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說:“我就是想聞清楚這是不是靈薇花的香。”  樓觀雪唇角勾起:“你見過靈薇花?知道它什麽香?”  夏青沒說話。  樓觀雪垂眸:“哦你見過的,在我的障內。”  “……”  夏青覺得自己真的是睡糊塗了,鬱悶地抓了下頭發,然後端端正正坐了回去。但是他還是沒忍住,開口:“靈薇花的香是不是能讓人產生幻覺。”  樓觀雪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可能。”  夏青長長地舒了口氣。  幻覺啊,是幻覺就好了。  樓觀雪放下書,眼眸望過來:“你做噩夢了?”  夏青也不打算騙他:“對啊。”  樓觀雪漫不經心:“夢到了什麽?”  “一些小時候的事。”夏青非常苦惱:“但是有些記憶我覺得不是自己的。”  樓觀雪笑了,慢悠悠說:“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做噩夢是夢到了我呢。”  夏青噎了一下:“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不過算了吧,夢到你馬上早就嚇醒了,這夢是做不下去的。”他混沌的大腦突然又清醒了點,看著玉冠束發一絲不苟的樓觀雪,驚訝道:“你上完朝回來了?”  樓觀雪:“我沒去上朝。”  夏青疑惑:“啊,為什麽?”  樓觀雪看他一眼,輕描淡寫:“你不是不能離開我嗎?”  夏青愣住,想明白後心情複雜,不自在地應了聲:“哦。”憋了半天,繼續幹巴巴加了句:“謝謝。”  樓觀雪手指點在桌上,抬眸,忽然又道:“想去看陵光嗎,今天我帶你出去。”  “!”  夏青一下子精神了,眼睛發亮,剛醒來時的鬱悶一掃而空,興奮道:“好啊!真的嗎!”原來破障還能讓樓觀雪變成正常人?!  他早就想去看看陵光城長什麽樣了!  樓觀雪出門換了身便裝,楚國親眼  見過他的人不多,倒也不用太拘束。  過禦花園的時候,再看到滿天飛的青色紙鳶和糖葫蘆,夏青隻覺得頭皮發麻。  他都不敢想,樓觀雪在看到這些人以這兩種幾乎是他童年最厭惡的東西勾引他時,會是什麽心情。  “想問什麽就問吧。”樓觀雪對上他古怪疑惑看過來的眼神,淡淡笑道,芝蘭玉樹般溫柔。  夏青也就問了:“你為什麽會說喜歡糖葫蘆和風箏。”  這不是放出假消息,讓一群人瘋狂在自己雷區蹦躂嗎。  樓觀雪想了想,說:“他們那麽喜歡猜我的心思,隨便給一個答案而已。”  夏青:“……你到底是在折磨他們還是折磨自己。”  樓觀雪笑道:“怎麽算折磨呢。”  夏青噎住,抿唇不說話了。  哪怕見過了樓觀雪五歲的樣子,知道他執念最深的記憶,夏青也不敢說了解他。畢竟從五歲到十五歲,這十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根本無從得知,樓觀雪的一切依舊是個迷。  陵光城果然沒辜負夏青的期待。  楚國帝都,天下盛地,極盡繁華熱鬧。一旦起樓高百尺,街道縱橫八方。軟紅十丈內熙熙攘攘,商客旅人絡繹不絕。  最近陵光還來了一批全新的人。  他們穿著寬大青色的道袍,手裏拿著羅盤或者佩劍,仙風道骨,各個眼高於頂。  夏青還是保持他的怪癖,到了大街上左顧右看忙個不停,視線落到一群道士上時,愣住了。  “這世上還有道士啊。”  樓觀雪帶了個麵具,冷漠“嗯”了一聲。  夏青又看到街對麵。  一個推車的小販不小心擦到一個道士的衣袍,馬上被道士冷聲喊住。小販大驚失色跪地上、爬著要去給他擦袍擺,卻被道士厭惡地一腳踹開,同時咒罵出口:“別碰我。”  “……”  夏青看得目瞪口呆。沒憋住火,隨手拿起一個果子,趁著人多沒人注意異常,又準又狠地砸上那個修士的腦門。  修士還打算擺威風呢,猛地天降橫災,被砸得皮膚紅腫。“啊!”他大叫一聲,捂著額頭,左右四顧,卻根本看不到是誰出的手,以為是有高人在暗中窺伺,臉色微慌,甩甩袖罵了句晦氣就走了。  夏青吐槽:“就這就這就這?就這也是道士?還沒修行出個什麽門道來,就那麽瞧不起人。”  樓觀雪笑道:“他們在權貴麵前可不是這樣的。”  夏青更驚了。  樓觀雪若有所思看了下前方,意味深長說:“當今天下稍微有點實力的道門,估計都被養在衛燕吳三家下了。”  “……”  夏青算是明白了,這些道士就跟現代社會一些裝神弄鬼的騙子差不多!  樓觀雪對陵光一點興趣都沒有,問他:“你想去哪?”  夏青視線從那些青袍道士上收回來,剛好他們走到一個茶樓附近,愣了愣,便興致勃勃說:“樓觀雪,我想去聽書。”  反正他對古代什麽都很好奇。  樓觀雪神色古怪:“聽書?”他眉眼冷淡,不置可否,卻還是陪夏青上去了。  雖然帶著麵具,可樓觀雪氣質養尊處優一看就是個世家公子,雜仆不敢怠慢,引著他到了頂樓一層單獨包間內。金枝玉葉樓仙女當然是不會吃外麵的東西的,瓜果糕點全被夏青包攬了。  樓觀雪一手撐下巴,垂眸望向外麵一樓正中央的說書人。  說書人講的故事都是與時俱進的。  恰逢天下修士齊聚陵光,便講起了當年楚國先祖率一眾修士遠征通天海的故事。在《東洲雜談》上寥寥帶過的幾筆,在坊間茶樓卻是被描繪得驚險刺激一波三折。  修士們各顯神通,險象環生,曆盡艱辛,才將在海上興風作浪的鮫人一族逼得節節退後。  先祖排除千難萬阻,最後終於得入了神宮,榮獲“神”的恩眷,從此佑楚國百年盛世長安。  夏青聽得都快睡著了。心裏嘀咕,就他今日所見的那群修士,去給鮫人塞牙縫的吧。  不過鮫族為什麽會落到現在的地步啊?  不是傳說裏的海之霸主嗎。他回想起障內,瑤珂瀕死前都能展示的那種絕對強大氣場,非常不解。  砰。這時說書人突然一拍醒木,把夏青的思緒喚回來。  說書人道:“談起修士,這就不得不說一句我們經世殿的大祭司了。大祭司當初可是萬修之首啊,一柄思凡劍,浮光掠影,海驚山傾。聽聞大祭司來自蓬萊,諸位可知蓬萊?”  眾人笑道:“海外仙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  台下聽客疑惑道:“不過蓬萊不是假的嗎?那麽多年,從東洲出發前往通天海尋它的人那麽多,也沒聽到個消息。”  有人接道:“是啊,當年先祖都到了通天海盡頭,史冊也沒提過此地隻言片語。”  說書人摸著胡子搖頭:“非也非也。蓬萊是極靈之地,道士聖所,自然是虛無縹緲的存在,哪是尋常人能找到的呢——也隻有蓬萊仙島,能培養出大祭司這樣脫離肉…體凡胎不老不死的劍修了。劍雖名思凡,可是大祭司修的卻是蒼生道,蒼生一道,意在悲憫蒼生,護天下人太平,想來也是三千道法中最接近‘凡’的一道。聽聞大祭司曾有一青梅竹馬的結發之妻,情深伉儷,生死相許,卻因他入蒼生道選擇和離,從此不複相見。”  婉歎之餘。  又有人疑惑說:“可我從來沒見大祭司用過劍啊。”  馬上有人反駁:“太平盛世為何要出劍呢。”  “也是,盛世無需出劍。”  再一人問道:“那這思凡劍可是天下最厲害的劍?”  說書人愣了愣,他能在陵光這麽一個繁華都城成為華貴酒樓的說書人,自然也是頗有些見識的。  早些年天南地北走過,什麽雜七雜八的事都聽了一遍。思緒飛了片刻,說書人搖頭喝了口茶,才猶豫著開口:“天下最厲害的劍,未必是思凡。”  滿座衣冠來了興趣。  “哦?那你說說。”  說書人神色帶了些不確定:“我也忘了是從哪聽來的,可能是某個乞丐嘴裏,也可能是一些破舊的古籍。”  他沉沉說:“天下第一劍,名喚阿難。”  夏青在吃一個桃子,乍聽到這句話,差點把整個果核都吞進去。  被嗆得直咳,眼淚直流。  樓觀雪在對麵看了他一眼。  夏青掐著自己的喉嚨,險些要死去。  要死了要死了,要被噎死了。  酒樓已經傳來一陣唏噓。  “阿難?這是劍的名字?倒像是佛教的字眼。”  “阿難劍,我怎麽從來沒聽過這個。按理說如果是天下第一劍,那麽劍的主人應該很出名啊。”  說書人哈哈一笑,將此事掀過:“不過一些偏僻傳說,不可信不可信。我姑妄言之,大家姑妄聽之。”  夏青終於從被桃子嗆到的感覺裏回過神來,眼眶泛著紅,溢出一點生理性的淚來,望向樓觀雪:“他剛說什麽劍,阿難劍?”  樓觀雪目光落到他哭得微紅的眼上,饒有興趣停留了幾秒,點了下頭。  夏青一臉懵逼,難以置信:“我不是早上跟你說我做了些不屬於自己的夢嗎。”  樓觀雪微笑:“嗯,你說。”  從小到大事都不會憋在心裏的夏青急了,神色慌張說:“我做夢就夢到了阿難劍!夢到有個人說要把它給我,還說要我先答應一件事。”  樓觀雪輕笑出聲,給出評價:“嗯,你還真是什麽都敢夢。”  夏青:“……”愛信不信!  夏青現在隻需要一個紓解焦慮的傾聽者,他大驚失色:“但是我確定我不是阿難劍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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