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又覺得當啞巴解決不了火葬場,於是開口:“對不起,我再也不離開了。”  樓觀雪頷首,淡淡嗯了聲,諷刺說:“沒關係,你也離開不了。”  夏青:“???”  樓觀雪忽然伸出手,冰冷的手指輕撫過夏青的喉結。那裏被骨笛狠狠碾過,現在還留著紅印,他神情平靜問:“痛嗎?”  夏青吞了下口水:“……還行。”  樓觀雪笑了下,溫柔曖昧地磨著,眸中全是瘋狂,輕聲道:“夏青,我那個時候是真的想把你當做幻象,然後殺死的。”  夏青一愣,卻不再像剛見麵一樣頭腦發脹,冷靜下來輕輕握住他的手。  樓觀雪繼續道:“殺死後做成傀儡,血肉為我而生,靈魂被我操控,永生永世呆在我身邊。”  夏青一瞬間驚訝地不知道說什麽了。  樓觀雪笑了下:“別驚訝,我也很驚訝。”他淡淡說:“我居然會有那麽蠢的想法,可能是被這十年的心魔折磨瘋了吧,病得不輕。”  夏青噎了下,小聲說:“不蠢的,也沒病。”  樓觀雪聽到他的話,輕輕一笑,手指往上摸上他的臉:“巧了,當初一句‘有沒有病’,你一天要問我三遍。”  夏青訕訕:“……今時不同往日。”  樓觀雪說:“我那時候沒病,現在才叫病入膏肓。”  夏青沒忍住,一咬牙,撲進他懷裏,手緊緊抱住了樓觀雪的腰,說:“樓觀雪,對不起……”  樓觀雪終於不再笑了,他的手臂環住夏青:“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  “我……”夏青眼中泛紅,耳朵也泛上一點紅,手指顫抖去解樓觀雪的衣帶。可是他太慌張了,手忙腳亂根本解不開。  樓觀雪垂眸,冷靜看著他的動作,而後握住了他的手腕。  夏青眼中都帶了幾分潮,揚起頭來,脖頸蒼白脆弱。  樓觀雪俯身,吻上夏青的喉結,長睫覆下,掩蓋一切翻湧的欲望情緒,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下那塊被他弄紅的皮膚。  夏青手指緊緊抓住了他的衣服,一陣酥麻直串大腦。  “樓觀雪……”  青年輕笑一聲:“別緊張,我在教你怎麽以身相許。”  *  比起阿難劍消失不見,後麵川溪城傳來的消息更叫人驚訝。  所有修士和鮫族昏迷城內,沒有打鬥沒有傷亡,而空城裏焦土一片,明顯是大火後的情景。薛扶光後麵也調查清楚了事情原委。  “上清派廣邀天下前往東洲誅鮫妖?”從不輕易動怒的她氣笑了,閉上眼,聲音冰冷:“一群蠢貨。”  靈犀聽著下麵的人解釋。  “東方堂主說,神的到來讓我們越發強大,現在是最好對付人類修士的時候,不如將他們一網打盡。”  靈犀疲憊地揉了下眼睛,什麽話都沒說。  薛扶光下令讓上清派的弟子前往東洲接人,自己也先留了下來。  靈犀對她一直都是又懼又敬畏,睜著清澈的眼睛,小聲說:“扶光姐姐,這回……”  薛扶光抬頭,看著寫著“驚神殿”的高樓,問道:“靈犀,這些年,你知道外麵是什麽情況嗎?”靈犀手指抓著袖子,不說話。  薛扶光說:“十年來,人人自危。妖魔亂世,生靈塗炭。”  “我找你拿阿難劍,其實是想試一下。”  “阿難劍生於太初,我想看看……我能不能用它劈開海上那堵牆。”  靈犀驟然瞪大眼。  就在二人在此談論是,忽然有鮫人急匆匆闖了進來,神色驚恐:“聖者!宋歸塵知道川溪城中發生的事,拿著思凡劍殺到了東洲!”  *  夏青多年修行,體質挺好的,他後麵被抱回床上後,又累又困就直接睡覺了。  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醒來發現樓觀雪還握著他的手,用力到他覺得腕有些疼,像是緊握著害怕他走一樣。  夏青後腰酸痛,手臂乏力,懶得動也就沒掙脫了,他側過頭去數樓觀雪的睫毛。神殿內空空寂寂,外麵隻有安靜的水流聲。他數了一會兒,心癢癢,半支起身,伸手去輕輕碰他眉眼,沒忍住笑了一下。  這樣平和又安寧的時候,其實在他們之間很少有,可是夏青卻很喜歡。他們就像一對很尋常的夫妻一樣,沒有那麽多的恩怨,沒有那麽多離別,在床第之間耳鬢廝磨,溫情脈脈。  鴉羽般的睫毛微顫,樓觀雪睜開了眼,眉眼冷倦,漆黑的眼眸卻毫無睡意,靜靜看著他。  夏青想了想,說:“你猜我在幹什麽?”  樓觀雪聲音微啞:“嗯?”  夏青老神在在道:“我在給你描眉。”他又想起了當初他拿一堆胭脂水粉去膈應樓觀雪的事,張嘴就來:“你知道人間的習俗嗎?洞房之後新娘子要梳妝打扮見公婆的。這叫,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他越說越想憋笑,淺褐色的眼眸溢滿笑意,嘴欠道:“夫君給你畫眉。”  樓觀雪抬眸,拉著他的手往下拽,從善如流:“好的,謝謝夫君。”  夏青身體一僵:“你要做什麽。”  樓觀雪說:“洞房啊,夫君。”他垂眸,漫不經心說:“夫君不會嗎?沒關係,我教你。”  “……”那麽純真溫暖的時候,為什麽要想這些事?  夏青瞪大眼睛,被嚇得不行驟然喊道:“……不行,我、我現在腰還痛!”  樓觀雪看他一眼,停下。手指搭上他的腰,緩慢輸入溫熱神力,微笑說:“你那麽多年修行,身體練成這樣?”  夏青其實腰已經不太痛了,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解釋:“蓬萊劍法修的是心,不是身。”  樓觀雪點點頭:“嗯,你之前還說,蓬萊劍法的第一頁是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夏青尷尬死了,慌忙伸出手堵住他的嘴,被他眼神中的欲望嚇到,急匆匆轉換話題:“我,你之前不是說帶我去看看那堵牆嗎?我們,我們今天去看看吧。”  樓觀雪將他抱在懷中,閉上眼,墨發落在夏青的肩上,聲音慵懶:“今天不想去。”  夏青:“啊?”  樓觀雪道:“那堵牆沒什麽好看的。”  夏青:“你答應過的。”  樓觀雪睜開眼:“你這是在衝我撒嬌嗎?”  夏青:“……”???  夏青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髒話。再次警告自己,你現在有罪在身。  他咽了下口水,訕訕說:“是、是吧。”  樓觀雪笑了:“好的,夫人。”第73章 和光同塵  青嵐城是東洲臨近通天海的一個小城, 民風淳樸,以漁為生。  家家戶戶門前都曬著漁網,擺著漁具。簷下吊掛著一從又一從藍鈴草。  花的形狀像鈴鐺, 一條枝上十幾朵,掉垂在翠綠的葉子間。  這種花在東洲土生土長, 傳說掛門前有招福辟邪的功能。  當然, 這些都是宋歸塵聽人講的。他雖然在這裏長大, 卻從來沒出海打過魚。  宋家是離國名門, 老太傅辭官歸隱後,才離開上清定居在青嵐。  書香門第的世家總是規矩多,宋歸塵身為嫡長孫, 被老太傅帶在身邊教育,從小背四書五經, 學君子六藝, 他也算是家風嚴謹,可骨子就不正經,當不成君子。  老太傅為人清廉端方, 獨獨沒想到自己親手養成的孫子會是個混不吝。  小時候的宋歸塵仗著自己天資聰慧過目不忘, 每回忽悠完教書先生後, 都會翻牆偷溜出去到市井民巷瞎混。  除了怕被老太傅打斷腿沒敢去青樓外,吃喝嫖賭其餘三樣他都占了個遍。  當然他不是紈絝,他對這些也沒癮,他做什麽都是圖個新鮮——  看到木匠削泥人, 能死皮不要臉纏著人家拜師學藝;路邊遇到一個賣身葬父的,也可以蹲下來邊磕瓜子邊聊天, 跟她一起罵那黑心腸的後娘。  他從小人緣好, 長袖善舞, 嘴甜賣乖,跟誰都能聊得起來,把他放到菜場,砍價的本領不比宅裏的婆子差,不是靠臉,靠講道理。  親眼目睹他把一條魚從三十文砍到二十文後,老太傅差點沒活活被氣暈過去。  醒過來拿著棍子追著他滿院跑,這時宋歸塵都會溜去隔壁避難。  他爺爺脾氣暴躁,但君臣之禮刻在了骨子裏,在皇家人麵前總會收斂幾分。  可以說,他小時候的命是上清城那位病秧子帝姬給的。  上清城那位帝姬,小時候宋歸塵的印象就是,病懨懨,心狠嘴毒,長得……挺好看。  他和薛扶光之間,民間書籍三言兩語就可以概括,青梅竹馬,情深伉儷。  回憶起來,也沒什麽大風大浪刻骨銘心的事,畢竟青梅竹馬的另一層意思就是,你和她真的過於熟悉了,再難生出波瀾,最好的歸宿就是相敬如賓。  他和她成親也是莫名其妙的,因為國師演算出的四字命數“和光同塵”。  他差點想改名。  就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成語,扯上玄乎其玄的命數,給他們定了下這一世的姻緣。  “宋歸塵,你後悔嗎?”  薛扶光這輩子問過他兩次這句話。  一次在成婚前,石榴紅裙的少女坐在秋千上,偏頭靜靜問他。  帝後和太傅都覺得這是門好親事,因為他們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知根知底。  可就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成親反而成為一種很奇怪的事,宋歸塵為此抓耳撓腮徹夜難眠——  他還從來沒體會到過話本裏轟轟烈烈至死纏綿的愛情,難道就要先和早就熟知的薛扶光綁在了一起嗎?  宋歸塵的性子說白了就是好奇心重,好奇塵世間的一切。  凡是好奇的事他千方百計也要試,比如沿街乞討,路邊叫賣,下地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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