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沒說話,抿緊了嘴唇,弦上的弓箭飛出,“奪”一聲釘在紅心正中。“對了,那姓程的臨刑前,還在大喊大叫,說是你置換了封家姐妹的靈根,讓他淪落到如此境地。”恭王看著衛淵的側臉,那側臉如同冰玉雕琢而出一般,額頭鬢角處微微冒著細汗。“二公子,是你嗎?”衛淵收了弓望向恭王,眼眸清冽透徹。恭王被他看了這一眼,隻覺得在衛淵麵前,自己的所有心思都無所遁形。“這句話,是誰想問的?”衛淵說。“是孤……也是父皇。”恭王的語調有些艱澀。“那殿下可以回稟陛下,衛淵沒有置換靈根的本事。”衛淵聽後別過眼去,淡淡道,“現在我要沐浴更衣了,殿下請回吧。”竟是直接攆人。衛琅在一旁伸手作請,恭王無奈的低頭摸摸鼻尖,走出院落。站在大門外,轉身看著那紅牆碧瓦的院子,明明還是他替衛淵在皇城置下的產業,卻隻在裏麵略站了站,就被攆了出來。他並非不知道,之前那句問話會令衛淵不悅。他還是問了。隻因這件事實在是太動人,如果能真的做到靈根置換,那麽整個皇族勢必會前所未有的壯大,千秋萬代的存在下去。試想一個後代全是單靈根、異靈根的家族,會是多麽的強大到可怕!不僅僅是這樣……在遙遠的將來,就連八百屬國也勢必一統,成為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帝國!他自認是衛淵的朋友,卻也是將來的儲君,沒有任何君王想到這些會不心馳神往、躍躍欲動!!!可是衛淵不願意。衛二公子不願意的事情,世上沒有人能夠勉強。恭王在門前站了好一會兒,才發出聲綿長歎息,轉身離開。“絕對的權力會導致絕對的腐敗,讓一個國家千秋萬載的存在下去,是件極其可怕的事情。”衛淵泡在浴桶裏,衛琅在身後給他搓著背,順便閑聊,“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此間以靈根者為尊,而靈根者的隨機不確定性,正是渠中之活水。”“如若掐滅活水,讓其成為權勢者的專屬,強者益強,弱者階層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那這世間便暗無天日了。”“若是統治者賢明,心懷天下百姓,或者能避免這些?”衛琅問道。衛淵捧了一掬水灑於肩頭:“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個別人的身上哪,再說人的本性就是變化,站在了那個位置上,生殺取予盡皆在手,很多人都會變得麵目全非。”衛琅若有所思:“或者說,是沒有了限製之後,暴露出真實的麵目吧。”“哈哈哈,對了對了,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衛淵在浴桶中笑道,“縱然是看似完人,在掌握了至高權力之後,所行之事的最終結果,也未必就能達到他的初衷。”衛琅點點頭,手指隔著浴巾慢慢擦過那一層晶瑩似雪的肌膚。是啊,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所以他是不是,可以稍微放縱一下胸中那顆砰砰亂跳的心髒,以及旖旎纏綿的思緒。這樣的心思啊,他永遠不會說出口,也不會露出半點端倪。他隻是默默的念著、想著、藏著。……又過了些時日,就到了啟程去仙門的時候。普通的靈根者去仙門,像之前的二壯,是不允許帶親眷和婢子仆役的。然而封寶兒這樣的異靈根,去了後就會直接被長老收做真傳弟子,占據一片靈氣充溢的山頭。為了生活方便,可以帶了人同去。雖然仙門沒說名額限製,但都一般默認在二十人左右,人多了房間也住不下。衛淵行走不便,衛琅衛琥是必定要跟著去的,地衣也不願留在皇城。她惦記著在仙門的二壯,想著進去找機會看看小兒子。還有一個出人意料要跟著去的,是錦林。他找到衛淵磕了頭:“下仆在俗世已經沒有了親人,也沒有什麽留戀,願意跟著公子同去仙門。”衛淵道:“我可以跟陛下說一聲,讓你脫了罪籍,能夠重考科舉入仕如何?”這個條件若是放在往日,錦林肯定會答應留下。他又沒有靈根,去了仙門最多是做個默默無聞的管事,若能脫得罪籍,不若在凡間拚一個前程,重振家聲。然而此時,錦林連想都不想就回答:“錦林深受公子大恩,願服侍公子左右,公子去哪裏,錦林就去哪裏。”他本來就聰慧,這段時間管理前院事務,總有通報的時候,也有了在後院頻頻走動的機會。他見到衛琅和衛琥沒事的時候,抱著本煉氣的書在看,還時不時的互相討論比劃。再加上封氏姐妹弄錯的事,鬧得滿城沸沸揚揚,他雖未親眼所見,卻也聽得八九不離十,就有了一個駭人的猜測——公子不僅僅能置換靈根,還能將靈根複刻!若非如此,衛琅和衛琥怎麽會忽然開始自行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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