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感受到一股殺機起伏的視線,緩緩挑開眼皮,便看到謝庭春在門口回身,一雙眼裏滿是陰翳之色,張嘴用口型和他說了四個字。不要亂說。然後便衣角一閃,消失在了門的背後。嘻嘻一笑,慧能扭過頭來,還沒等亓楊撿起那個竹筒,便吊兒郎當地說道:“施主呀,你不宜早成婚,知不知道?”“什麽?”亓楊手一歪,差點把那個竹簽筒打翻。“我說,你不宜早成婚。”慧能慢條斯理道:“不然的話,剛剛和你一起來的謝施主可就要沒好日子過了,你知道嗎?”我成婚早晚同狸奴有什麽關係?難不成日後我要娶的夫人會對狸奴不利?亓楊心底一沉,想到這詭異老頭的神通,趕忙追問了一句。然而慧能卻好像沒聽見似的,再次摳起了耳朵:“嘻嘻,天機不可泄露。”亓楊:……實在是忍無可忍,他再次行了個禮便抬腳欲走:“多謝大師,亓某這便先告辭了。”“哎,等等。”背後再度傳來了慧能漫不經心的聲音,依然聽起來沒個正行:“施主,我同你有緣,給你提個醒兒吧,你印堂發黑,最近怕是有血光之災,多加小心……身邊的人。”亓楊猛地回頭,卻發現院子中空空蕩蕩,不論是慧能還是那個玉雪可愛的小沙彌都消失了,房屋破落不堪,仿佛從未有人來過。**長山府,栗城大營。亓楊一路打馬歸來,心情已經全然不複早上出營時的輕鬆。慧能說的話,雖然雲山霧罩的,卻一直猶如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壓在他的心頭。同去的謝庭春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慧能的解簽壞了心情,沿途顯得異常沉默,就連同他道別的時候都有些沒精神。正在亓楊思慮重重的時候,一身火銃兵打扮的朱大郎忽然一路小跑向他衝過來,手中還拿著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千總!總營有來信,需要你親自拆閱。”亓楊聞言立刻神色一肅,總營的來信一般他都會先交給副官處理,總營那邊也都知道這個,像這樣火漆密封需要親自拆閱的信件,必然是有重要事宜!三下五除二拆開信紙,亓楊眯著眼睛,用他略好了一點的識字水平逐字逐句地看過去,越看神色越冷峻戎國內亂結束,第三子名將賽凡登上了帝位,暫時還在整頓內政,然而南邊的夷國卻又不老實了起來,竟然借口邊境守衛官被項縣守備率領的夏軍所殺,調集軍馬攻打項縣,不出三日,項縣城破,知縣自殺殉國,夷人闖入縣城中燒殺搶掠還不罷休,竟然還在試圖向項縣以□□進。“楊,速率你旗下人馬支援項縣,火銃車隨行,取道惠陽山口。”柔軟的信紙瞬間被一隻手緊緊攥成了一團,亓楊腦中飛速計算了一下手中人馬和火銃車的數量,斬釘截鐵地開口道:“全軍傳令,整頓行裝輜重,半個時辰後拔營!”“是!”**無邊曠野之中,兩千輕騎兵正以飛一般的速度在隴西草原上疾馳。朱大郎和三娃站在戰車上,一個懷中抱著火銃,一個一臉專心地趕著馬,曠野裏不比官道,雜草一叢接著一叢,還不時有石子硌到木輪,沉重的火銃車發出危險的咯吱聲,朱大郎倒是麵色沉如水十分鎮靜,而抱著火銃的三娃已經吐得一塌糊塗,臉色都有些發青了。“早知道……嘔……就去做騎兵……嘔。”三娃一臉菜色,手裏還緊緊抓著火銃不敢放鬆:“當什麽火銃兵……都是圖的新鮮……嘔……!”“你少說兩句吧,還能舒服點兒。”朱大郎吐槽道:“咱們不比人家弱冠男子,刀槍棍棒也使得不怎麽樣,能讓我們拿上這火銃上陣殺敵,都是天大的走運了。”“也是……嘔,”三娃這麽一想,瞅瞅隊列前麵一個個高大威猛的輕騎兵,一時也有些豔羨:“亓家軍的騎兵天下聞名,咱們什麽時候也能出把風頭呢?這次……嘔,爹到底是要帶咱們去哪兒?”朱大郎手裏鞭子一晃,便在三娃傻乎乎的腦殼上抽了一把:“別老是爹爹爹的,到時候壞了亓千總名聲怎麽辦!”自從入了營,朱大郎便仿佛長大了不少,見到亓楊也謹小慎微,再也不喊楊楊哥了,反倒是千總長千總短的不離口,有人見亓楊給他捎過東西,好奇打聽的時候,也死活不承認家裏同亓楊的關係。“至於去哪兒,據說是軍事機密。”大郎篤定道:“這都是隻有亓千總和林副官才知道的東西,咱們小兵一個,跟著走就行了哎呀,你別往我身上吐啊!”二人正說著,麵前蒼茫的草原上已經出現了連綿起伏的山脈,在那高大的山脈正中間,出現了一道狹窄的縫隙。自古以來的兵家必爭之地,惠陽山口到了。正在此時,率領大軍,縱馬馳騁在最前線的亓楊卻忽然間停下了腳步。“怎麽了?”林樂生見他忽然停下,也趕緊勒住了馬韁繩。亓楊衝身邊的旗手比了個手勢,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兩千人馬便全部停了下來,朱大郎和三娃見到旗手指示,也迅速同身邊將士一樣安撫住戰馬,屏住呼吸一聲不吭。一瞬間,大軍仿若被施了法術一般,噤若寒蟬。一個斥候兵被亓楊點出來,立刻翻身下馬,伏在地上。數息之後,斥候神色大變:“回稟千總,西南方向有大軍前來!馬蹄聲沉重,應當是夷國的鐵浮屠重甲兵!數量在六萬以上。”鐵浮屠重甲兵,全身披掛鐵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借著地勢衝下來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生物能夠抵擋。亓楊瞬間麵沉如水,攥緊了手中的長/槍。就在此時,天際傳來一陣隱隱的響動,仿若悶雷炸響在全軍將士的耳邊。放眼望去,在烈日的照耀下,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大片凜凜的閃光。**與此同時,隴西草原的另一端,蜿蜒曲折的鄉道上,有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和尚帶著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和尚正共騎著一頭驢緩步前行。“師父,我有些不懂。”小和尚奶聲奶氣地問道:“不是說出家人不打枉語麽?那日有個醜叔叔來給你銀子,你怎麽就按照他的話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