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在北宋國子監那些年 作者:三十六陂春水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同舍幫著掩護的,也都被罰抄書。在場四個少年,除了範純仁外都沒什麽政治敏感度,尤其是葉安,連北宋的官製都沒怎麽整明白。還以為就是普通經的逃課挨打,趙宗述看得心有餘悸:“以後我上算學課再也不睡覺了,萬一祭酒找我爹,我爹也打我怎麽辦。” 範純仁抿抿嘴,他倒是模模糊糊懂得是怎麽回事,但看著三位好友懵懂的雙眼。歎了口氣,還是讓他們家裏教吧。於是主動岔開話題:“安哥兒這兩天一直都圍著灶台轉,廚舍那些人訓練的怎麽樣了?” “還行吧,你們去就知道了。”葉安嘴上謙遜,實際頗有自信。 回想當時他給國子監的廚子統一開會,眾人那為難的表情,都以為是哪家衙內異想天開,又要蒸騰什麽新花樣。心中抱怨學校老師也由著他胡鬧,然而等葉安開口後,方才明白這位俊秀非凡的小郎君是有真功夫的。 如今國子監廚舍的最大問題便是手藝不行,不成體係。葉安將眾人分成幾堆,擅長做白案的就專門負責白案,擅長烹調肉類的便隻做肉菜,什麽都做不好的就幹脆打發去切菜洗菜。假如想要爭取其他位置,也可以,但要拿出五道菜,大家品嚐覺得合格了才可跳槽。 這裏許多人沒什麽掌勺的經驗,大部分都隻是在家做飯做久了,看國子監招人便來應聘,以致很多連炒菜都沒做過,於是葉安便教他們一些簡單的燒菜小技巧。 比如肉啊菜啊的,好歹之前過水去去腥苦。還有羊肉,也不能成天炙,蔥爆羊肉紅燜羊肉羊肉泡饃又不麻煩,統統搞起來! 廚子們聽的很認真,有幾個會寫字的甚至拿小本本記了起來。這個時代講究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手藝都是不傳之秘,倘若運氣好後半輩子就不愁生計了。 如此集訓了幾天,做出來的東西在葉安看來總算勉強入口。 幾人結伴走出主房,發現外麵早已排了好長的隊。平日裏不可一世的衙內們都拿著食盒,抻長了脖子齊齊朝廚舍張望,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香氣。 “糟了!輪到我們豈不是什麽都沒有了!”趙宗述皺著臉,他早上就沒吃飽,方才聽到食堂重組,期待值正高呢。 “有安哥兒在,會讓你餓肚子嗎?”範純仁調侃道,趙宗述眼前一亮,激動得的轉頭看向葉安。 葉安笑而不語,如此幾人便心中有數,站在隊伍最末尾,不緊不慢的說著話。 果然,打飯的廚子一見葉安就眉開眼笑殷勤道:“小郎君和同窗的飯我們都另留著,單獨用小鍋給您做的,吃著味道更好。” 葉安結果後道了聲謝,並說明不必如此麻煩,他們跟著一起吃就行。 國子監每日都有為四菜一湯的定量,廚子心細,每樣都給他們留了些。 三熱菜分別是板栗燒雞、幹煸羊肉和清炒油菜,冷食為涼拌鯽魚,最後配上一道頗棱豬肝湯。 這幾道就是範純仁等人也未曾吃過,於是都有些好奇。趙宗述先是嚐了口熱菜,由於提前炒了糖色,板栗燒雞整體呈深琥珀色。板栗微焦,散發著堅果特有的甜味,要上一口又香又糯,雞肉燉得軟爛,配上晶瑩的湯汁,讓人恨不得連吞三碗飯。 羊肉經過烹製也變得幹幹的,葉安還教他們在上麵撒了不少胡麻,配上茱萸的汁水,有那麽幾分後世冷吃羊肉的味道。 最讓人驚豔的還是涼拌鯽魚,汴梁城裏鯽魚最多,富貴人家經常是去刺剔骨,用來做丸子或熬湯底。涼拌還是頭一次吃,瞧著這幾日風大,不少學生都有些鼻塞,廚師們還特意做成酸辣滋味,鮮香開胃。 等到吃的差不多,再喝上一碗熱騰騰的頗棱豬肝湯。頗棱就是現代的菠菜,豬肝味兒重,有些人吃不習慣,跟菠菜一起煮多少能緩解點。這兩者都有補鐵明目的功效,十分適合學生們吃。葉安要了些胡椒放在裏麵,幾人吃的滿頭大汗。 先不說葉安他們,齋舍中其他同學已經要吃瘋了,有幾個也顧不得什麽禮儀,連頭都埋了進去。 要說這些菜,也就是占了一個“新鮮”,至於味道,隻是普通的好吃。倘若放在平時,早已習慣山珍海味的衙內們不過是讚賞幾句。可如今不同,在經曆了十來天的食堂菜的洗禮,他們已經餓到兩眼發昏。身強力壯能搶到好菜的尚能忍耐,略微嬌氣些的,都想要哭著回家了。 如今總算是有能吃的東西,搞得學子們紛紛猜測,是不是祭酒大發善心,從外麵酒樓請了幾個掌勺的。最後得知這些都是葉安所籌劃之後極為吃驚。 “所以……我們還吃不吃啊……”小弟酈佳遲疑的問郭中和,之前還針鋒相對,現在吃人家搞出來的菜是不是有些不好…… 郭中和臉上陰晴不定,筷子懸在空中遲遲未曾落下。 一旁的侯宗光轉了轉眼珠,尖聲道:“為什麽不吃,這又不是他親手做的,最多以後給他點錢打發。” 郭中和咬咬牙,沒錯!自己是國子監的學生!在此吃飯天經地義!葉安那廝說不定有什麽陰謀在裏麵,自己一定要迎難而上!於是憤然添飯。 “……”圍觀眾人都表示無語,選擇離他們遠遠的,腦子不好也是會傳染的。 但是不管怎樣,國子監吃飯難的問題總算是解決了。第34章 在經曆整整一周雞飛狗跳的集體生活後, 國子監的學生總算是迎來了首個假期, 大家興奮的頭天晚上連覺都睡不著。 總算不用再對著祭酒的臉了!!這麽說起來還微微有些苦澀,想當初他們也是鬥雞走狗,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現在竟然會為了個短短的假期而歡呼雀躍, 簡直不要太心酸! 原以為放假就沒什麽事了,誰知道臨走前祭酒還把他們叫住打算布置作業。頓時, 民怨沸騰。 無視少年們敢怒不敢言的麵孔, 王安石冷酷道:“回家後, 找篇名家書法, 臨摹一份交上來。” 底下同學:咦?還好,就是抄個字, 感覺沒有多累。 所謂溫水煮青蛙就是這麽來的…… 與範純仁幾個分別後,葉安背著書箱離開了國子監。他給自己定下計劃, 每日要背上兩百字,不想因為放假就中斷。 而此時元寶早就在門口等他,見到葉安,如大型犬一般興奮的衝了過去。葉安也十分開心, 兩人互相陳述了下最近發生的趣事。 此時葉安才知道, 原來製糖工廠已經建好了。澄暉擔心到了冬天不好動土,請了幾批人加班加點,所以要比計劃中快很多。 既然如此, 自己這邊生產也要跟得上, 打定主意後葉安晚上簡單用下飯便開始工作。元寶看得心疼, 直勸他歇一歇, 如今也不缺錢,何苦這麽操勞。 搖了搖頭,葉安沒有說話。心道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白糖的紅利不知道還能吃多久,胭脂鋪那邊也是,如今市麵上已經有不少仿製蘅芷清芬產品的店。所說隻要宮裏的訂單還在他們就是最權威的,但生意明顯已經沒有最開始的火爆。自己成天忙於學業,沒精力再出琢磨其他營生,也隻能暫時維持現狀。 葉安很清楚,像他這種情況,撐死也就當個小閑官。東京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想要買宅子並維持開銷,還得繼續攢錢,此時正是拚搏的時候。 做了一晚上糖,第二日葉安又早早跑去大相國寺瓦市。沒辦法,還有作業要寫呢。他家不像其他同窗那般,收藏許多字畫,所以必須去外麵買一幅。 書畫進入市場最早出現於魏晉,在宋代已初具規模,此時有名可考的民間書畫家就多達八百餘人。汴梁上到宮廷內府,下至市井百姓,都常常去市場淘些字畫。 不過雖說賣字的人多,瓦市上有真功夫的卻沒有幾個。 葉安百無聊賴的在路上閑逛,心道果然還是應該去當鋪或者專門店麵什麽的。他從現代社會來,又是學過書法的,平日臨摹的都是些傳世名作,眼界自然很高。退一萬步講,自己好歹也在國子監念書,裏麵的博士雖說個別的有些不著調,但大部分學識還是過硬的,還有朱謙王安石這樣的大家。 賣字畫的人多也就意味著競爭激烈,有什麽火爆的題材大家都一擁而上。估計是仁宗子嗣艱難,宮中經常收些稚子圖畫。導致放眼望去滿街都是“照盆孩兒”圖,一溜兒的胖娃娃。字也是,要不然是拙劣的臨摹,要不然就是詠童趣的詩。葉安看得膩味,打算再走兩步就回家,實在不行找範純仁借。 “嗯?”此時角落裏一個攤位引起了他的注意,仔細上前觀賞懸掛的作品後,葉安不由讚歎出聲:“遊雲驚龍,鐵畫銀鉤,好字!想必筆者也定是位風流人物……” 話音未落,耳邊突然響起聲輕笑,“過獎過獎,我看小郎君你才是一等一的俊傑。” 葉安微怔,轉頭望去,隻見位清瘦俊美的書生眼帶笑意的看著自己,便知此人為書攤之主。行了一禮道:“學生葉安,今日觀得先生大作,實乃萬分有幸。” 書生連忙回禮:“小郎君嚴重了,在下公孫策。” “啊?公孫策?”葉安大吃一驚,自己是什麽命?沒想到逛個街也能遇到主角團。 公孫策見此也十分疑惑:“小郎君認得在下?” “不不不,隻是您與我一位熟人名字很像,他跟您同樣才華橫溢,所以有些吃驚。”葉安打了個哈哈試圖蒙混過關。 誰知公孫策聽罷苦笑道:“郎君折煞在下了,實不相瞞,我因久困場屋,屢落孫山,故流落在大相國寺。多承禪師優待,才不至於流落街頭,實在稱不上什麽才子。這字畫既然郎君喜歡,我就送給你了。” “萬萬不可。”葉安見他雖衣衫簡樸,卻落落大方,舉止端詳,心中感歎其倒黴。原著中公孫策會機關、懂醫術、見多識廣學識淵博,宋代的科舉還沒有後世那麽變態,按理說完全能榜上有名。淪落到這種境地,隻能說是劇情殺了,老天強行安排他給包大人當輔助。 這兩人互相欣賞,正打算交談一番,突然前方一陣兵荒馬亂,遠遠眺望,好像是有夥穿著家丁服的男子在四處尋找什麽人。 厭惡的皺了皺眉頭,葉安感歎好好的氣氛都被他們毀了。同時心中疑惑,這瓦市是大相國寺的,就連京中許多權貴也不敢多加放肆,所以到底是何人,敢在此處撒野? 由於公孫策的攤位在比較遠的地方,離那群家丁尚有段距離,二人便打算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誰知忽的一道人影鑽到架子底下,兩人微愣,細細瞧去竟是位披頭散發的婦人,見葉安公孫策看向自己,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哀求。 如此一耽擱,鬧事的那人也到了,公孫策下意識把簾布撤下,將女子嚴嚴實實的遮好。 “你們兩個!有沒有看見畫像上這個女人!”為首的男子惡狠狠的問他們,此男子三角眼,短粗眉,身穿華服。看著便一副凶惡樣。 公孫策頓了下,表示自己沒看見過。短暫的遲疑顯然引起了對麵的懷疑,眯了眯眼睛,男子繼續道:“不知道?走開讓我搜搜?” 自己好歹是讀書人,何曾被如此羞辱過,公孫策氣紅了臉,正要反駁。卻聽旁邊的葉小郎君慢悠悠道:“我說,你們怎麽不問問我?” 那男子自然是瞧見葉安了,不過與公孫策這明顯的窮書生樣不同,葉安衣著頗為不俗。觀其容貌氣質也不像平常人,遂有些遲疑,不過既然對麵自己送上門來了,就也開口詢問。 “不知道,沒聽過,沒看見。”葉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斬釘截鐵的回答。 男子氣炸:“既然不知道你湊什麽熱鬧!” “我隻說讓你問,又沒說我認識。” “你!”見葉安存心找茬,男子大怒,他身後的家丁們也罵罵咧咧,當即便想要動手。 可還未接近葉安,便聽“刷”的一聲,一根木棍打在身上。男子吃痛,當即便跪倒在地。抬頭隻見那黃毛小子氣定神閑,身邊圍著好些個武僧。 “阿彌陀佛,幾位施主,此乃相國寺瓦市,還望你莫要驚擾百姓。”一中年和尚麵無表情道。 男子想要發作,卻畏懼身邊高大威猛的武僧,隻能狠狠的對葉安罵了聲,“你給我等著”便落荒而逃。 ……多麽標準的雜魚台詞啊,葉安心中感歎,轉身謝過諸位大和尚。其實他早就注意到武僧們的到來,並且由於跟澄暉業務往來密切,也算是相國寺的重要合作夥伴,所以寺中多數人都認得自己,否則也不會冒然出頭。 和尚與之行禮,然後便去安撫其他商戶。 見人都走遠,公孫策輕聲道:“這位娘子,你趕快出來吧。” 婦人吃力的從桌子下爬出,此時葉安才注意到,她似乎是受了不輕的傷,後背都被血跡洇濕了,不由對其感到一陣欽佩。 女子出來後,“撲通”一聲給兩人跪下磕了幾個頭,啞聲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奴下輩子定當做牛做馬以報二位!” 光是聽她的話,就已經覺得不對,再觀其神色,竟抱有死誌。公孫策於心不忍,開口問道:“請恕在下多事,方才那群究竟是何人,又是為何窮追不舍,你若有什麽難處,可與我相說。” 那女子先是搖頭,最後在公孫策的勸說後才開口。原來她本名陳芸姑,追她的人是真宗幼弟,當今聖上的叔叔,襄陽王趙爵。此人在荒、淫無恥,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陳芸姑的妹妹自幼長得美貌,被襄陽王知道後虜到府中音訊全無。而芸姑因為有些手藝,去給襄陽王做繡娘。為了尋找幼妹四處打探,最後竟然無意間發現對方貪汙賑災糧款的罪證。無奈賬本被對方銷毀,她隻能靠腦記。如此一來襄陽王自然不會放過她,剛才那些人都是那王府上的狗腿子。 “豈有此理!”公孫策氣得皺眉,他早就聽說過襄陽王無狀,沒想到竟然會做出此等喪盡天良之事。 “狗賊爪牙眾多,我遲早會被人抓住,今日說這番話,是想讓天下還有一兩人能記得我,感謝官人相助,這樣奴已經很沒有遺憾了。” 公孫策悲戚,自己不過一介布衣,就算是想幫也幫不了什麽。這普天之下,當真就沒有王法嗎? “那啥……”此時葉安插嘴道:“我其實有辦法。”但是你們講的太投入沒好意思打斷…… “什麽?”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葉安整了整衣物,對公孫策笑了笑:“剛好我也要帶你去見個人,一起走吧。” …… 包拯今日下朝後便覺得眼皮直跳,展護衛擔憂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然後詢問他是哪隻眼。包大人義正言辭的說教了一番,讓其明白不可迷信後回屋獨自照鏡,開始仔細研究到底是哪邊。 結果還沒弄清,便聽包興稟報,葉小郎君前來拜訪。 奇怪了,這葉安自從之前調侃自己被撞到,向來避他如蛇蠍,包拯覺得有趣,也經常惡趣味的逗弄對方。搞得展昭都來向抗議,如今竟然會主動過來?那自己可要好好看看。如此想著便讓包興準備茶水待客。 與此同時葉安也在為能見到主角團的相聚而一臉興奮,見到包拯,連忙行禮。 “不知小郎君來,所為何事啊?”包拯好奇道。 “咳咳,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我聽說包大人您每日公務纏身,連個分擔的人都沒有,所以來向您舉薦一大才。”葉安得意的尾巴都要翹起來了,穿越至今,他總算是在原著人物前找回點麵子。 ……什麽鬼?包拯滿腦子問號,但還是禮貌的說想要見見來人,遂將公孫策請了進來。 公孫策有些忐忑的問好,“學生公孫策,見過少尹大人。”他其實也沒明白自己怎麽就稀裏糊塗的來開封府應聘師爺了。 包拯與其簡單交談了幾句,見他不卑不亢,言語明晰。又問了些書籍典故,公孫策也是對答如流,感歎果然是個不得第的才子,當即便要請他當師爺。 眼見兩人沒說幾句話就一見如故,葉安不禁感歎著就是原著的力量,然後又插嘴將芸姑之事告知。包拯聽罷眉頭緊皺,當機立斷將陳芸姑帶到眼前。 詳細詢問後陷入沉默,雖說王府之人抓她是事實,可如今賬本已經毀掉,單憑此一麵之詞怕是很難作為證據。於是便讓人先將芸姑安頓好,剩下的稍後再議。 公孫策和葉安作為親眼目睹事情經過的人,都有些激動。尤其是公孫策,直接站了起來,急切道:“稟大人,學生覺得芸姑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學生在家鄉時都聽過襄陽王的大名,聽說其貪淫好色,到處拐帶相貌出眾之人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