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我倒是對陛下風月樓帶走的那個少年更為好奇。”  “我也好奇,聽說還引得衛家六郎魂不守舍,估計不必死去的璿珈差。”  “嘖嘖嘖,不知是怎樣的的人間絕色。”  衛家六郎最近確實魂不守舍,卻不是為了陛下身邊的那位“人間絕色”。  他上次皇宮出來後,就人跟丟了魂一樣。  衛十六娘過來還令牌時,被他那副樣子給驚到了。  就見衛流光坐在國公府院子中心的亭子裏,沒骨頭似的靠著,折扇放石桌上,眼神飄忽,坐那思考人生。  衛十六娘手指轉著令牌,步履輕盈走到了他麵前:“衛六?衛六!”她喊了一聲見沒把人喊回神,一時間拔高聲音,拿著令牌在他麵前使勁晃了晃,嗔道:“衛六!你想什麽呢你,我那麽大個人你都沒看到?”  衛流光抬眸,輕飄飄看了她一眼,精神不好,懨懨地擺手:“找你的野男人去,別來煩你堂哥。”  衛十六娘古靈精怪地一笑,提裙坐下,在他對麵捧腮,捏著嗓子甜甜道:“我不,找什麽野男人啊。天下哪個男人能比我六哥更重要?”  衛流光被她的矯揉造作弄得雞皮疙瘩起一身,不過他在家裏卻對幾個堂弟堂妹都不錯,所以也沒發火。瞥她一眼,冷嘲熱諷:“上次你要求我男扮女裝,替你去見樓觀雪的時候可不是那麽說的。”  “那不是你自己提出來的餿主意嗎?何況你也沒去啊?哦,那天你在皇宮內,沒被大伯逮到吧。”  衛十六娘難得有了點良心,心虛地問道。  衛流光沒再搭理她,目光飄來飄去,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衛六!”衛十六娘是衛家最小的嫡女,衛太傅的掌上明珠。自幼也是千嬌百寵長大的,於是難免有些嬌橫。見衛六沒理她,幹脆直接俯身,拽著他的頭發逼他回神。  “衛六,我關心你呢!你這什麽態度?”  衛流光痛得齜牙咧嘴,從這個目無兄長的小丫頭片子手中把自己的頭發拽過來,沒好氣:“沒大沒小,你還真是被三叔寵的無法無天了!”  衛十六娘收回手,笑嘻嘻:“誰叫你不理我。”  衛流光從剛才的思緒裏回身,而後突然問道:“衛念笙,要是有一天你沒人寵了會變成什麽樣?”  衛十六娘眨著無辜的眼:“你是說你嗎?”她甜甜地笑:“你不寵我,我還有我爹,我還有顧郎,沒有那一天的。”  衛流光拿起折扇,氣得直扇風,冷笑:“你就那麽自信?你六哥我廝混民間什麽事沒見過!說不定你嫁給你的顧郎馬上遇上一個惡毒婆婆,你又是這麽個嬌生慣養招人厭的破脾氣。到時婆婆不喜,丈夫厭倦,每天隻能苦著臉坐府宅門口給你的顧郎招小妾。”  衛十六娘:“……”  衛十六娘氣得張牙舞爪:“衛流光你要死啊啊啊啊!!”  衛流光繼續欠欠地:“然後那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衛家也管不到,你隻能一個人在閨房哭斷氣。”  衛十六娘:“你給我閉嘴啊啊啊!”  衛流光一收折扇,忽然正正坐好,問道:“所以,衛念笙,你要是有一天什麽都沒了,你會怎樣。”  衛十六娘瞪他,冷冷說:“我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但是你先告訴我,你剛才在想什麽?”  衛流光聽到這個問題,神色又飄忽了。他上下唇抿了抿,隨後輕聲說:“我在皇宮裏遇到了一個人,他在哭,哭得我很難受……”  難受得心都在抽痛。  衛十六娘點點頭:“哦。原來你是看上了不該看上的人啊。”  衛流光氣急敗壞,捏緊扇子:“什麽叫不該看上。”  衛十六娘隨手拿起桌上的瓜子:“不然呢,皇宮內不都是陛下的人嗎?你總不會看上一個太監吧。”  衛流光:“……”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衛流光冷著臉:“好了我說完了。你快回答我,你要是什麽都沒了,會怎樣。”  那晚他為了躲避他三叔,闖入了一個偏僻的房屋內,卻見到了一個與記憶中救下他的女人有七分相似的少年。  少年哭了很久。  衛流光聽那個少年難過委屈又無助的聲音,心都揪了起來,密密麻麻抽搐般痛。他一個從來風流博幸的情場浪子,被哭得居然也有了幾分難過。  少年的皮膚很嫩,穿著綠色太監袍,跟青青翠翠的筍一樣。  從他的哭聲裏,衛六得知少年以前是梁國最受寵的小皇子,現如今國破家亡,直接淪落成最卑賤的下人,嬌嫩的手上都布滿傷痕凍瘡。  少年說他什麽都沒了。  一夜之間從眾星捧月萬千寵愛的小皇子,淪為任人宰割肆意踐踏的小太監。  他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也沒有一個願意關心他的人。  他什麽都沒有了。  衛流光今天看著嬌蠻任性的衛念笙,不由自主想,那個小少年以前是不是也是這樣的肆意張揚,無憂無慮。  這麽一想他就更心痛了。  衛十六娘說話算話,似乎也認真思考了會兒,才慢慢道:“我們是堂兄妹,我要是什麽都沒了,你估計也好不到哪去吧。”  “你在陵光橫行霸道那麽久,不知道有多少仇人,估計落魄後上門尋仇的人多得很,加上現在還看上了陛下的人,好慘啊衛六。天天挨打,還要為情所傷。”  “……”  衛流光氣得無語:“……我是問你沒人寵了會怎麽樣!不是我!”  衛十六娘也被他氣得無語:“我能怎麽樣啊!沒人寵就沒人寵唄!我還能上趕著找人過來嗎?!沒人寵就自己找樂子啊。”  衛十六娘冷靜下來:“所以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絕對每天苦著臉坐門口給顧郎召完小妾後,就搬凳子到你那裏去嗑瓜子看笑話。”  說著,她還給衛六演示了一下,把瓜子咬得清清脆脆。  “哦,像這樣。”  衛流光:“………………”  他是想從衛念笙嘴裏得出“那應該是很慘吧”“可能我就不活了”之類的答案,然後確信自己的腦補,更加心疼那個小少年。  結果衛念笙這人答得什麽玩意兒!!!  “滾滾滾,我看著你就來氣。”他把人趕走。  衛念笙嘻嘻一笑,抱著瓜子溜了,下亭外石階時,裙裾上繡著的細細花泛著金光,華燦富貴。她步伐一頓,忽然又笑著回過頭來:“不過六哥,顧郎說要跟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所以我一輩子都沒那麽慘的機會了。”  衛流光麵沉如水。  她在衛六要把折扇丟過來前,馬上乖巧地開口:“當然了,我說這話也不是為了激你,陛下的女人你還是別肖想了。聽說太後娘娘為陛下擇妃,決定在三日後陵光城舉辦燈宴,到時候紫陌大街人山人海,你可以去另尋佳人。”  衛流光手指不由自主攥緊了折扇,而後低頭,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種不受控製的心髒跳動的感覺,他聲音很輕,散在風中:“不,這次和以前都不一樣。”  衛十六娘被他這副情種樣子膈應得夠嗆,嗑了顆瓜子翻白眼:“沒事,等大伯知道了,就和以前一樣了。”  和以前一樣,以你跪在宗祠痛哭流涕認錯為結尾。  在老國公麵前,她堂哥就是個毛還沒長全的小屁孩。  衛流光:“……”  他想反駁,但確實。  聽衛念笙一說他爹,他腦袋裏就啥也不敢想了,心疼都顧不上了。  他爹真是個老匹夫!!!瞧把他嚇成什麽樣!!!第33章 燈宴(二)  夏青聽到燈宴的時候, 正在找一個東西,嘴裏咬著剛吃一半的糖葫蘆,用左手翻來翻去, 說:“那到時候陵光城不是很熱鬧?你們會放煙花嗎?名字叫燈宴, 會不會晚上一條街都掛滿了花燈啊,花市燈如晝, 這麽一想居然還挺好看。”  樓觀雪沒有回答他, 隻是問道:“你在找什麽?”  夏青左手拿下嘴裏的糖葫蘆, 鬱悶說:“找我的花燈啊,聽你說燈宴我就想起了它。我記得上次我就塞這邊的,現在怎麽找不到了。”他又把糖葫蘆塞嘴裏, 俯下身,以一個特別不方便且別扭的姿勢,用左手往裏麵探:“我再找找。”  樓觀雪看了會兒,淡淡道:“你的右手是斷了嗎?”  “……”靠。  夏青這才反應過來,他現在那麽吃力。是因為右手現在拿著那根骨笛——又忘記放開了!!  他默默把笛子丟桌上,然後彎下身, 兩隻手一起翻箱倒櫃。  不一會兒就從暗櫃的角落裏找到了那盞靈薇花燈。  夏青長呼口氣:“原來在這啊。”  樓觀雪垂眸:“你很喜歡這隻笛子?”  夏青撥弄著花芯,聞言嗤笑一聲,翻個白眼:“喜歡個屁,隻會見風使舵吃軟怕硬,我喜歡它幹什麽?”  “!!”  骨笛氣得直接滾到了樓觀雪那邊。  樓觀雪笑一聲:“那你怎麽握住它就不舍得放開手。”  夏青頭也不抬:“這隻是我個人的習慣, 跟我喜不喜歡它沒關係。”  樓觀雪頓了會兒, 才用一種戲謔的語調懶懶說:“那你的個人習慣真多, 又是喜歡亂盯人, 又是拿了東西不放手。”  夏青:“……”  樓觀雪支著下巴, 忽然想到什麽, 微笑:“夏青,你不會以前是個賊吧?”  夏青:“…………”  我他媽……  他直接氣得頭頂冒煙。  樓觀雪分析:“盯人其實是在物色獵物,偷了東西馬上死不放手。”他朝夏青眨眼睛:“有道理嗎?”  “沒有!滾!”  夏青把糖葫蘆咬得清脆響,拿出簽子,想了想夏青還是覺得不解氣,冷冰冰說:“哦,那按這推論,我覺得你上輩子是個仙女。不食人間煙火,對別人沒有一點好奇心,金枝玉葉,事多潔癖,甚至喜怒也不是能按常人思路猜測。你說是吧仙女。”  仙女沒說對不對,別過頭,悶聲笑起來。  夏青深呼口氣,告訴自己不和瘋子講道理,埋頭去搞他的花燈了。  後麵晚上夏青實在閑得慌,打算出去溜笛透氣,拽著別扭不情願的骨笛,把點亮的靈薇花燈墜在它尖端,用紅繩又繞了幾圈,準備出門裝鬼嚇人。  不過他裝鬼沒嚇到別人,反倒覺得自己見鬼了。  夏青又遇到溫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宮廷生存紀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妾在山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妾在山陽並收藏宮廷生存紀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