倆對半分了吧。” 林峰高興的眉飛色舞,分分鍾就決定好了這隻大胖兔子的末路。 剛進山就有了這樣的收獲,兩個人的情緒都被帶動的高昂了起來。 林峰又一鼓作氣扒拉掉分散在周邊其他幾隻陷阱,可惜除了一隻山雞,並沒有其他的收獲。 方重山倒沒有特別失望,他這趟進山裏本就不是衝著打獵,更多的是想要熟悉山裏的情況,看看能不能順利的做回從前的老本行。 一路上走過來,留心觀察,收獲倒也不少,尤其讓他感到驚喜的是,雖然改換了國度與空間,但獨巫山裏生長著的一些草藥與他從前在大山裏見到過的並沒有什麽分別。 林峰顯然察覺到方重山的心思不在打獵上,便順著目光望過去,“剛才就一直瞧你盯著龍舌草看,怎麽,對草藥挺感興趣的啊?” 龍舌草,不僅與前世記憶裏的植株生的一模一樣,就連名字都沒有絲毫變動,隻是不知道具體的效用能不能對得上。 方重山強忍著心底的激動,裝作隨意的樣子反問:“龍舌草?我倒是第一次見到,剛才看著就覺得它長的奇特,心裏好奇的很,沒想到居然是草藥。” 林峰想想也是,方重山之前沒進過山,不認得龍舌草再正常不過了。 作為山裏狩獵的一把老手,不僅要有強悍的武力值、敏銳的觀察力,能認識一些關鍵時候能派得上用場的草藥同樣必不可少。 林峰指著龍舌草,認真地同方重山介紹:“葉片形似舌頭,上麵又有霧色花紋,所以大家都說這是龍舌頭,才得了龍舌草的名字。” “你千萬別小看這玩意兒,能解蛇毒,以前可是救過我命的!” 獨巫山位處大安國的西南邊隅,常年濕熱多雨,時有毒蛇毒蟲出沒。 林峰常在林子裏走,偶爾運氣不好一腳踩在毒蛇背上,驚得毒蛇反身張嘴就是一口,多虧了及時找到龍舌草搗碎敷上,才勉強撿回一條小命。 清熱止喘,可解蛇毒。 林峰口中所描述與方重山所猜想的分毫不差。 方重山心裏稍微安定一些,想再看看有沒有其他可以對得上的草藥,或許能借著機會在此世界重操舊業。 林峰見方重山一言不發,以為他是不信,立刻苦口婆心的規勸:“你年紀輕,見識淺,恐怕不知道草藥的可貴。” “咱們這些獵戶常年在山裏走的,都要認識一兩株草藥,緊急時刻當真是能保命的。” “隻可惜山裏草藥雖然多,可我們大多不知道其中的效用,隻敢挑一些確定無毒的常見草藥來用,山裏每年到了特定的時期,從繁陽城裏總會來不少采藥做營生的藥民,都是來咱們山裏搞藥材,出去轉手賣給藥鋪的!” “那家夥才是真賺錢!我以前給幾個藥民帶過路,偷偷跟著認得幾個藥材,看似不起眼的一棵藥,有時候比兔子野雞都值錢呢!” 林峰說這話時豔羨之色溢於言表。 但凡有一把子力氣和膽量就能當獵戶,可藥民不同,都是識得字的人才能做的,其中大部分都是有家傳下來的經驗,子承父業。 很早之前就有名醫說,一張能救命的藥方價值堪比千金,作為藥方根本的草藥價值高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林峰健談的很,看方重山對藥民特別感興趣的樣子,不由絮絮叨叨的多說了幾句。 方重山從這些瑣碎的話裏精簡出了重點:藥民是大安國一個並不常見但很賺錢的職業。 而他,可以毫不謙虛的說,不偏不移的符合所有做藥民的條件。 方重山心裏有了計較,更多了幾分幹勁,頓時覺得幹回老本行指日可待,就連興致都高昂了不少。 他抖擻精神,緊隨著林峰的腳步往山的更深處深入。 與此同時,乖巧留在家中等方重山回來的薑然則遭遇到新婚過後的第一場難關。 因為是借著衝喜的名頭成的親,所以方家並沒有將小兒子分家出去的事情大肆張揚。 奈何河歇村實在是太小了,街坊鄰居又多是些喜歡八卦閑談的老婦雙兒,方重山前腳才帶著小夫郎搬到村南,消息後腳就傳進了薑村薑家的耳朵裏。 袁氏最先坐不住,得了消息後就止不住的在薑老爹耳邊念叨:“畢竟是祖上出過秀才的人家,我聽河歇村裏人私底下都傳說方家那個死老太手上可攥著不少錢呢!” 一麵說著,一麵偷偷察看薑老爹的臉色,看薑老爹麵色淡然,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袁氏不由心裏發急,忍不住跺著腳,哎喲罵出聲來:“人家都那麽有錢了,你就沒半點想法?” 薑老爹半天屁都悶不出一個的莊稼漢,哪裏懂袁氏的彎彎繞繞,被纏得實在煩了,敷衍著回嘴道:“那能有什麽想法?就算是有再多的想法,人家就能把錢給你了?” 一句話正好戳中了袁氏的心思,她樂得把手掌一合,急忙慫恿著說道:“怎麽就不能給你了?” “死老太太嘴硬難鬆口,方重山那小子還不好對付嗎?咱們養了那麽久的小雙兒都給他了,要點他分家得來的銀兩物件做孝敬總不過分吧?” 第11章 十一隻萌夫郎 袁氏越說越覺得可行,“我看這個主意挺好!過幾天不就該是小夫郎回門的日子了嗎?正好可以提一提!” 大安國東南一帶,小夫郎回門的風俗向來盛行,河歇村與薑村同樣不能例外。 依照薑村的說法,小雙兒若非遠嫁,都是要在嫁出去後的第十天與丈夫一道回娘家看看家人的。 薑老爹看袁氏興奮的好像方重山已經把錢捧著送上來一樣,忍不住給自家婆娘潑冷水:“我瞧這主意餿的很。” “那天然兒入門的時候你不是不在場,你見他給咱們麵子了嗎?聽我一句勸,我覺得那方重山不是什麽好招惹的角色,別到時候錢沒要著,反倒是把自己的臉麵跌得一幹二淨!” 袁氏被他這麽一說,老大不樂意的哼哼:“能有什麽不好招惹的?我都打聽過了,方家這個小兒子在村子裏是出了名的名聲差,混世魔王、遊手好閑,聽說就是因為不長眼調戲清白姑娘,被人哥哥一腳踹下水裏受了驚才差點病死的。” “一看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的貨色,到時候咱們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總能從他手裏討到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