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流光現在應該害怕的。  但是詭異的,他用一種懵逼地狀態對夏青說:“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吧,你拿劍對著我的姿勢我居然還挺熟悉。”  夏青:“……”  衛流光又慢吞吞道:“我突然後悔沒小時候學劍了,人人都說我是劍術天才來著,但是好累啊,我不想受苦。我要是練了劍,肯定能和你打一架。還能由得你這麽欺負我?”  當然,他說完就拿著折扇悄悄挪開夏青的劍,貪生怕死、嬌生慣養,頭也不回溜了。  夏青把木劍收回去,沒再理這個神神叨叨的傻逼,他往祭祀樓走。  等趕到時,忽然發現周圍的氛圍有些不對勁,祭祀結束,燕蘭渝選擇回宮,文武百官、太監宮女也都退場。  但樓觀雪沒下來。  祭祀樓下守候的侍衛也沒離開。  可是這些侍衛,一個個給夏青的感覺都不詳。每個人,身上都仿佛帶著殺意。第36章 燈宴(五)  祭祀所在的琉璃塔位於陵光城正中心, 夏青快步往上,到達頂樓時,卻隻見空無一人。  他愣住, 從頂樓往回走,遇到一個關門滅燈的老人, 便問道:“陛下現在是回宮了嗎?”  老人舉起油燈,眯著眼看他一會兒,確定這是陛下身邊的人後才開口:“回公子的話, 應該沒有。太後娘娘吩咐過了, 陛下今晚要留下參與燈宴,與民同樂。老奴猜陛下應該是換衣去了, 就在琉璃塔背後的院子裏。”  夏青道:“好的, 謝謝。”  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於是也沒多呆往院子走去了。  琉璃塔背後是一個偌大的庭院, 臨護城河而建。  亭台水榭點滿了明燈,明亮煌煌,和這一晚的熱鬧繁華融為一體,遠看根本看不出什麽不對勁。  但夏青就近就察覺出來,這院子周圍殺機重重。蟄伏在黑暗中不知多少雙眼,一點風吹草動似乎都牽扯著著無數人的呼吸。  守在院門口的兩個侍衛也是神色冰冷, 手握長槍, 對他厲聲道:“皇家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  夏青當然不能硬闖進去。  他終於有個理由把這條破紅繩給摘了。  夏青避開人群到了院外的一個角落。  這個地方非常隱蔽, 剛好在琉璃塔的影子下,方便他原地變鬼。  但夏青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樓觀雪給他戴上的這條紅繩!他根本就解不開!用刀都割不斷!  靠。  夏青心裏罵了一聲。  行吧, 既然不能變鬼飄過去, 那就翻牆過去吧。  夏青擼起袖子, 輕車熟路地爬上一棵榕樹,結果剛打算跳上牆,一把刀突然從暗中極狠極厲刺過來,帶著一擊斃命的殺意。  樹上已經蹲了人?!  夏青的身體反應比大腦還快,瞬息之間,已經避開那人的攻擊,同時木劍出袖,將那黑衣人的武器擊落。  但是黑衣人顯然也不是吃素的,見局勢有變,身軀一下子撲過來。  夏青懵在原地,他根本不是古代刺客的對手。現在全靠本能行事,而一旦本能沒了,劍都不會用。夏青手忙腳亂,幹脆先摘了一把葉子塞進他的嘴裏免得他叫人,緊急之下,又拿頭把那人撞下去。  嗚呃——黑衣人從樹上跌落。  ……就離譜啊。  夏青捂著額頭,咬了下牙,拿著劍從牆上跳進庭院裏。  “誰?!”  “有人闖了進去?”  黑衣人跌落的聲響不小,很快驚動了侍衛。  腳步紛雜,守在琉璃塔的士兵也跑了過來。  馬上,一個聲音冷酷響起。  “速速派人進去搜查!攝政王有令,今日擅闖此地者,格殺勿論!”  牆很高,夏青跳下去腿都麻了幾秒。  庭院的正中心是一座三層高的紅樓,臨水而立,回廊掛了長長一路的長明燈。  夏青一襲灰袍,手握長劍,燈光下神情冷若冰霜。  他心想果然是攝政王搞得鬼,燕穆的死估計讓他打算徹底撕破臉了,也不知道燕蘭渝對此事知不知情。  人還未到,夏青先聽到攝政王的聲音,隔著燈火長廊從紅樓之頂傳來,沙啞扭曲。  “早在多年前,我就知道你是個災星留不得。一個能守著自己母親的屍體半年直至肉身腐爛的人,不是瘋子是什麽。”  “隻可惜我那個好妹妹,行事瞻前顧後,優柔寡斷,死都不肯動你。浮屠塔百年都沒有出事,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擔心什麽。更別說如今大祭司自東洲歸來,找到了徹底解決的辦法,留下你也沒用了。她婦人之見不敢殺的人,我來殺。”  攝政王的聲音憤怒,帶著深入骨髓的恨意,一字一字似乎泣血而出。  “樓觀雪!我今日就要你給我的孩兒償命!讓你血債血償!”  “給我把他拿下!”  “樓觀雪!”在攝政王下達最後命令時,夏青也跑到了三樓。  緊張到大腦一片空白,手中的木劍一下劈開了大門,大喊出聲。  劍氣如月色寒霜。  屋內所有準備出手的人被驚動,紛紛轉身看向他。  夏青愣住,也看清了房間內的局麵。  烏泱泱一群人,卻不光是侍衛、刺客,還有修士。他看到攝政王一身黑紅蟒袍,眼睛充血,眥目欲裂,而站在他旁邊的是一個佝僂著腰,一身黑衣的老者,渾身氣質神秘強大,手上拿著一條帶血的繩子。  攝政王豁然抬眸,目光如刀:“你是誰?!”  夏青:“……”  如果他知道是這種局麵,他絕對換種方式!那麽多人,他是過來陪葬的嗎?  攝政王早就因為喪子之痛,憤怒得理智全無,盯著夏青片刻後想起他是誰,咬著牙赤紅眼道:“好一條重情重義的狗!你來陪這個雜種一起死的嗎!行,本王成全你們!”  夏青雖然心裏發怵,但還是虛張聲勢。  握著木劍,冷臉不說話。  突然,攝政王旁邊的握繩老者輕輕“咦”了聲,兩隻濁黃的眼上上下下打量著夏青。  緊接著他目光一凝,隨後大笑起來,一聲比一聲癲狂,眼中是難以壓抑的狂喜和震驚。  攝政王都愣住了,道:“仙人怎麽了?”  老者聲音沙啞:“有意思啊有意思,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夫還從來沒見過靈氣如此充沛的神魂呢。”  他握著手裏的繩,眼睛貪婪惡毒的盯著夏青:“王爺,這小孩留給我,今晚真是天助我也,要知道比之劍骨劍心,至純之魂更是淬煉神器的好東西!”  夏青:“???”  他還沒完全理解清楚這個老變態的話,黑衣老者一鞭子已經破空甩過來。  那鞭子像是活過來一般,扭曲如赤練長蛇,在空中伸長,直直穿向夏青的眉心,似乎要將他的靈魂活生生抽出來。  我靠!  夏青嚇得神情直接裂開。  長鞭周圍攜帶著死人腐肉的氣息,邪光大盛,蘊含一股浩瀚神秘的力量,不同於他之前接觸到的所有人。  這個老者應該才算是這個世界真正的高手,修真大能。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鞭下,但是身體的本能再次救了他,夏青反應迅速,電光火石間堪堪躲過攻擊。  長鞭如蛇,緊追不舍。  還來?!!  他祭出木劍,幾乎不抱希望的擋住那鞭子的追擊。  誰料,居然還真成功了……  明明是木頭削成的劍,在與繩上鐵鉤相撞的一刻,卻依舊發出了清脆如鶴唳的聲音。  清如草木的風卷起他的灰袍,詭異的,木劍身上慢慢升上一層柔和白光來,甚至把老者繩上萬人萬屍養成的血色都驅散不少。  血鞭驟然炸起,像是遇到什麽極其恐怖的東西,甚至往後退避了稍許。  “你——!”老者臉色瞬間凝重起來,死死盯著他。  夏青的神情沒比他好到哪裏去,盯著自己的手,難以置信。  老者驟然厲聲大喝:“你到底是何人?!”  夏青頗為鬱悶:……我也想知道啊。  老者收了輕慢蔑視的態度,從蒼老灰白的臉上一點一點溢出黑色的魔氣來,把長鞭收回,看樣子就是在運量大招,他用幹枯的聲音喃喃自語:“奇了……我還以為蓬萊之後,再無劍修。”  夏青根本沒想到會遇到修士。  這人就跟開掛似的,他還打個屁啊。  夏青沒待那老頭發威,首先拿著劍衝過去,到了一直冷眼旁觀一切的樓觀雪麵前,語速飛快:“幫我把繩子解開!”  樓觀雪孤身一人立在敵人中央,也沒見任何慌張。他褪去祭祀的華袍,換上了慣常穿的雪衣。烏發如緞,容顏冷若珠玉,長身玉立站在窗邊。在夏青衝過來後,才垂眸靜靜看了他一眼。  “你怎麽來了?”樓觀雪的聲音也很冷淡。  什麽鬼。  夏青愣住下意識反問:“我不能來?”  樓觀雪笑起來,紅樓處處燈火,給他眼皮上的痣渡上了層邪光,他懶懶道:“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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