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了吧唧的保證過兩天就回國子監後,二人來到瓦子,點了幾分吃食,打算邊看百戲邊吃。  葉安已經打聽好,今天的重頭戲正是國子監當年在皇宮裏演的《芸娘傳》。經過不斷的重映、改編潤色,已經成為雜劇中的經典曲目。  《芸娘傳》這出戲,雖說葉安心中最清楚具體是怎麽回事,但架不住愛情線甜啊,尤其是芸娘跟李官人的相處日常,總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葉安算盤打的啪啪響,等演到高、潮的時候,趁著氣氛,去抓老師的手,然後再親一親……嘿嘿嘿,想到這裏就心花怒放。  但是,他忘了自己在曲藝界的知名度。  包廂內剛剛上菜,便不斷有之前接受過葉安指點的藝人紛紛想進來跟葉安說話。或是感激或是套近乎,總之葉安接待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天色漸晚,方才筋疲力盡的走出瓦子。  看來這也不是個約會的好地方,心累的歎了口氣,與潘元青走走停停,最後快到家門口了,才稍微緩過來點。  此時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但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在加上遠處不少小販賣花燈,將黑夜照的宛如白晝。  潘元青的臉在燈光下宛如美玉,感受到老師身上的冷香,葉安又禁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十幾歲少年躁動的身子,再加上兩輩子頭一回談戀愛的上頭勁兒,使他完全沉浸在裏麵,整個人又卑又亢。今天遇到的挫折在葉安眼中完全不叫事,咬咬牙,直接抓住老師的手,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下將臉湊過去……  結果,就在馬上要親到的一瞬間,潘元青把他推開了。  “??!”不敢置信的張大眼睛,葉安甚至有的小委屈,剛想開口,就聽後麵有人結結巴巴的喊道  “安、安哥兒??”  葉安回頭,隻見範純仁與邢文靜站在後方,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葉安:“……”  …………  範純仁望著遠方的燈火,耳邊是蟬撕心裂肺的鳴叫,隻覺得太陽穴嗡嗡的疼,一閉上眼睛就是剛才同窗與老師親吻的那一幕。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哎!”範純仁滿臉痛心疾首。  葉安倒是表現得滿不在乎,甚至還賊兮兮道:“先不說這個,你跟邢文靜是怎麽回事?”  範純仁不自在的別過頭,支支吾吾道:“就、就那樣了唄……”前一陣邢文靜正式退學,他作為齋長代表同學去對方家裏慰問。雖然心中知道是怎麽回事,但表麵上也要做個樣子,於是一來二去的,兩人就看對眼了。  “那這也太巧了吧,汴梁這麽大,偏偏咱們撞上了。”葉安有些不甘心,他還以為能再瞞一陣呢。  範純仁無語的指了指旁邊的天漢橋,此地就算不過節,兩岸也是歌舞一片,屬於北宋情侶打卡的名勝景點。葉安住在這個地方,雙方遲早都要相遇。  “所以說,你怎麽能跟他在一起呢,你們倆都是男的!”範仲淹恨鐵不成鋼。  “是男是女有什麽關係,這大宋朝斷袖又不少。”葉安理直氣壯的反駁。  “他還是國子監老師!”  “早就不幹了,連我都要從監裏畢業了!”  “他身世成謎,背景複雜!”  “他的背景我再清楚不過,官家那裏也知曉!”  “他、他……”範仲淹憋得滿臉通紅,半天來了一句:“他還那麽老!”  葉安鼓起臉頰,怎麽還帶年齡攻擊的。憤憤道:“不過是差了十歲,十歲叫歲數嗎!老師相貌武功學問都是一頂一的,還與我興趣相投,我傾慕他,他也喜歡我,這樣的人去哪裏找!”  見他生氣,範純仁暫時熄火,訥訥道:“我其實也知道,但這不是怕你吃虧嘛……”  “害,”葉安安慰小夥伴:“放心吧,我們兩個之間我比較急色一點。”  範純仁:“……”  待到與那對小情侶分開,葉安與老師回府。  看著心事重重的少年,潘元青皺眉,開口道:“你一天都在想什麽?”怎麽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想怎麽親你,”葉安脫口而出,旋即反應過來,臉頓時漲得通紅。  潘元青微微一愣,緊接著似笑非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葉安雙眼迸發出光彩,然後小心翼翼的湊到老師跟前,對著形狀完美的薄唇,“吧唧”一口。  潘元青眸色微沉,加深了這個吻……第86章   七月, 正是驕陽似火,爍玉流金的時節。按理說這樣的日子除了為謀生計,其他人都應在家裏躲著納涼, 可今日的汴梁城卻極為擁擠。無他,隻因這日百姓們有個重大的節目要觀看,那便是一年一度的,京師水軍大閱兵。  每到此時,宋朝皇帝都要行至金明池中心的五心宮殿來觀看匯報演出,表演者為常年駐紮在汴梁金明池邊上的京城水師,這支部隊也是大宋水軍中唯一一支禁軍。  葉安在京裏待了兩年,每回想來看水師表演都沒趕上, 不是忙於生計就是有突發情況,這次可算閑了下來,便帶著男朋友興致勃勃的一大早去湊熱鬧。  原本以為他出發的已經夠早了,沒想到還是進不去第一排, 還好宋嫂食肆就在金明池旁,宋五嫂心細, 替他留了個頂樓的位置, 視野很不錯。  整了整被擠得有些淩亂的衣衫, 葉安舒了口氣,看著底下密密麻麻的人頭,後怕道:“好家夥,要不是老師你在旁邊護著, 我估計鞋都要讓人擠飛了, 還好前兩年沒來。”  潘元青幫他倒了杯茶,又點了兩個葉安愛吃的小菜,等上菜了一邊投喂一邊給其介紹這支水師隊伍。  雖說京城水軍每年隻能在人工湖上訓練, 但實際艦隊規模卻並不小,船隻很大。上麵訓練的士兵威武高壯,表情嚴肅,每個都用青色染料塗滿全身,手持兵器,伴隨著將領的一聲號令,整齊劃一的舉起武器開始演練。  如此多的生猛漢子聚在一起練武,這對於平日裏重文輕武、紙醉金迷的汴梁貴族百姓還是很有衝擊力的。不少幼童小娘子冷不丁瞧見嚇得臉都白了,但隨即便奮力叫起好來。  看台上攜妻帶女的仁宗也頗為滿意,這也算是彰顯國力凝聚百姓的時刻,好在京城水師哪年也沒給皇家丟臉。  葉安自打穿越,還沒見識過冷兵器時代的練兵,表現得比普通人還要激動,鼓掌鼓得手都紅了。等結束時,才發現自己肚子撐得圓滾滾,宋五嫂做的小吃也是一絕,不小心就吃多了。  “怎麽才吃這麽點。”身邊沉迷投喂的潘元青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嚇得葉安連忙推脫。  苦笑著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軟肉,自打跟老師確認關係,他生活就越來越規律。情侶嘛,還能幹嘛,就是吃喝玩樂唄。葉安上輩子一直很羨慕美食博主的日常,如今有了男朋友,便跟著潘元青在汴梁一家家探店,幸福日益增加的同時肥肉也蔓延滋生。  嫉妒的看了眼身邊人高大緊實的身體,葉安極為鬱悶,怎麽老師吃的也不少,卻半點不見胖,不是說年紀大的人新陳代謝比較慢嗎……正當葉安思維發散之時,突然一大隊人由店小二引領著走上樓。  這群人雖說穿著平常,但身姿挺拔,步履整齊劃一,為首的大概三十左右,麵容堅毅,器宇不凡。葉安看著他的臉總覺得有些眼熟,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剛剛在底下練兵的水師將領嗎。如今人群散去,看樣子是幾個人來吃頓酒。  京城水師常年駐紮在金明池,估計經常來光顧宋嫂食肆的生意,連店小二都認得他們,笑著跟他們打招呼。  葉安他們用餐那桌就在樓梯口,上樓後一搭眼就能瞧見。將領抬頭看見兩人,微微愣了下,旋即皺眉,原本  舒展的麵容頓時緊繃起來,冷冷哼了聲,讓小二找個離他們遠點的地方。  “……?”葉安滿頭問號,他怎麽不記得認識這號人物。剛想出聲,突然反應過來對方不是衝著自己來的,轉身見潘元青麵色如常。  雖說如此,葉安依舊感覺到老師有些不對,於是小心翼翼道:“要不然,咱們先走吧。”  潘元青搖了搖頭:“如今正是烈日當空時候,你剛吃完飯,還是等熱氣散了再走。”看見少年擔憂的眼神,潘元青安撫的笑了笑,示意不要緊,他比較重要些。  拗不過老師,葉小安隻好點頭,然而至此事情還沒完。  隨著酒樓裏客人慢慢變多,不少人也認出水師兵團,有些還好,隻不過在遠處小聲議論。有些衙內吃了多了酒,依持著身份,言語間便不尊重了起來。  隻見一十幾二十歲的青年,醉醺醺端著酒杯走到水軍桌前,滿臉倨傲道:“今日表演的不錯,我家老太君下個月過壽,想讓你們去宴席上亮個相,開個價吧。”  士兵們紛紛怒目而視,為首將領沉穩些,起身正色道:“郎君說笑了,我們身為大宋禁軍,守衛的是汴梁百姓,不是藝人。要是真想成全自己的一片孝心,出門左拐瓦子裏多得是。”  衙內同伴見其吃癟,紛紛嘲笑,把他氣得滿臉通紅,指著對方鼻子罵道:“什麽玩意兒,小爺給你們臉了是嗎,憑你們也好意思稱自己是禁軍,打過幾回仗啊?!回去好好看看,大街上當腳夫的、打野嗬的,哪個不是你們!我看啊!就差在甜水巷謀生了!”  “你!”將領氣得不輕,水師屬於禁軍裏最低等,除了每年表演一日,幾乎無事可做。大宋財政吃緊,也就這兩年稍微好一點,但其他禁軍都過得緊巴巴,更何況他們。為了養家糊口,手下不少兒郎都找了副業,他作為上官,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總不能讓人餓死。  如今被人道出窘迫,更是沒麵子。想要動手,無奈他一個微品武官,京裏的衙內動動手指就能收拾他,隻能冷著臉死死盯著對方。  男子見他不敢反駁,便愈發囂張,汙言穢語不斷,弄得周圍食客紛紛皺眉。  葉安聽不下去了,他本非管閑事之人,但那水師將領與潘元青明顯是舊識。衙內撒潑時,老師也微微皺眉,於是站出來勸了兩句。  葉安衣著氣度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男子稍微收斂些,但借著酒意還是嘟囔了兩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也就小爺心情好……哎呀!誰打我!”話音未落,就額頭上就挨了一下,直接腫起個大包。仔細分辨,原來不知誰扔了粒花生米。  葉安微怔,馬上反應過來這是老師瞧他嘴裏不幹不淨,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不笑還好,一笑使得男子炮火立馬轉移,麵紅耳赤的喊道:“是不是你!竟敢對小爺不敬!可知我背後是誰!”  “哦?”葉安似笑非笑:“你可知我背後是誰?”雖說自己不想,但仁宗很明顯已把他列為王儲人選,平日裏嚴加教導不說,還生怕他出什麽意外。光是禦賜的腰牌,葉安身上就有三四個,必要時候甚至能調動一部分兵馬,要說比背景,他還真沒在怕的。  男子不理他,自顧自道:“我是太傅郭大人家的遠親,郭中和是我表舅!你敢傷我!”男子以為搬出郭中和三個字對麵必定害怕,誰知少年麵色一下子微妙起來。  “你說?你是郭中和外甥?”葉安似笑非笑:“原本打算教訓教訓你的,如今罷了。回去跟胖虎、啊不,跟郭中和說他欠我個人情。”  “一派胡言!”男子血氣上湧,掄起胳膊便要動手。  葉安搖了搖頭,“好言難勸該死鬼,這可是你自找的。”  果然,伴隨著一聲慘叫,衙內直接從三樓橫飛出去,倒在外麵哀嚎不已。其同伴見狀,也不敢多待,紛紛結賬開溜。  事情鬧成這樣,飯也吃不下去了。水師將領看著潘元青猶豫再三,最終拱了拱手表達謝意,轉身帶著手底下人離開。  潘元青表情未變,在確定葉安吃飽後二人又去了小甜水巷看了會兒雜劇,給虎子買了個磨爪玩具,末了天黑才打道回府。  路上看著明顯有心事的葉安,潘元青輕輕道, “有什麽想問的盡管開口。”  葉安下意識捂嘴搖了搖頭,這樣顯得他不是很八卦,為了保持形象,還是算了。  潘元青眼中閃過絲笑意:“禁軍水師,為世宗下令組建的,自前朝起,曆任將軍都是我家的家臣。”  葉安剛開始還在思索,宋朝駕崩的幾個皇帝哪個廟號是世宗。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聽到後來才反應過來,所謂世宗,指的是潘元青的太爺爺,後周皇帝柴榮。第87章   周世宗柴榮是一位很有戰略眼光的皇帝, 在位時期為了統一天下,就將目標放在了南方最大的國家南唐身上。當時執政的就是李煜他爹李璟,也算是個有作為的君主。想要徹底拿下南唐, 柴榮便決定打造一支強大的水軍。  由於當時受到藩鎮割據的影響,柴榮對地方軍事完全不信任。為了防止水軍叛變,他不僅秘密選了許多與自己沾親帶故的將領,還幹脆在汴梁開挖人造湖,通過這種方式訓練水軍。  “所以剛才那個人是你親戚?!”葉安目瞪口呆。  “確實還未出五服。”潘元青點了點頭,繼續往下講。  其實挖水池練兵這種方法並沒有什麽不妥,當年的曹操,也在鄴城挖了個“玄武湖”, 用來訓練水軍攻打東吳。更何況汴梁本就有造船廠,通過汴河,可以沿著京杭大運河直抵長江。  柴榮千算萬算,但沒料到一點, 那就是人工湖還未修好,自己就先“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後來他手下的趙匡胤“陳橋兵變”奪了柴家孤兒寡母的江山, 修水池訓練水軍的工作也一並繼承了下來, 並將池子一再擴大, 變成如今的金明池。為了穩定軍心,水師將領暫且不變,還允許他們一代代傳下去,反正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也翻不出風浪。  但許是工程太過浩大, 導致水師成型緩慢,總之當艦隊南下到達長江的時候,南唐已經基本打完了。  這下京師水軍可就尷尬了, 曆經兩代帝王苦心栽培,兵甲武器精良,早這個時代,基本上是世界水師最高戰力。但卻一仗未打。  耗費如此財力打造的水師,誰都不甘心就這麽散了。後來到了宋太宗時期,趙光義靈機一動,覺得這個大運河往北也能直通幽州呀。燕雲十六州一直都是大宋的一塊心病,水師剛好派上用場。但趙光義打仗水平照自己大哥差得遠,水軍尚未行動,高粱河之戰就慘敗,雍熙北伐也是碌碌無為,宋初幾經鍛煉的無敵之師也被敗的差不多了。  接下來的宋真宗更是以膽小著稱,打仗是不可能的,但看軍隊表演還是很過癮的。就這樣,本來戰力強橫的京城艦隊徹底變成了雜耍班子,每年金明池練軍成了固定娛樂項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北宋國子監那些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十六陂春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十六陂春水並收藏我在北宋國子監那些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